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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八章 ...

  •   第三十八章
      林之韵一直在听在想,倪潇儒停住口时,让她有一种戛然而止的感觉,因而说道:“潇儒,怎么就不响了?我很想听呢!”
      倪潇儒玩笑的说道:“你想逼我继续当仁不让,信口雌黄是不是?”
      “哎呀,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哟!我觉得你说得很有见解的。”林之韵说。
      倪潇儒摇一摇手中的稿子后才说道:“你看这篇,你所塑造的主人公,是一位专注于工艺美术的青年匠人,技艺精湛,风格独特,成就斐然,但他的艺术修养渊源何处,是师之于人,还是无师自通?都鲜有铺垫,让人有从娘胎里衔玉而来的感觉。要么是事前铺垫,要么是事后插叙或倒叙补充交代。若所塑造的主人公,是一个脚不着地,悬于半空的人物,这样就有失真实了。武松为什么会赤手空拳打虎的?他可不是什么一介蛮夫,很有心智。他手中原本是有武器的,只是那哨棒打在了石板上,折了,这才有与虎肉搏的场景。在与虎相持时,他是“偷”出一只手来,这才得以猛击老虎要害。你看,作者是用一根“哨棒”和一个“偷”字作了很好的铺垫,这样描述自然连贯,无懈可击。还有,作品中的女主角,极等的漂亮妩媚,对爱情可谓大胆浪漫,穷追不舍,可那男主角却不知何故,对此却似一段枯木,全无响应。自古说:“男子所爱在容貌。”又言:“女子追男隔层纸,男子求女隔重山。”人非草木,怎会没个反应?笔墨浓重轻淡不必拘泥,但却不可失了真实。爱情是人类最高尚,也是最复杂的心理活动,是一个千古不衰的题材,足可让人去细摅详表,展现笔墨才华。”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仍摇摇手中的稿子,然后又继续说道:“在你的这篇作品中,主人公是一对俊男姝女,似乎很是般配,可是爱情追求的不是外表般配,而是心灵相通。女主人公甚至直言,对男主人公操刀弄锤,刻石头镂树根的追求不甚理解。他们的情感心路始终是两条平行线,融汇不起来。描写他俩爱情的句子可谓很优美,但却高高的突兀在哪里,好像是局外人在作评语的样子。”
      他住停住口,一边习惯性的拿起杯子喝茶,一边看看林之韵。
      “嗯…这个…”林之韵挪了挪身子后这样说道。
      倪潇儒说:“看得出来,你在这上面是极用心的,那些描写爱情的句子极是优美,但它的艺术效果却是为文造情,至少我是有这样的感觉。”
      林之韵不由得向前倾一倾身子,心里颇有点高兴,因为自己对那些句子是很满意的,自认为是得意之作,现在看来真是没错,至少已有人认可了,可是对那“为文造情”一说,还真不甚的理解。她看着倪潇儒然后问道:“那你认为此处应该怎样处理才好?”
      倪潇儒稍思索了一下后说:“这个么…我想要能做到为情造文才好,文字不过是一种手段,为的是能够把主人公的情感历程客观的表现出来,让人信服,引发共鸣,甚至让人感动。你说,是不是应该这样?”
      林之韵不停的点头,然后说道:“潇儒,你说得极好,我回去一定会重新调整。”她想了想后又接着说道:“我属意的主人公,是个痴心于事业的青年,只是我在情节构思和文字描绘上显得乏力,才失了真实,站在女人的角度,我对男主人公是不是太过理想化了?”
      倪潇儒思考了一会后说:“理想永远是最美的,而追求它的过程却是现实化的。至于那痴心么…原本也是件好事,《聊斋·阿宝》篇中,借异史氏之口说道:“痴心的人目标专一,心志宁静;他们痴心于书本,文章一定出众;痴心于工艺,技艺一定精妙。”只是要能做到把它艺术而又真实的描述出来才好。”
      林之韵听了后折服的说:“潇儒,你说得很有道理呀,说出了我自己所看不见的不足,叫我心悦诚服。”说道这里,她停在哪儿没有连着说下去,心里暗暗的迟疑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她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个可以信赖又值得一起讨论文学话题的人,因而她才继续说道:“实话告诉你,我曾投寄过几篇,但都被退了回来,现在看来不退才怪呢!弄得我折了信心,停了好长时间都没再写哟!你看我这人也真是的,是不是命运在和我开玩笑,或是在考验我?高考么两考两北,投寄作品么又是屡投不取,自己很是尽心尽力的,却总不遂愿,不然就不会栖身在纺织厂这样没有春色的枯树上啊!”
      倪潇儒笑着鼓励说:“其实你大可不必为此失去信心,因为你已具备相当的写作功底。古话说:“窗下休言命,场中莫论文。”再说,除了大学这坐独木桥之外还有很多的路可走。要知道在古人中,文章传世而却屡试不第的人不计其数,像那吴敬梓、蒲松龄不都是么?做事全凭坚持,成功全靠恒心。创作过程是个提高素养和丰富积累的过程,只要坚持不懈,到时就会厚积薄发,一举成功。”
      “潇儒,你真的这样看好我么?可我还是底气不足耶!这些年里,我虽然不停地写,但却难挑一篇自己满意的来。虽已反复投过好几篇,却无一被采用。自认识你以后,哦…是听了你的这番醍醐灌顶,真知灼见的点评以后,真有幡然醒悟感觉。你说的极是,现在看来,我的文学功底和生活积累真的是很肤浅,所以我一边写,一边却信心不足焉!有时候,我甚至怕写秋天的景色,觉得在这条路上,自己恐怕是希望渺茫啊!”林之韵感慨说。
      倪潇儒看着她继续鼓励说:“自己不满意,这才大有希望呢!人要有年年无望年年望的心态。许多自然景象会让人触景生情,象“大雁南飞凄凉意,满地黄花院堆积。”和“一夜秋风,遍地黄花。”那样,景况凄凉,氛围萧瑟,似乎希望永逝,未来不在。但是,如果用阳光奋进的心态去看,那就会是一番别样的景象,“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春天就在眼前,希望永不消逝。大凡人在身处逆境,诸事不遂时,容易联想秋色落叶的悲凉,可邓肯说:“世人只会吟咏与恋爱,真无道理,须知秋天的景色更华丽、更恢奇。”诗魔刘禹锡亦有诗云:“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潮。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这些话多么独有见地,鼓舞人心啊!”
      “《诗经》中说:“维号斯言,有伦有脊。”潇儒,你说得真好,富有哲理,能让人重塑信心。其实,要我放弃这个爱好,那是不可能的。我虽暂时收手停笔,但心里一直涌动着那种想写作的冲动,只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素材,我想,也许是我的思路过于狭隘,老是徘徊在爱情这个主题上。”林之韵由衷的说道。
      倪潇儒听了后却说道:“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它给人带来明朗的欢乐,也造成深沉的痛苦,因为它是人人想拥有而又是最难捉摸的感情。因而人类一直都在不停的追求,探索和书写它。一部小说若无爱情的元素,就有如一杯半温的白开水,淡而无味,有缺失感。你选择这个主题本身没有错,只是表现这个主题的方法欠妥一些。我觉得现在不缺素材,那几篇还是蛮好的,只要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修改,让主人公走下理想化的舞台而步入普通人群,既有你理想中的那种出众才能,同时也具有人所共有的脾性和欲望,使他的形象变得真实可亲起来。我想,到时投寄出去,说不定就会收获到意外的惊喜呢!”
      林之韵问道:“你真的认为可行?那我理一下思路就着手修改,只是到时还望请你先看一看。”
      “当然可行,你很聪明,从作品里就可看出具有很高的悟性,是个诗性姝女,说不定到时改好的作品让人耳目一新,爱不释手都会呢!”倪潇儒半玩笑式的回答。
      林之韵笑着说:“你别给我派发高帽,我什么都不是。不过,我想既然有这个爱好,又在着手做,那就不妨去试一试,能不能见诸报端我就不管了。前几日我做过一个梦,编辑告诉我作品被采用了。醒来后,我两眼傻傻地瞪着天花板,老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倪潇儒脱口说道:“有梦想才好呢!人不管有意还是无意都有梦想的时候。中国文学作品中有三个很有名的梦,一个是庄子的蝴蝶梦,另一个是唐朝李公佐所著的南柯梦,还有一个也出现在唐朝的作品中,叫做邯郸梦。一个卢姓书生因赶考来到邯郸城,难耐疲倦困乏,便向一长者借了枕头。卢姓书生枕头到手便酣然入梦,出将入相,享了四十年的荣华富贵。难怪后来有一书生落魄到此,想起此事便提笔写来:“四十年来公与侯,纵然是梦也风流,我今落魄到邯郸,要向先生借枕头。”梦想的境界都是很美妙的,现实由哪里来,我想,很多时候是由梦想而来,有梦想的人才可亲又可爱,因为其具有了诗性美。梦境是尚未到来的现实。人的思维和追求会在梦境中有所反映。佛洛依德依据精神分析法来解析梦境,认为梦与思维存有某种紧密的联系。只要你不放弃,那梦想终有成真的那一日。”
      林之韵说:“你的话总是那样鼓舞人心,就是不想写的人也会涌起一试身手的冲动来。好,我们暂不说它,反正我是一定会继续写的。哎,潇儒,你看了以后,觉得在文字的运用和组织上尚有那些不足。”
      倪潇儒缓缓说道:“这个倒没有什么明显瑕疵,那些描述议论还是较为准确清晰的,遣词造句已是相当娴熟自然,真让人有一种信手拈来的感觉。同时倒觉得你常喜欢组合出一些新词儿,如组合得好那会让人有清新优美的感觉,否则反倒弄巧成拙。我建议你,如遇上把握不准时就查下字典,补去这个漏洞,这样就更完美了。其实,我们汉字的用法就是组合式的,组合得好就会是一篇文采飞扬的华章,否则就会辞不达意,苍白无趣。寻常所谓的文字功底,其功力技巧不过就在组合的过程中,但要做得好实在不易。说到这里,我想起了一个人,叫周兴嗣,梁武帝萧衍时的大臣,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能作七步之诗,是个名满天下的饱学之士。一次因过被梁武帝治罪,若想免罪,须在一昼夜之内写出一千个不同的字且组成一篇文章来。一个昼夜,区区千字,可周兴嗣却熬得头发全白,才写成“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谓语助者,焉哉乎也。”这样四字一句的韵文,这就是那篇传世的童蒙读物《千字文》。”
      林之韵由衷地感慨说:“要不是坐在这里,我绝不会把你当作医生来看,倒会认为你是搞文学创作的人。”
      倪潇儒笑着自嘲说:“其实,在这方面我只是个“爱看书,但不求甚解”的人。看似样样都懂,其实是门门不通。“秀而不实”是也。凡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你看我这人好不知趣,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看似头头是道,实是跑题瞎议。”
      林之韵一边摇着手一边说:“不是不是,曾参在《大学》中说:“虽不中,亦不远矣。”你真是谦虚了。我也爱看书,只是没你那样的投入,看到精彩之处往往体会不深,没能去透彻思考,及至自己动手写时方知其难,方知精彩的价值。广义而言,文章固然人人可以写得,书亦人人可著得,区别就是有没有人读。如果说写书是普通人的作家梦,那写一部传世之作就是文人的最高梦想。一部《红楼梦》,从它问世之日去起就广为流传,引得无数文人去研究,曹雪芹真是了不起,让人仰慕哟!”
      倪潇儒说:“是啊!那《红楼梦》可是一部旷世奇书,之中的诗词赋对,诔文谜语样样精彩。它的意境之美总是超越经典文字本身的范畴。真正是前无古人著,后无来者书,就象一座耸立在前的大山,让人遥不可及,无法超越。乾隆的爱卿,巨贪和珅就十分喜爱这部书,因而着力推荐,拨款刊印。一时文人雅士人手一卷,竟然风靡到“无红不成案”的地步。问世以后便有人开始研究这部书,直至后来形成一股研红的潮流。一时间著作林立,汗牛充栋,硕果累累,桃红梨黄悬满半空,但哪一说都满身缺陷,无以自圆其说。在我看来,之中的许多研究者,为使自己的立论能勉强拿得出手来,时不时的引用书中之言,充作佐证,其实那不过是炒冷饭,翻烧饼而已。还有许多研究者,名为研究,实已走火入魔,自寻歧途,就像书中的刘姥姥进大观园,那些吃穿用玩的器物,样样都是鲜见寡闻之物,因而难免臆测妄论。”
      林之韵笑着说:“潇儒,这“红学”可是一门学科耶,你这样贬抑那是会被视作轻狂的!”
      倪潇儒不以为然的说:“是彼之轻狂,还是此之迂腐,只要观之所为就可。我猜想,在那些研究它的人的潜意识里,一定连它是历史还是小说都还纠缠不清。前提尚晦,结果焉明?其实是一桩很简单的事情,《红楼梦》是一部经典小说恐无二议。它是文学而非历史,是小说而非记实,只是假借虚构的人事,演绎封建制度下的利益联姻,家族婚配及无情排斥崇尚自由爱情的过程。之中淋漓尽致的贬抑那些污浊虚伪,道貌岸然的权势者,褒扬的是有女儿心性的宝玉和一班地位卑微却反叛刚烈的丫鬟,就是虽居尊位,闺房华丽到“连神仙也住得”的秦可卿,原也是“养人堂”里抱来的弃婴,但却是一等儿的人物,能洞穿世事,极是深谋远虑,知道“登高必跌重,”荣辱无常,兴衰轮回的道理,嘱咐婶娘王熙凤,要多置一些祭祀的田亩房产,因为这是连官俯也不罚没的产业。既可续香火,又可保家业。这还不比那血统高贵的凤姐儿要好上百倍。”
      林之韵说:“我也知道书中的人事尽为虚构,但读起来又不由得当它真一般。”
      倪潇儒说:“它的手法是叙真历史,描假人物。贪官和珅位高权重,而作者身份又是迷雾一般,这就愈发使此书蒙上了厚厚地帷幕,让人生奇,使人遐思遥想。”
      “吔,《红楼梦》的作者不是曹雪芹么?”林之韵不禁脱口而出。
      倪潇儒咽一咽喉咙后才说道:“作者是曹雪芹,那是胡适先生按他自己说的那样,经过“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以后,在1917年发表的的考据结论。后被大多数人所接受,成为主流考据结论。我想既有主流,那定然就有支流喽,且那支流的考据结论往往和主流结论迥然殊异。作者究竟是谁,我以为大可商榷,因为其成书年代并不久远,要写作刊印,那笔墨砚纸总需用得,那活字印版总需雕得排得,要写作总得有个安身之所,那就少不得有同村近邻或亲朋好友有意无意的知晓此事,光这几处就要出现一大堆的人。要晓得,人是会思想会观察会说话的。从写作到刊印,绝非一年半载的功夫就可了事的。再则该书在当时又非禁书,大贪官和珅就对它推崇备至。但奇怪的是,有关作者的身份和一些写作的轶事,却没有片言只语的记载,就连一句口头传说都没有,居然了无踪迹,就像是横空出世一般。莫非作者是个高人?或者是想做隐士?因而就故意晦迹韬光,刻意藏身,设下不能解开的迷局让你胡思乱想的猜去。如是这般,那小心求证和大胆臆测恐就难分伯仲了。”
      林之韵边点头边微笑的说道:“我觉得,你这是在不是考据的考据,好啊,这样无形之中就又多了个流派出来。”
      倪潇儒在嘴里“嚯嚯”了两下,然后耸耸肩说:“我才不会去作这样的“考据”呢!我不过是在看了那些考据结论后发一点议论而已。”
      “即便是发议论,那也得有内容、有见解啊!”林之韵顿了一会,然后又接着问道:“何以见得是叙真历史,描假人物的?”
      倪潇儒回答道:“书中的那些人物事件,虽然没有同时集中出现在历史的某个阶段中,但是一个人的荣辱、一个家族的盛衰,以至一个朝代的兴衰,在历史上不知已重演过几回。荣兴盛极时暗酿着衰辱,衰辱悲壮中蕴育着荣兴。可是同样的兴衰却有着不同样的荣辱,同样的荣辱却有着不同样的兴衰。曹雪芹不过是以洞穿世事的深邃和饱蘸心血的笔调,将其重新娓娓道来,让那些孤立分散的事件跨越时间和空间,将它们串联起来,放在一幅用史实营造的特定历史景象之下,使之虚实融合,天衣无缝,成为环环相扣,因果关联的事件。书中所描绘的事件似乎都有案可据,所塑造的人物似乎都有原型可援,远观隐约可见,近观则一无所据,到头里又样样无从具体印证,书中人物哪一个曾出典入籍,所描绘的不过都是似曾相识的人物,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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