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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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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绑架我们庄主究竟意欲何为?!”
“为什么一直揪着这个问题?我都说了我对你们庄主没有恶意!”
“你意图绑架……”
“不,他已经动手了!”
“不是绑架,我是想保护他!你没见追着我们的是一群多么可怕的东西吗?你们突然闯到跟前儿,那些东西伤了你们庄主怎么办?”
“你绑架我们庄主之前那些东西已经退开一丈有余!”
“我都说了不是绑架!我……”
“嘭!”
冷无煦狠狠推开门,几人立时噤声。
一个个只有头能动,楚明辞待遇好点儿,暗卫绑人的时候避开了他脖子上的伤,绳子只缠住了肩膀以下。
冷无煦的视线巡着楚明辞被染红又发黑的半身往上,落在没有遮挡的伤处。残余的药粉浸透了血,糊在肉上,原本齐整的伤口坑洼起来。
“你的伤……”
楚明辞眼巴巴看他,“疼。”
“……”
众人很是无语的看他。
冷无煦:“……你很果决,想是立时舍肉剜出蛊虫。”
原来是蛊,怪不得比寻常虫子阴损。
“可惜没什么用,虫子咬上你的第一口时蛊毒便渗入了你的身体。你没有历时出现中毒之相是蛊虫麻痹猎物的一种手段。”
男人嘴角直往上扬,挤弯了一双眼,冷无煦眼皮子一跳,果然——
楚明辞像毛毛虫努力探出上身,伸长脖颈,眼眸清亮,道:“庄主是在关心我吗?”
一番挣动之下,鲜血再度冲开凝在创面的药粉,露出红艳艳的嫩肉。
“……”冷无煦一噎,稳住有了想法想要后退的脚,良久才找回漫不经心的态度,“这些次等蛊虫毒性不强,却也不是寻常药方能解的。中毒者从开始感到不适至最终毒发身亡且能耗上些日子。你应是还有个三五日好活。”
见他面色与先前无意,冷无煦挑了挑眉,继续道:“不只是你,还有他们。”
冷无煦的目光从楚明辞身上移至他身后姿态各异的人,“单只虫子毒性勉强,架不住这一大批量多呀。蛊虫可不止嘴里藏了毒,它们是从毒里淬出来的。同这些东西周旋了这许久,呼吸间吸入的,嗯……”冷无煦点点下巴,对楚明辞道:“相较于你略略能多活上几日吧。”
众人闻之变色,这般轻快的声音怎么说出如此不悦耳的话!
楚明辞终于接话,道:“原来竟是蛊。庄主既认得,想必也解得了?”
冷无煦仿佛饶有兴趣,问他:“解得了如何,解不了又如何?”
楚明辞朗声一笑,毫无性命危在旦夕的自觉,“若解得了,加上公子此前仗义出箭便是救了我两次,若公子心善再搭救我身后这许多人,算得上三次。”
冷无煦:“如何?”
楚明辞:“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
苏菡怒斥:“荒谬!凭你也配!”
孟延朔剑指楚明辞项上人头。
“呵——”
冷无煦笑出声来。渡着一层柔光的俊逸公子,朝着眼前历经血腥的伤患展颜浅笑,胜无双姝色,声音却冷得彻骨:“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命。”
“松绑。”冷无煦拂袖而去。
“真松啊?”孟延朔犹犹豫豫,不情愿。
苏菡小巧的下巴一点粽子们,“松。”
将楚明辞一行丢给了苏菡和孟延朔,冷无煦自己个儿不见了踪影。
“请吧,诸位。”看得出他们虽是一行,却分两拨,各自为主。苏菡才不管,将他们安置在一个院儿里,便于拔毒。面无表情看着他们进门便离开了别院。
“各自照方子按时吃药便没事了。”覃宏忙活一下午制住了毒性,挨个号完脉确认死不了人便走了。
刚得知庄主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就从药炉被拎来医治这些五大三粗的家伙,也不知庄主离家一遭如今身子如何。
这一庄子的人都随主,凶得很。覃大夫脸拉得比苏姑娘审问他们之时还要长,像要吃人,无人敢拦他。
被惦记着的冷无煦难得有闲情将自己拾掇一番,而后安稳入睡。
虽说这一路都在睡,到底奔波了十来日,马车搭得再好也比不过床榻舒适。
苏菡早早回到庄主身边守着,在外间翻看绣娘新画的花样子,庄主还在长个儿,虽不及前两年一天一个样,哪怕毫厘之差,衣裳到底不是那么合身了,何况盛夏要来了,也得裁新衣。
覃宏踏进院门,穿过九曲回廊,听得四下寂静无声便知庄主睡着。
苏菡远远见他,放下花样迎上前,两人一齐进了里间。
撩起床上软烟罗制成的帐子,锦被下鼓起一大一小两团,苏菡捞出一只纤细的腕子。
覃宏搭上脉,三息后蹙着眉掀了被子,瞬息间一条黑影蹿过,小团消失无踪。
苏菡制止不及,见他掏出针包自觉退开,绞着手指看他施针,“嘶——你轻点!”
冷无煦毫无所觉,在睡梦中被扎成了一只刺猬。
楚明辞第二日才得以见到主家。
昨日晚间叫唐澄浅浅试探过,除了早已知晓的那位美人是此间主人,另山庄名归云,位处照白山山顶,其余什么都打探不出来。
楚明辞正正经经再三谢过救命之恩,方道:“在下楚明辞,字泽言,宸王府世子,不知庄主可有用得上在下之处?”
“哦,世子殿下?”
“不敢不敢,当不得庄主一声殿下,庄主唤我泽言即可。请教庄主尊姓大名?”
冷无煦自顾自品茗,并不搭理他。
楚明辞伸手桎住他宽袖下滑露出的皙白腕子,截了他的杯子,凑到唇边抿了抿,赞一声“好茶”。
他眯了下眸子,这人好不要脸。
“冷无煦。”
“冷?国姓?”楚明辞捧着抢来的茶杯,诧异道。
冷无心睨了他一眼,“天下除了他皇家,别人便用不得冷字了?在下一介江湖草莽,比不得大人这般家世,这辈子见不着几位贵人,没有那起子避讳的规矩。”
楚明辞道:“阿煦可知当今圣上有四子,其中二皇子名为冷无晏。”
这就叫上阿煦了,脸挺大。
冷无煦心下嗤笑,扫他一眼,见他持着自己喝过的茶杯把玩,被刺了眼一般收回目光,自己另取一杯注了茶水。
登徒子。
翠绿的水波渐渐平缓。
冷无煦道:“那本庄主还真是三生有幸,能同龙子凤孙的名字这么相近!”声音冷淡得就差明说“那是个什么东西”。
楚明辞入官场不久,但太学里什么鸟都有,见过的阴私也不少,视这点子阴阳怪气于无物。
冷无煦不想同他闲话拉扯,平生难得委婉一次,道:“世子来此就是为了同本庄主说这些?”
楚明辞:“非也非也,只是想提醒庄主,以当今陛下对二皇子的重视与宠爱,有心之人若是想拿庄主名讳冲撞二皇子一说闹事,恐不得善了。”
冷无煦看他一眼,不欲同他分辨皇家的情意有几分真值几个钱,“世子多虑,归云山庄少与外界接触,不会有结仇的机会,不过世子好意在下心领了。世子余毒未清,当多加休息才好。”
楚明辞泄气,怎么老想赶他走?
“那便不扰庄主清净了。”
楚明辞不再刺探底线,真恼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总算打发走了。
冷无煦瞪着对面的杯子,识相的杯子已经自觉碎裂。偏这只在那混人手里过了一遭染上了其劣性,不动如山。
好半晌过去,冷无煦摇头哂笑一声,真是出息了,同一只杯子较气,施施然起身,院中侍弄花草去了。
孟延朔:“他是对主子的身份起疑了?”
“怀疑又如何,他又不能拿主子怎么样,何况主子又不在意这个。”苏菡咬牙,恨恨道:“空有世子名头,行事轻佻放浪,莫不是在脂粉堆里泡大的!胆敢肖想庄主,我定要让他死得比被蛊虫生啃了难受百倍!”
偷听的二人冒出头,翻窗而入。
“可主子让阿宏给他治伤拔毒,应是不想要他死的。”
苏菡瞪他一眼,两步上前一把抓起玛瑙杯,横眉冷对。
孟延朔:“……”
“主子盯它半晌且未曾砸了它,你可别自作主张。”
杯子破风而来。
“拿去洗干净!”
孟延朔稳稳接在掌心。
苏菡跟去伺候庄主,哪怕是在庄子里也不放心主子身边没人。
张扬的赤红裙摆消失在廊下,孟延朔耳力好,还听得一句——
“臭男人!”
孟延朔:“……”
这便是被迁怒的缘由?
别院。
楚明辞抬手,眼神未落实处,不自觉歪头在虚攥着拳突起的指骨上一蹭而过。
没有内力,有百步穿杨之能,对蛊虫颇为了解。
有意思。
唐澄:“爷是怀疑冷庄主同那位殿下有关联?”
楚明辞食指指腹摩挲着额角:“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唐澄:“可是,完全不像啊。”
唐澄跟着二公子楚明阳在宫宴那天见过二皇子身形。
他被众多学子缠住,顾及着不能伤人给公子和王府招惹麻烦,脱不开身,只远远看到二皇子背影,仅仅一个背影就能让人心惊。
二皇子像是破碎后拼起来的珍品瓷器,华贵精美却触之即损,让人惊叹又痛惜。
而这位冷庄主端得潇洒随性却仿佛皮下藏有戾气,看人的时候笑得和煦却让人忍不住绷起背脊,且情绪表露得及其明显,尤其是对他们这群人的不耐。
宫里的人最擅长的就是隐藏情绪。
“真是……唉。”楚明辞叹气,“我在想什么?我们离京时二殿下刚落水,陛下不会轻易放他出宫的。”
“不过还得再多看看。”
唐澄犹豫着开口:“倘若他真的与宫里有关,爷此举不是打草惊蛇么?”
“有什么好惊的?若是无关就未必懂我话里的试探,只把我做轻佻之人看待罢了。”
唐澄惊疑不定,他没听出的话爷刚刚笑了声?还是挺愉悦那种笑?爷刚才的话哪里值得笑的?
楚明辞呢喃:“反之……咱们宸王府,从来不是大皇子一派。”
比起冷无煦是否与那位有牵扯,唐澄更为上心另一件事:“爷说要以身相许,是……是当真的吗?爷方才的举动……”不是君子所为。
楚明辞端坐起来,看着唐澄,神情严肃。
唐澄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慌忙之余松了口气。
“是属下想岔了,冷庄主与爷同为男子……”
话音消失在楚明辞扬起的深长笑意里。
“嘶——咳咳咳!”唐澄猛吸一口凉气。
楚明辞毫无必要撩起袍子方才起身,“小澄啊,迂腐了不是?”说完拍拍他的肩膀走了,留下唐澄在过堂风里凌乱咳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