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追逐的平凡》惊禅

1、十年

　　距离上次记录我生活里的事儿，竟然已经过了十年。这时间啊，回首望的时候总觉得很快。而这一晃，我也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一只脚踏进了所谓中年。

　　我，三十岁了。

　　长相成熟了些，身条挺拔了点，而那头上，也多了几根白发，好在，还不明显。可以说，生活待我不薄，所以侥幸还没添上什么皱纹。而波折与挑战也不少，好在我聪明，所以总能化险为夷。

　　哦，对了，我叫莫染，你们或许还记得我，看过我当年追艾净亭的经过。又或许不记得，不过没关系，我这人向来性子淡泊，也不怪你们，就当重新认识一下吧。

　　哦，忘了说，艾净亭现在是我太太，我们结婚了。

　　而对于记录我俩生活的这事儿，这次我征求了她的意见。那是一个午后，北京的冰冷的冬日覆盖着皑皑白雪，而我窝在沙发上，她躺在我怀里，正翻着书。那些许暖意的光反射在她眼睛里，依旧是那么温柔。

　　我问她，能不能把这十年记下来，等我们老了，也好拿出来回味。

　　她放下书，看着我笑，“像记录你之前追我时那样？”

　　我点点头，补充道，“不过会客观些，少了那些年少无知的矫揉造作，和那些为赋新词的惆怅。朴实、平淡，就像流水账那样。”

　　她伸手摸摸我的脸，“如果你想，就写吧。我会当你第一个读者。”

　　我看着她。

　　这十年，她没什么变化。又或许因为有了我，她更爱笑，所以更美了。

　　“可我不想让你看。”我低头，轻轻吻在她唇上，“我怕你发现我那些小心思，依旧会笑我是小孩子。”

　　她环住我，语气轻柔，“可你那些小心思，不说，我也都知道。”

　　是了，从开始到现在，我的事都瞒不住她。她总能比我先一步了解我的心思，就算那些难以开口的自尊、羞耻、愤怒、委屈，她都一并知晓。

　　所以这十年，我成熟了一点，她却为我操心了许多，这些我都知道。

　　“再说，你一直是我的小孩子。”她补充道。

　　我们还住在之前的房子里，也就是我爹娘家隔壁。说来，要不是因为这房子，我也遇不到艾净亭。

　　之前我只能从窗户里默默盯着，陪我度过无数百转千回夜晚的那间主卧，现在住着两个人。而房子里的壁炉上，走廊的墙壁上，都挂着照片，有的是艾净亭，有的是我，而更多的是我们的合照。照片上，她依旧优雅，而我没心没肺，不过共同点是，两个人都笑着。

　　我终于有家了，真正意义上的家。

　　我和，她的家。

　　“在看什么？”艾净亭站在我旁边，陪我盯着那墙上的岁月。

　　“在看你，每一张都好看。”我拉过她的手，把她环在怀里，下巴放在她肩膀上。

　　想来，之前靠近她都会脸红，心跳不止。现在，拉着她，抱住她却觉得自然无比，仿佛她本来就应该跟我是一体的。忘了是谁说，恋爱初期，那靠近，是肾上腺素分泌，荷尔蒙飙升，是天崩地裂的非你不可。而细水长流后，那陪伴，是你在身边才安心，是冬日午后那杯热可可。

　　她的习惯变成我的习惯，她的口味喜好也变成我的。而我，也慢慢变成了一部分的她，再难分割。

　　哦对了，我现在除了做饭，已经不怎么喝酒了。甚至还会乖乖擦那些瓶瓶罐罐做保养，也在意起皮肤和穿着。没办法，艾净亭的美丽优雅总是会为她带来很多追求者，而我，不再年轻，也不能靠忧郁过活，只好也让自己精致点。不过她总笑着说，并不是因为我的相貌才爱上我，在她眼里，我就像一只柴犬。有着狗狗眼，不太聪明，但可爱软糯。

　　我却不服气，总觉得自己应该威风一点，当个黑背什么的。

　　她却笑，说，“莫染，没有短腿儿的黑背，那叫柯基。”

　　说来，了解艾净亭更多，就发现她其实也挺腹黑，总有些狡黠的坏点子，噎的我说不出话。

　　我却更爱她了。

　　时间是温柔的，同时也无情。而岁月会给你一些东西，而拿走的更多。这十年我明白了，人生总是充满选择，可又渐渐发现，有些选择并不是选择。而那些争吵、煎熬，那些心灰意冷的日日夜夜，都在眼前一一浮现。我才意识到我们的日子并非一帆风顺，而平凡，也是需要用尽全力守护的。

　　力所不能及的爱情，会消耗掉人的精神，而患得患失，更是让人陷入情绪的拉扯。我是学心理学的，这些我都知晓，可依旧避免不了争吵。

　　是了，我跟艾净亭也是会吵架的。那些日子里的平淡，磨平了棱角，也带出了我们不愿人知的一面面，不光是好的，也有坏的。而越了解，越□□，耐性便越来越少。如果哪对恋人告诉你，她们从未吵过架，那是谎言。不同的是，失去神秘感后，有人选择放弃，另寻新的刺激。而有人却因为了解，更能体谅彼此，缠绕共生的更紧密。

　　“艾净亭，如果我写到咱们那些争吵，该怎么办？是美化，是云淡风轻，还是尽量客观，像新闻稿那样。”我问她。

　　她沉思了一下，“实事求是就好，你我非圣贤，当然有情绪，我倒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可我在乎，我不想打破别人对她美好形象的印象，可也不想过分简化，让你们觉得生活是乌托邦，以至于把幸福的期待，落在小说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觉得所有鸡毛蒜皮，打一个响指就能消掉。这样，也就偏离我的主旨了。

　　“莫染，”她却突然问我，

　　“嗯？”

　　“你能记清我们的每次争吵吗？”

　　她那琥珀色的眸子对着我，里面带着笑意。

　　说来，我记性并不好，我记得的她总是美得，笑的，开心的。又或是为了工作时那认真的神色，和紧簇眉头。可对于争吵，我只记得我在执拗，而她会难过，最后总是我晚几天才发现她的用心良苦，是我错。可究竟为什么争吵，或大或小，我却不能都记得。

　　于是我摇摇头。

　　她却对着我笑，

　　“没事儿，我都记得住，你若需要提醒，可以来问我，精确到年月日。有必要的话，咱们可以昨日重现。”

　　她笑的温柔，我却打了个冷颤，连连摆手。不了，还是不麻烦她了。

　　不过说来，这么多年里，倒是有一招，百试百灵。

　　哪怕吵得再凶，双方各执一词唇枪舌剑后，结尾时我总会哭。而后又是委屈巴巴的拉着她的手，把头埋在她颈窝里，跟小狗似的蹭蹭，她倒也就不气了。

　　“我对你，总是太心软。”艾净亭说。

　　“那是因为我太可爱。”我讲。

　　“油嘴滑舌。”她笑。

　　于是哪怕经过了很多争吵，她也没把我丢掉，而是认认真真陪我长大。从二十岁，到三十岁，我们除了短暂的几个月，基本没分开过。

　　“以前我总觉得，人是需要独处的时间和空间的。而跟另一个人过分亲密，也会觉得有些……没必要，更难产生情感上的依赖感。”

　　这是有一次我们聊天，她说的话。

　　“那现在呢？”我问她，眼神里满是期待。

　　她看着我，

　　“莫染，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你想听我说，你改变了我，让我觉得你不可或缺，对不对？”

　　我点点头，又点点头。

　　“我偏不说。”她笑。

　　我扑过去，把她打横抱起来，放在床上，又俯身撑住，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她倒不怕，伸手环住我的脖子，把我一点点拉下来，那眼睛望着我，一动不动，直到我吻住她。

　　“跟你在一起时的那种亲密和依赖，是我从来没体验过的。”她轻声。

　　我不争气的，又脸红了。

　　说来，我总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跟艾净亭的相处，总能更淡定些。可惭愧的是，我仍会被她三言两语弄得脸红，她倒总是波澜不惊。只有有时，她也会乖巧的窝在我怀里，把那些羞涩的，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倾吐。

　　当然，只是说给我听。

　　而无数个早晨或夜晚，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我却仍不敢相信。

　　她是我的。

　　那么……从哪开始回忆好呢？

　　就从，我搬进艾敬亭家第一天开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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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了，别来无恙。没看过前情的朋友站内搜索《坦白说，我亲爱的》，辅助阅读会更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