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卧底被逮后》十九笙

39、圆满

　　很快，当朝少师谋杀太子的消息传遍整个京城。少师府大门上贴着崭新的封条，府中的奴仆也被尽数驱散。据说，有人瞧见少师府后门停着辆马车接走了两个女人。

　　江之玥顺着石阶下到天牢之中，天牢乃关押重刑犯之地，有重重侍卫把守，可此刻天牢之中却无一人看守。

　　天牢里湿气很重，只有微弱的光从天井里照下，空气中的粉末漂浮着呛着胸口难受，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腐朽的枯木架上暗红色的血迹早已渗透，白慕卿被沉重的锁链束缚着，身上还有数道伤口，皮肉翻开，鲜血直流。

　　他面色苍白，傲气的别过脸，始终不吭声。

　　慕容肆照例询问：“为何谋害太子？”

　　白慕卿不仅不吭声也不看他，似乎是无视他的存在。

　　一鞭子狠狠地抽在背后，狱卒见状还要再打，被制止住。

　　“住手！”江之玥命令道。

　　狱卒的手悬在空中，鞭子垂下。慕容肆抬抬手，狱卒识趣地退了。

　　“要不你劝劝他，趁早认罪，可以少受些苦。”

　　江之玥冷笑一声：“你不是说放他一命吗？”

　　她见狱卒下手狠辣，根本是不想留活口。

　　听到这话，白慕卿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一丝动容，抬了抬眼，却始终不肯正视她。

　　慕容肆道：“我说的话你也信？”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到整个肩膀抖动起来，“我又说过几句真话？”

　　他口中无数谎言，真话假话恐怕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行。”江之玥语气有些虚，尽是脱力感，自暴自弃般，“他都要死了，我能单独和他说会话吗？”

　　慕容肆默然，屏蔽周围的人，踏出牢房时忽然顿足：“只有半柱香的时间。”随后他脸上挂着残忍的笑：“什么话最好说完，下次你说，他就听不见了。”

　　说罢，慕容肆甩手而去。

　　江之玥等着他们一个个离开后，赶忙从怀中掏出止血药，放到白慕卿嘴边。白慕卿没有拒绝，直接吞下，只是一刻也不愿正眼看她。

　　“对不起。”江之玥捧起他的脸，没有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任由他目光投向别处。

　　她慢慢地拉进二人之间的距离，轻拭他鼻尖的血迹，踮起脚尖额头相碰，嘴唇渐渐上移，闭眼贴上他干裂的唇。

　　长长的睫毛轻颤，刺着皮肤有些痒，白慕卿毫不客气地咬上她的唇，只那么一下，浓浓的血为在鼻息中蔓延开。

　　江之玥吃痛地退后，指尖轻触嘴唇，粘上了鲜红的血珠。

　　她冷冷一笑，擦去血迹，转身便离开了。

　　一旁的狱卒还好心提醒她时间还未到，言外之意就是她还能在里面多待一会。

　　她道：“不必了。慕容肆呢？你跟他说我要出去散心。不想待在他那晦气的地方”她直呼其名，听得狱卒心惊胆战。

　　狱卒道：“是……是。”

　　狱卒将江之玥的话带到慕容肆耳边，慕容肆瞥了那他一眼，他吓得立刻趴下。

　　“找人跟着她。”

　　江之玥出天牢后并未回闻风院，在街市中到处闲逛，一会在这家摊子挑选首饰，一会在那家茶馆里坐坐。

　　闻风院是慕容肆的私人别院，也是他在京城中最大的据点。那日少师府被查封，她便被人带到了闻风院。

　　院中戒备森严，连侍女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不多说任何一个字。

　　定时换岗，几乎毫无间隙，无人能见缝插针。

　　江之玥观察数日，都找不出任何疏漏。

　　她瞧见路边有卖胭脂的商铺，走了进去。里边多是姑娘，也有陪媳妇来的男人。

　　走到商铺最里处，她猛地回头，果然看见两个格格不入的男人混在人群中。

　　两个男人自知暴露了，拨开人群，冲到外边，想必是赶紧去换人了。江之玥赶紧跟了上去，可那两人早已不见踪迹。

　　她顾不上那么多，随着涌动的人潮向着集市走去。

　　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市场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眼花缭乱。

　　江之玥随意买了些小玩意，沿着路边走，每个摊子都会驻足片刻，直到看见卖糖画的老翁，她仿佛被这吸引了目光，兴致勃勃地问：“老人家，这糖画怎么卖。”

　　老翁带着斗笠，脸上的纹路像皱起的纸张，黑黝黝的皮肤似焦炭般，他声音嘶哑道：“三文钱……”

　　“我要两个。”说着江之玥递过去六文钱，“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做糖画的？我瞧这街上只有您的糖画做的最好看。”

　　提到糖画，老翁来了劲，道：“做了几十年的糖画了。这糖得热的做出来才好吃，甜而不腻。”

　　人群中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这边，江之玥感受到了，但她不回头，而是津津乐道：“我记得第一次吃的糖人是兄长买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故友般交谈起。

　　夕阳西下，黄昏已至。人潮散去，一切热闹归于平静。

　　江之玥走后，一个汉子便一直尾随着卖糖画的老翁。江之玥自知会给老翁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她只能这样转移视线。

　　她手里拿着剩下的一个糖画回了闻风院。

　　“小殿下呢？”

　　她问春和。

　　春和低着头，毕恭毕敬道：“殿下还未归。小姐先回房吧。”

　　“我就在这等它。”江之玥毫不客气地拒绝。她径直无视春和，自顾自地站在庭前小院里。

　　夜凉如水，星子如雨。

　　慕容肆忙完事回府后，意外地发现小院里立着个人影，月光下显得愈发窈窕。

　　“你回来了。”

　　这句话慕容肆不知多少年前听见过，久到前世。

　　小时候，他每日陪着母妃在深宫中，眼巴巴地等一个人回来。

　　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每次父亲回来时，都会听到母妃说这句话。

　　直到有一天，他们的事被皇帝发现了，双双被赐死……

　　慕容肆有半刻的慌神，慌神间，江之玥已离他很近，把手中的糖画给了他。

　　“不尝尝吗？九皇子。”

　　他与自己一样是重生之人，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他是慕容景，所以能调动自己的心腹；他有慕容肆的身体，所以他能骗取白慕卿的信任。

　　慕容景坦然一笑，接过糖画，上面是一家人围炉煮茶的祥和之景。

　　他似有些期许地问道：“特地带给我的？”

　　江之玥点点头。

　　慕容肆鬼使神差地尝了一口，入口即化，原来儿时心心念念的糖画竟是这般味道……

　　入夜时分，霜华重。月辉洒在肩上，慕容肆冰冷的面庞也柔和了几分。

　　“你就不怕我毒死你吗？”

　　慕容肆嗤笑一声：“你想同归于尽？”

　　江之玥沉默，低头不再直视慕容肆，道：“你想做皇帝？”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把别人踩在脚底下，不是吗？”慕容肆看着面前的女子，“若你愿意，待我登上皇位，你也可以试试这种感觉。”

　　他试探地问着。

　　江之玥抬头，目光坚定道：“等到那天时，望你莫食言。”说完她便提着裙摆一阶一阶走下去，不再回头，单薄的背影逐渐被黑暗吞噬

　　慕容肆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渐渐失神……

　　三日后，狼烟四起。

　　城门破，败马嘶鸣，仰天悲号。兵戎下冤魂无数。

　　骑兵毫无征兆地闯入城中，铁骑踏在原本在玩耍的孩童上，一路势如破竹，血溅十里。

　　那日卖糖画的老翁照旧来到街市上，抱着插杆。上了年纪，看不清前边发生了什么，耳力也不好，只听见微弱的嘶喊声。

　　渐渐地，他发现为首的人骑着马，挥着长枪，扫杀路边碍事的人。

　　老翁避之不及，极力提着步伐离开，插杆上的糖画摇晃欲要坠落，他伸手扶了一把。

　　这瞬间，长枪割破老翁的喉咙，他倒地，睁着眼望着四散的糖画，呼吸渐止。

　　战马踏过，糖画碎成一块一块的……

　　江之玥在闻风院里坐立难安，输赢就在今日一战。

　　那日把消息传出去后，她彻夜难眠，直至今日，听到号叫吹响那刻，她便知晓长泽劫狱成功了。

　　厮杀不断，哀嚎遍野。

　　鲜血染红了暮色，残阳在天边划过一抹余光。

　　此时，闻风院只剩下她和春和。她就静静地站在大门前，期待外面的光亮照射进来。

　　风吹乱了她的鬓角，她没有伸手理鬓发，任风吹乱。

　　忽然，一声巨响。大门被人从中劈开，轰然倒塌。

　　江之玥被门外的火光刺的睁不开眼，为首一人身着铠甲，眉目间的冰冷逐渐散去，他手提长剑，剑锋上的血还在往下流。

　　江之玥义无反顾地向他奔去，二人在火光中紧紧相拥……

　　三月后……

　　“父亲，今天谁来啦？”江之玥满眼欢喜地问江意远。

　　江意远宠溺地望着自己女儿一眼，捋了一把胡子：“当然是之玥未婚夫喽。”

　　听到满意的答案，江之玥心满意足，抱着一沓书信跑回房间。

　　自战事结束后，白慕卿还需处理一些尾事，抽不开空陪江之玥，便每日写一封信来，如今足足有百余封。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一曲《喜拜堂》贺佳人……

　　刑场上，慕容肆缓缓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行刑完毕后，钦差道：“圣上有旨，叛党尸首挂于城墙，以示皇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