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iss Point 满足点》惊禅

39、相思红豆化成缠

　　留的食物再多，不做新的，也有吃光的那一天。感情再浓烈，不细心呵护，也会消磨殆尽，散在时光的长河里。这万事万物，最怕的便是挥霍二字，谁有目空一切的本钱？

　　迟清淮回家后的第二个星期，季云思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而她心里，又把独自落跑的迟清淮骂了一个遍。

　　推着购物车，季云思一个人去了超市。她习惯了跟迟清淮去购物，一起把冰箱填满。也习惯了家里会准备所有她口味的东西，从坚果到酸奶。拿起一盒草莓，这是迟清淮最喜欢的水果，而六月份正好是英国草莓最好吃的季节。

　　可迟清淮却不在。

　　季云思想了想，拿了一大盒草莓，和一大盒樱桃，放进购物车。又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给迟清淮发过去。

　　“应季水果，味道很好。”其实明明想说，买了你最喜欢的水果，你怎么还不回来。

　　迟清淮正在洗碗，听到手机响，走过去看。照片上的水果看上去成色很好，甚至能闻到那香甜。季云思也爱吃水果，可没有迟清淮这么喜欢。

　　“替我多吃点。”迟清淮回复到。其实，明明想问，是不是看到这水果，就想起了我。又或者，迟清淮胆子大些，会问，水果和我，哪个更甜。

　　可惜，她是呆呆笨笨的迟清淮，只会讲朴实无华的话。于是她又发了一条，“去购物了，是不是家里东西吃完了？”

　　看到消息的季云思，正在水产摊前徘徊。她喜欢吃海鲜，但是从来没有自己做过整鱼。虽然英国买鱼可以把鳞片和内脏去掉，但是迟清淮说他们弄的不干净，都会回家再处理一遍。

　　她想吃鱼，可迟清淮不在。

　　“你只留了一个星期的量，当然都吃完了。”那字里行间藏了小抱怨，“下次多留一点。”

　　发完，季云思推着车准备离开了水产区，反正她也不会做。

　　滴滴滴提示音，拿起来，上面的文字很简短，

　　“没有下次，不会再把你一个人留下了。”

　　突如其来的承诺，让季云思一愣，随后又是一条短信。“想吃鱼的话，可以买处理好的海鲈鱼鱼排，蒸一下就可以。蒸鱼豉油在灶台左上方柜子的第二层，蒸好的鱼拿出来，少滴一点，太多会咸。”

　　季云思突然起了鸡皮疙瘩，她环视四周，还以为迟清淮在她身边装了摄像头，不然怎么知道她想吃鱼了？

　　语音拨过去，迟清淮手还湿着，赶紧擦了擦，“喂，学姐，怎么了吗？”

　　学……姐？

　　这个称呼让季云思一愣，很快的反应过来，迟清淮在家，很有可能说话不方便。

　　“没事，你不方便就回头再说吧。”她是个很识趣儿的人。

　　脚步声响起，随后是关门的动静。

　　“没事，我从家里出来了。”迟清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二十岁了，谈个恋爱还要背着家长，是不是很戏谑。

　　“你……有买到新鲜鱼吗？”迟清淮问。

　　“你怎么知道我在水产区，你安摄像头了？”季云思问。

　　电话那边传来很轻的笑声，“你每周要吃两次鱼，一次鸡肉，一次牛排，固定一天冷食，和两天纯素。每次去购物都是这样，知道你会去买鱼，很奇怪吗？”

　　这些细节，季云思自己却从来没注意过。

　　“哦……做鱼太麻烦了，我就没买。”她随意的走着，看着货架上的东西，却意兴阑珊。

　　“鲈鱼鱼排很好做，蒸一下就可以，刚才发给你的菜谱没收到吗？”迟清淮坐在院子里，看着旁边的石榴树，很小的果挂在枝头，也不知道会不会甜。

　　“收到了，太麻烦，不想弄。”季云思倒是言简意赅。

　　那边又是笑声，“那你后面三个星期吃什么？总不能饿着吧。”

　　“没遇见你之前，我也没给自己饿死了啊。”季云思拿起了一个苏打饼干，放进车里，这是迟清淮喜欢吃的。她偶尔饿了，就会吃两片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饼干，在季云思看来很奇怪。

　　“又吃三明治？”迟清淮听她这么说，却没来由的愧疚，“那个没什么营养……”

　　“没事儿，夏天我本来就嫌热，吃的少。再说，有草莓和樱桃呢，应季。”季云思拿了几根包在叶子里的玉米，放到车里，“不用担心了。”

　　“云思……”迟清淮却还是担心，“要不……你跟朋友出去吃？我给你报销。”

　　季云思却笑，“我哪用得着你报销，放心吧，姐姐饿不到自己的。”

　　“嗯……”迟清淮轻声，“照顾好自己，我会……心疼的。”

　　听到这话的季云思，没有感动，反而翻了个白眼，心疼？心疼你就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没办法，就是这么……浪漫绝缘。

　　挂了电话，季云思去结账。把东西放进后备箱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提过购物袋。车是迟清淮开，菜是迟清淮做，连拎东西，丢垃圾，打扫也都是迟清淮。

　　自己又不是婴儿？至于对她这么依赖吗？

　　可……购物袋有点沉，季云思在心里又把迟清淮骂了一遍。

　　那边的迟清淮开门进屋，却对上了迟妈探究的表情，“又是同学？”

　　“啊？嗯。”迟清淮习惯性敷衍。

　　“什么同学啊，男的女的？”习惯性追问。

　　“女的。”濒临边缘。

　　而这句话之后，迟妈闭了嘴，看着她，很重的叹了口气，仿佛世界末日里搁浅的船。

　　“你就不觉得恶心吗？”她说。

　　“什么？”迟清淮觉得自己听错了。

　　“两个女的。”迟妈看着她，“想想就恶心。”

　　……

　　迟清淮握紧了拳头，然后又松开，她笑了下，“那就……别想啊？”

　　那眼神没有半分退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迟妈。

　　或许是没见过她这样，迟妈还要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嘴边。摆摆手，“回你屋吧，别在这惹我生气。”

　　迟清淮没说话，转身，回了房间。

　　她坐在地上，表情有些空，然后静静的蜷起身子，抱住自己。她不理解，为什么父母能对自己说出这种话。她现在，也不想再去理解。

　　她知道，她父母对她也没什么执念，甚至不会歇斯底里要把她扭送到精神病院，或者采取手段要治好她。那些话，就像故意说出来恶心她，只为了让她心里不痛快。

　　她做错什么了？只因为喜欢女人？

　　又或者，只因为她不是个男孩。

　　滴滴滴手机响，却不是季云思，是她姐，顾涧溪。

　　“姐，怎么了？”迟清淮接起电话，那一瞬间的委屈弥漫开。

　　“没怎么啊，这不是你回国了，过两天姐姐去看你。”顾涧溪正在照顾两个小孩睡觉，“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啊……”迟清淮故作轻松，“能吃能睡。”

　　“你啊，我还不了解。”顾涧溪帮儿子把被子掖好，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刚才小姨给我来消息，说你在英国谈恋爱了，又是女的。”

　　“嗯……”迟清淮笑了下，那笑容苦涩，“她让你当说客？”

　　“是……你那学姐？”顾涧溪却没回答。

　　“……姐，有区别吗？”迟清淮也学会了对心事避而不谈。

　　顾涧溪沉默了，她觉得，自己这妹妹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之前迟清淮委屈了，会对自己讲。那些拿不定主意的事儿，也都会来问问自己的意见。而现在的她，却沉默，像藏了很多心事。是因为……这个学姐，所以小迟变了？对方对她，到底好不好。

　　“没事儿，过两天咱们见面再聊吧，电话里一句两句也说不清。”顾涧溪笑了笑，“我会帮你劝姨妈的，你别太在意。她们老一辈人，思想转弯慢，但是还是爱你的。”

　　“姐……”迟清淮很多话到了嘴边，却化成了一句淡淡的，“我知道……”

　　她什么都知道。

　　挂了电话，家里的空气是窒息般安静，她打开窗户，却觉得还是呼吸不了。父母，应该是保护孩子的伞不是吗？可这伞下，却是电闪雷鸣，无尽的冰雹。

　　还能躲去哪呢？

　　这一刻迟清淮很想季云思，如果她在，会不会把自己捡回去，不让任何人欺负自己。她那么聪明，一定能找到更合适的话，去反驳那可笑的论点。可季云思不在……不在她身旁。

　　思念就这么一点点蔓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季云思成了她心里的光。

　　可今晚，却没有月亮。

　　上千公里外的另一边，季云思对晚餐很不满意，于是约了朋友出去吃饭。一对中英夫妻，跟她父母年纪相仿。她早年来的时候，呈了人家不少帮助和照顾。那时候季云思没饭吃或者想家，就会去人家阿姨家蹭饭，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云思啊，快来坐。”阿姨热情的招呼她，拉着她左看右看，“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气色这么好。”

　　季云思愣了下，心想，这么明显吗？

　　“是有一个正在接触的对象。”季云思笑了笑，但没想透露太多。

　　“真好，就说早点让你找一个。”阿姨把菜端到桌上，“你这精神状态就跟之前不一样。”

　　“这么夸张？”季云思笑着帮忙，“我没觉得啊。”

　　“你之前啊，一来就跟frank聊工作的事儿，总是一门心思在工作上。但是今天你看，你先关注的是房间里的花，和我的裙子。说明啊，你这心思放在生活上了。”阿姨笑着，“什么时候带来见见？”

　　“有机会的，现在关系还没那么稳定。”季云思想着她说的话，没理出个头绪。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大变化，而关注裙子和花，不也是客气礼貌的展开对话嘛。难道自己之前，真的这么……只谈公事，热爱工作？

　　“吃饭吧，让frank摆桌子。”阿姨指挥着。

　　桌上的菜色不少，可阿姨的手艺比起迟清淮的却差了很多。之前吃到就会觉得亲切的家乡味，却因为迟清淮的存在，变得不那么……可口？季云思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味蕾，让她给宠坏了。

　　“之前我们总去的餐厅，倒闭了，不知道为什么。”阿姨说，“frank特别难过，他最喜欢那家的川菜。”

　　“是吗？那回头我让清淮做点正宗的川菜，带过来。”季云思想都没想，就把话说了出去。

　　“清淮？你那……男朋友？”阿姨看着她笑。

　　“啊？嗯……”季云思愣了下，却没顺着说。

　　“怪不得你很长时间没来吃饭，原来因为人家手艺更好。”阿姨夹了根鸡翅，“我跟你说，我就不爱做饭。我做的，frank也不爱吃。这两个人生活啊，能吃到一起去很重要。不然你说早上，他非要吃培根，我闻到油味就恶心，难办着呢。”

　　“可不嘛，”季云思笑。她之前早上习惯吃凉麦片，觉得方便省事儿。可迟清淮喝不了凉牛奶，就陪着她生嚼麦片，活像在吃狗粮。后来，迟清淮实在吃不下去了，弱弱的提议，要不早上喝粥。

　　后来早上家里就都是清粥小菜，要么鸡蛋面包，不带重样的。

　　季云思才发现自己不是喜欢吃麦片，纯粹是因为省事儿简单。

　　有什么能敌得过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

　　“云思，你新公司的事儿怎么样。”frank是个典型的英国中产老头，特别正派，特别严肃，也……特别古怪。他跟季云思说话，要么聊公事，要么聊自己年轻的时候。这一点……好像全世界的老头都是一样的。

　　“刚起步，有些忙。”季云思笑笑，“需要您一些建议。”

　　老头在公司当了一辈子董事长，全世界各地的飞，最近才退休。年轻的时候是橄榄球运动员，身子骨结实，脑子快极了。

　　“我有几个朋友，正好最近想在周边买地盖别墅，回头我约一下他们。”老头很快抓到了重点，“你忙的过来吗？”

　　“工作上的事儿还可以，在慢慢把比重放到自己这。”季云思笑了下。她一直很感激frank，老头帮了她不少，也介绍了不少靠谱的关系。英国这个地方，欺生，阶级文化压制严重。你认识谁，决定了多快办成事儿。而律师、会计师这些人，普通老百姓生活里打交道少，而靠谱的也不多。

　　但是老头介绍的这些，都还算靠谱，省了她不少时间。

　　“听我太太说，你谈恋爱了？”frank中文不好，耳朵还挺灵，“什么背景？”

　　季云思不止一次觉得，frank跟她爹很像。之前给她介绍过男朋友，都往青年才俊那方面找的，事业是真成功，人不能说无聊，就是总感觉差了点什么。而季云思的父亲，曾经表示，打算给她找个上门女婿，不求事业发展，但求听话，就住家旁边。

　　一中一西，俩老头莫名的一致，让季云思打了个寒颤。心想……迟清淮唯一符合的，可能只有入赘这个条件。

　　“跟我家世差不多，中国人。”季云思回答。

　　“哦……”老头点了点头，“带来见见，给你把关。”

　　这无处安放的责任心啊，让季云思很有压力感。

　　她是聪明人，知道阿姨和frank的关心是发自肺腑的。俩人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有自己的孩子，早就把季云思当自己人了。可能……是得带迟清淮来见见。

　　定了见frank朋友的时间，季云思开车回家。房子里还是空荡荡的，安静的可怕。她洗了澡，给自己倒了杯酒，倒在迟清淮的床上，嗅着被子里那渐渐变淡的属于迟清淮的味道，慢慢闭上了眼。

　　想念是什么颜色呢？可能是寂静夜晚里，曙光前那一抹最深的暗。你看过了夕阳的美景，也知道，朝阳一定会来。可心却还是彷徨在这深夜里，被这黑暗蒙住了双眼。一面怕，一面又期待。

　　而想念是什么味道呢？可能是她习惯用的沐浴露，那散在空气里的香水，又或者，是被子上，那明明同款，却又不一样的洗衣液。是咖啡的苦，是草莓蛋糕的甜。

　　当然，这些话属于迟清淮，她有太多矫揉造作的词藻。

　　季云思，只觉得有点冷，她裹紧了被子，仿佛被迟清淮抱着。可……却远没有她的怀抱温暖。

　　她的失眠，等来了迟清淮的早安。

　　她的一句我想你，让迟清淮红了脸。

　　相思的红豆，熬成了细细绵绵的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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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她俩挺甜的，就是嘴硬。其实吧，对季姐姐挺不公平，她的那些好啊，被我拆开了，分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