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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缓过头晕目眩的感觉,唐宁这才意识到扶着自己的人是刚刚在二号展厅看云肩的时候,带着孩子的那位父亲。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施彰复读期间的画室老师,不过这老师只见过唐宁的画,并未见过唐宁本人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这时展馆的工作人员也及时赶到,将唐宁带去了休息区,还贴心地给唐宁倒了杯水。

      休息区的桌上摆着供参观者留言的册子,唐宁吃过巧克力后,低血糖的状态已经缓和过来,想起来还有一个展厅还没看,刚想站起,就被肩上不知何时出现的手按回了椅子上。

      “再休息会儿,我儿子让我把这根棒棒糖给你。”男人突然降低音量说道:“刚刚我儿子不是一直闹嘛,然后你说了那些话就走了,又没走几步就看着像是要晕倒的模样,我就骗我儿子说是被他气的,他这般不尊重文物、不尊重华夏文化,把像你这样热爱华夏文化的人给气到昏厥。”

      男人说着说着嘴角弯起,又因为不想让自己儿子看出自己在笑,忍得肩直抖。

      见唐宁不说话,男人继续说道:“我儿子想用这根棒棒糖向你赔礼道歉,他让我替他转达歉意,不该说那云肩像是口水兜,请你不要再晕了。”

      说完那句“请你不要再晕了”男人差点没忍住自己的笑声。

      唐宁从男人的表情判断,这个时候他应该也笑,但是他不想跟眼前这个人产生对话的机会,唐宁便选择挪开了视线。

      男人看着桌上有一本留言簿,便拿过笔画了个云肩的平面图。

      留言簿很厚,不少看展的游客都在上面留过自己的‘创作’,男人这样的行为也没有什么不妥。

      展馆提供这样的留言簿也有想过鼓励参观者留下自己的记录的意思,文字也好、绘画也好,都是参观者与展馆的交互。

      “我记得你刚刚说云肩的形制由早期的神仙服饰发展,可是这类样式?”

      男人将绘制好的留言簿推到唐宁的面前。

      唐宁看着男人草草几笔就绘制了柳叶式云肩,察觉了男人是有着美术功底的。

      这时男人的儿子也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唐宁,却并没有和唐宁搭话,而是将自己的爸爸放在桌上,但唐宁并未收下的棒棒糖往唐宁的方向推了推。

      男人和儿子说些什么唐宁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看着男人绘制的柳叶式云肩,脑子里闪过了太多想法,拿起桌上的笔,在男人绘制的云肩的空白处,借用男子绘制的同等外形,画起了装饰。

      等男人说完话回头的时候,唐宁已经去到四号展厅里了。

      男子只好站起身,准备去找自己的儿子。

      原本见唐宁这般了解云肩,他还想跟对方多聊聊,没想到对方似乎不太有跟他对话的意愿。

      也罢,男子想起自己画室的那群学生也是这样,课堂上还好,私下见到老师,有多远恨不得躲多远。

      低头拿起放在桌上的棒棒糖时,目光落在了展开的留言簿上。

      尽管只是用一支单色的笔进行了短时间的绘制,但男人却看出唐宁所绘制的纹样皆是云肩装饰的常用纹样,寓意极好,每个纹样都在传达华夏传统文化的天人合一之感。

      “不过,这绘画方式和技术……”男人觉得有些眼熟。

      拥有这样的画工,还如此了解云肩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实在可惜,没有一个谈话的机会使得二人能够好好交流一番。

      如是想着,男人和自己的儿子走进了四号展厅。

      有了自己将人气到昏厥的例子,儿子这时候也不敢再随意去评价那些饱含历史印记、深刻时间过往、沉淀着不同的时代背景的人类智慧的文物了,老老实实地跟在自己父亲身边,听着自己父亲的介绍。

      突然,余光看见了那个被自己气晕的哥哥,男孩扯了扯父亲的手。

      父亲的目光从银鎏金累丝扇上收回,看向自己儿子手指着的方向,惊喜发现是之前的年轻人,便朝对方走去。

      唐宁在这趟省博物馆的行程中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收获,对于服饰品的设计也有了更多的想法,趁着目前脑子里的想法还很热乎,唐宁准备返途。

      “小同学!”

      男人称呼自己画室的学生称呼惯了,见唐宁的年纪也差不太多,便这般称呼了。

      唐宁听了这声呼唤,不管是否是在喊他,唐宁都不想展开一段对话,便加快了脚步。

      男人见唐宁步速加快,也不自觉跟了几步。
      唐宁有些吃惊,他为何感觉喊声越来越近。迅速向身后瞥了一眼,怎么还跟上来了!

      再次加快步伐后的唐宁已经不是走路的速度了,可以说是在小跑。

      唐宁抢先一步出了场馆,这时这样的‘追逐’也终于被工作人员注意到,拦下了还未跑出场馆的男人:“先生,请注意安全。”

      “好吧,好吧。”男人有些无奈地停下,一开始看到那熟悉的画风和笔触,他还没想起来为何会这般熟悉,看到刚刚那小同学跑得那般快,他甚至想过对方是不是自己带过的学生。

      还好,有了这个思路后,顺着一想,他也有了方向。

      他记得,去年联考有个‘神人’,据说是有表达障碍,好的时候能够听明白对方想要表达什么,不好的时候说什么都像是在阴阳怪气贬低人,所以一直很回避对话。

      但画画是靠手、眼、脑,不是靠嘴,单从绘画上看,这样的‘神人’没有任何障碍,这个‘神人’拿下了去年联考第二,华庆大学的校考第一。

      联考与校考的区别在于联考更看重基本功,讲究构图的准确性、环境关系表达、对形的把握以及明暗关系、色彩关系等,校考看中的是在联考基础之上,考生个人的表达能力。

      华庆大学的校考第一是很有重量的成绩,足以表现唐宁的绘画与创作风格是被阅卷的那些教授、老师所认可的。

      也正是因为唐宁的作品鲜明的个人色彩,男人在联考之前就注意过这个学生,即便唐宁不是他们画室的学生,他仍旧从唐宁的老师手上弄到了唐宁的素描、速写和色彩作品,还给他教的学生看过。

      没想到和唐宁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会是这样,男人摇了摇头,他这也算是见识过了‘神人’的又一‘神’处。

      “简智老师!挺巧啊。”男人转头,看向叫住自己的人。

      “会长也来看展啊。”简智看到喊自己的是市美协的会长,有些惊讶对方这阵子不是忙着办展,怎么还有空跑省博来。

      “瞎逛逛,整日待那儿布展人也憋着难受,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倒是有合适人选,就是对方不太好沟通,哦对了,您随我来。”

      简智将会长带到放置留言簿的桌边,翻到先前唐宁绘制柳叶形云肩的那一页。

      “现在很少有年轻人能够将这些形制与纹样绘制得如此有神了,可以说能够熟练掌握这些纹样的年轻人都不多了。”
      “虽然的确满足了我当初说的‘年轻人’、‘技艺精湛’的点,但是简智老师,我当初说要年轻人是为了将他们的‘年轻’加入咱们这些传统老古董的老一套画派中。”

      “可别这么说,我连四十都不到,您这就把我归类为老古董了,我那群学生指不定怎么称呼我呢,说回您这个顾虑,我是考虑过的,您大可放心。”

      “什么样的年轻人会让你这般再三推荐?”

      “您应该也有印象,您参与去年的联考阅卷的时候,应该看过他的画,联考第二的那位,您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华庆那边问问,看能不能看到他的校考作品。”

      听见简智的话,会长开口道:“我倒是挺信任华庆大学的眼光的,不过……”

      “放心,这孩子绝对值得您跑这么一趟。”只不过,要是和对方无法交流或是被对方躲着,那就不关我的事了,心里想到刚刚唐宁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场景,简智默默在心底祝福会长。

      唐宁回到住处后,迫不及待地将刚刚的全数灵感与设计构思绘制下来,画着画着就感觉线条似在飘荡。

      对抗着困意,唐宁强行撑开眼皮,将最后一笔画完,这才躺在床上,几乎是在头沾枕头的一瞬间,就睡了过去。

      人毕竟也不是机器,通宵完成效果图,饭都没顾得上吃就去了省博,在省博又被人那么一追,回来后忙着记录灵感,等到脑子里需要完成的事情全部完成后,陡然地松懈,身体的疲乏全数反馈向大脑。

      此刻的唐宁就像一架精密运行的仪器猛然被切断了电源。

      饶是郝导给他发了数条消息、打了几个电话,都未将唐宁从休眠的状态唤醒。

      这是唐宁自钱老教授去世后,第一次梦到钱老教授。

      许是人真的太累了,唐宁明明在看见钱老教授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梦,但就是醒不过来。

      梦里的他还在家中自己的房间内,房间的地上有着许许多多的毛线,毛线全是红色的,顺着毛线看去一个巨大的人台出现在房间内,人台身上有许多用红色毛线堆积的线团。

      唐宁沉默地走向背着手站在人台前的老人。

      钱老教授的背影和记忆里的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挺直着腰板,偶尔还会敲打一下因为久坐而酸疼的后腰的模样。
      “老师”
      梦里的唐宁似乎没有了言语障碍的控制,许久,他都没有这般自然地向钱老教授打过招呼了,更何况这一次,唐宁一点也不想回避交谈。

      梦境中,听见了唐宁的呼唤的钱老教授并没有转过身,而是继续看着眼前巨大的人台身上的红色毛线团。

      “如果说,这人台就是华夏在世界面前展现的文化魅力,那你需要做的还有非常多。”

      唐宁一时间没有理解钱老教授的意思,人台只是人台,红毛线也只是红毛线,分布凌乱、各自盘踞一方的红毛线甚至称不上可穿戴,放在人台之上就像是强硬地将看似有关联但实则没有任何实用性的事物放在一起。

      “唐宁,看看身边。”

      唐宁左右打量一番,房间内除了他与钱老教授没有任何人,但等他再将视线放回钱老教授身上的时候,钱老教授身上也全是红色毛线,甚至越来越多,直到彻底被红色毛线淹没。

      红色毛线就像是有生命一般充盈了盘踞在人台上的其他红丝毛线,两处各自盘踞一边的毛线团被连接在了一起。

      若是能全数连接,这些毛线团就渐渐拥有实用性了,正当唐宁这般想着,想要将地面的毛线拿起,将人台上的毛线团勾连的时候,发觉手中的毛线就像是水流、细沙,他根本无法用手成功拿起。

      唐宁的执拗在这个时候发作,即便是知道这样的‘毛线’根本就无法用作各处毛钱团的牵连物,但唐宁仍旧蹲在地面,在钱老教授被毛线埋没的位置,机械重复着抓起、消散、再次抓起的动作。

      直到似从天灵盖上方传来的“咚咚”的敲击声,唐宁才顿住了动作,敲击声越来越响,终于,唐宁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唐宁躺在床上发愣,敲门声再次响起、

      太阳穴处一蹦一蹦的疼痛感在折磨着唐宁,忍耐着不适,唐宁打开了门。

      “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辅导员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说是联系不上你。”

      唐宁看到门外的秦施彰,这才注意到已经晚上六点了,明明感觉只是刚闭上眼,但已然过去了两个小时。

      “你这是……才睡醒?这一开门就能看到我送你的芦荟,视角是真不错,特意这样摆的?”

      唐宁觉得脑子仍旧有些混沌,反应也比平时更慢,在床边坐下后,开口说了句:“做梦。”
      秦施彰默默在心里整理唐宁这句话,他已经不会再在第一时间就把唐宁的话当作对自己的阴阳怪气。

      “做梦了?感觉你不是很精神。”

      唐宁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看见郝导给自己发了十几条消息,以及6个未接来电,仔细看着郝导发来的信息内容。

      好在唐宁也没有什么信息轰炸恐惧症,不会在一觉醒来看到老师或是领导的多条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后产生恐慌感。

      坐着清醒了一会儿后,太阳穴的痛感也渐渐缓解,唐宁看着郝导发来的:“市美协会长想要与你见一面”有些奇怪。

      而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前的事情了。

      见唐宁盯着手机发呆,无聊的秦施彰便在电脑前的椅子上坐下。

      唐宁的屋内除了这张椅子,就只有两张软垫,上一次练完腿直接坐软垫上差点没爬起来的耻辱使得秦施彰对那软垫敬而远之。

      掏手机时胳膊肘没留神,碰到了鼠标,秦施彰看着电脑从休眠状态亮了屏,庆幸自己还好没误点什么。

      可看到唐宁电脑一亮便是PS页面,还想打趣唐宁的刻苦,但定睛一看,这图上的设计,他怎么感觉无比的眼熟?

      ‘完了,他被剽窃了!’

      ‘不对,唐宁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难不成他的创意唐宁早就想到了?其实是他剽窃了唐宁?!’

      脑子里冒出各种猜想后,秦施彰决定先道歉。

      先道歉他不吃亏,但被唐宁真阴阳怪气了,可比道歉更难受。秦施彰如是想着,倒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将粗劣的设计草图委托给了别人完善并且绘制效果图与款式图的事情。

      也没有看见这张图被唐宁命名为“非正常生长修复”。

      的确,如果说草图初稿是根基,学姐调整后也只是在根基已经长歪了的情况下进行表面的美化,唐宁与学姐的工作可不就是生长后的修复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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