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青春》凡夫96

19、十九、吴小勇

　　小辫儿为什么特地让路凯晨去问那个叫小勇的同学呢？
　　因为这个小勇的老爸是南山公园的职工，人精小辫儿当然不会错过集体免票游园的机会。
　　小辫儿和路凯晨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TA们是六年的小学同级同学，虽不是一个班，但家况相互间都知道个大概。
　　既然都认识，小辫儿为什么不自己去问小勇，而让路凯晨问呢？
　　因为这个小勇和路凯晨同桌，也因为这个同桌很另类——小学六年，独来独往，既不和男生说话，也不和女生说话，因此也成为了小学时代的年级名人。
　　小勇全名吴小勇，虽取了个男生名字，却是个百分百女生，但这个女生很特别，如果不听她说话，谁都会把她当成一个男生，而且是很酷的那种。可能这位小勇同学很希望大家把她看做是一个男生，才极少跟别人说话，形成了沉默寡言的习惯吧。
　　次日，快到早自习时间了，路凯晨正一只胳膊戳着脸，一只手拿着英语书背单词，教室前门嘭地打开了，只见穿着校服的吴小勇风风火火地走进教室。
　　路凯晨一直觉得除了韩梁宇和大猴儿，就数吴小勇穿着那身廉价校服还能精神得起来。其他人包括他自己，穿上那身校服都显得垮不拉叽的，像季小堃和于小玲，就算长相好，套上那身行头，也就只剩下脑袋好看了，脖子以下就如同被装在一条蓝色大布袋里。
　　这吴小勇也就比路凯晨矮一指，在女生里算是高个儿了，加上短发齐颈，黝黑细瘦，那身校服总是竖着领子，卷着袖子，生把那身土气的衣服穿出了一股港星范儿。
　　等她过来在旁边坐定，路凯晨放下书，直起身子，扭头向正埋头翻书包的吴小勇说：“早啊，吴Sir！”
　　吴小勇哼了一声，然后整理她的铅笔盒。
　　路凯晨接着问：“咱班正商量十一那天整一次秋游，你去了不？”
　　“去哪儿？”
　　“南山公园。”
　　“去啊。”
　　“小辫儿让我问问你能免门票不？”
　　“可以啊，里面啥票都能免。”
　　“吴Sir够意思，我得让小辩儿请请咱们！”
　　“行，你出钱！”
　　“别啊，我衣兜裤兜向来四大皆空，再说我还给了你好些变形金刚贴人儿......”
　　“四大皆空你还买啥贴人儿！”
　　“......”
　　别看吴小勇一副男生模样，这也还是比小学时柔和太多了，如果回头看她小学时的样子，那简直是比男生还男生。
　　如果用一个词准确形容她曾经的辉煌，那就是——野性。
　　路凯晨对吴小勇的最初印象，是二年级时，全年级从主教学楼搬到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上课，小楼共四个教室，每层的两个教室共用一条向阳的露天走廊。当时一、二班在二层，三、四班在一层，这样上下课间操，在那条走廊上经常会看见隔壁班有一个长年穿着一身脏兮兮藏蓝色运动服，蹬着一双破球鞋，头发像鸟窝，除了冬天，其他时候从来不穿袜子，下边露着脚脖子，上面竖着领子，挺胸昂头独来独往的......黝黑男生——后来听别人说，那是个女生，而且很能打架，传说打起架来比男生还厉害。
　　三年级时，路凯晨才亲眼见到了传说，也知道了传说的主人名叫吴小勇。
　　当时刚下课间操，路凯晨透过人群，看见不远处的土操场上突然腾起一股土烟儿，附近同学都围了上去。待他走近，才看清那团土烟儿里，吴小勇正在和另一个班一出名坏小子撕扯！
　　那个坏小子就是前面提到的和郭升斌一起欺负低年级小孩儿的家伙，也是出了名的打架狠，吴小勇竟敢挑战这样的极限。可能是三年级女生普遍比男生发育早个子大，加之她天生不服就干的性子，那小子竟然占不到上风。两人形成了势均力敌的僵持局面，互相撕扯着满是尘土的衣服，露着后腰掐在一起，像两只野兽一样你死我活地扑腾着。
　　她们班的中队长沈月佳和另一名女班委在旁边喊着劝着，可无济于事，想上前拉架也靠近不了。
　　只见吴小勇咬着牙抿着嘴，目光像刀子一样闪着寒气，配上那张黝黑瘦削的脸，想必给了对手一定的心理震慑，那坏小子脸上竟然全是被她连扇带挠出来的血道子，可见有多拼。
　　吴小勇被挠没挠看不出来，因为脸黑......最后还是吴小勇体力稍强，占了上风，把那满脸血道子的坏小子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这时一个老老师正好经过，看见状况跑过来，费劲地弯着腰把吴小勇拉开，一边拉一边冲两人喊：“都给我松手，再打我叫你们老师去！”
　　两人这才住了手，坏小子龇牙咧嘴地爬了起来，吴小勇竟然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目光炯炯地走开了。
　　老老师看着吴小勇嘀咕道：“哎，这个小勇，就跟个男孩子似的......”
　　路凯晨当时看着吴小勇走远的背影，心说：哪里是像，简直就是呀！
　　曾经的假小子吴小勇，随着年龄的增长，不再那么邋遢了，知道打理个简单的发型，脚上也穿上了袜子，衣服保持整洁，和小学时的形象对比，倒是有了几分女生模样，但对于第一次见到她的人，还是会认为她是个男生。
　　路凯晨也没想到，初中后和当年的年级名人成了同桌。当第一次班会李老师安排座位，让吴小勇坐在他旁边时，他看着走过来的吴小勇，心里暗叹：我哈！这狠人竟然比我还帅！
　　说她帅其实不准确，如果用多年后出现的词汇，应该是“酷”，或是更多年后才流行起来的更准确的说法，就是“飒”！但那时没有这些丰富多彩的词儿，帅已经是当时年轻人们的视觉顶流了，所以路凯晨才这么感叹。
　　尤其是吴小勇那独特的黑中透紫的肤色，配上一双剑眉和犀利的眼神，这让不善言语的她自带一种静中寓动的气场，于是路凯晨给她取了一个毫不违和的外号——吴Sir！
　　这个称号是路凯晨根据她后天的性格和气质量身定制的，那她本名怎么非得取一个男生名字，而不是七十年代末那种常见的女生名字，比如吴娟、吴丽、吴英这样的？
　　这还得从时代和家庭的双重背景说起。根据入学年份就能知道，这个年级的学生正赶上计划生育第一批，是一孩儿化政策的开端一代。像降班生侯大勇年龄大他们一年，将将没赶上，因此他上面有个哥（见第三章爬房顶一段对话），基本上侯大勇的同龄人，家里都有哥有姐，而路凯晨、季小堃这一班子人，家里都是独生子，成了计划生育政策前后的分水岭。
　　一家一个孩子，生男生女全看运气了。吴小勇的父母虽然非常期盼能生个男孩，可天不遂人愿.....。就这样，她的父母将生男孩儿的愿景全寄托在这个女娃身上，因而给她取名小勇，从小就把她当成男孩儿来养，穿衣打扮都是男孩儿，连玩的玩具也都是刀枪之类，也没有受到过太多教育管束。
　　这样的开放型成长环境，渐渐造就了她刚烈的性格，甚至比一些男生有过之而不不及。
　　但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儿，当懂事之后，这种性别的偏差感和同龄人对她的排斥，使她变得孤僻难处，对事对人从不流露主观情绪，再高兴或再不快的事，脸上也总是一种毫无表情的冷漠。
　　谁敢在她面前用性别来取笑她，她就会当即出手教育对方，就连跟人打架时也会保持这副招牌式的表情，唯一和平时不同的是牙咬得更紧些罢了——这可是路凯晨三年级时就在某次课间操后见识到了，他也因此觉得像吴小勇这样的女汉子，内心一定也和她的石头表情一样坚硬。
　　可是，谁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呢？或许她和季小堃一样，心里盛着一个喜欢的人，但她又是一个心理的矛盾体，她把自己视作男生，也因此特别受用路凯晨送她的那个称呼，比以前总是被人“小勇小勇”地叫着个性多了，若再比起以前被那些坏小子叫成二椅子或吴公，就更能感到一种亲切的尊重。
　　“吴SIR”这个称呼，再后来就逐渐传开了，她也不再像小学那样孤僻，开始融入周边这些同学之中，路凯晨一众，就成为了她的哥们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