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青春》凡夫96

17、十七、放学之后

　　周一，男生们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着周日晚上的译制电影《机器战警》，显然他们对这部科幻警匪动作片的兴趣盖过了《环游地球八十天》。

　　他们谁也没见过人机合一这样的新奇创意，加之电影里逼真的特效，那身未来科技感满满的机器铠甲，所带来的视觉真实感和故事代入感比动画片强烈太多了，以致他们一直到下午体育课还在叽里呱啦、比比划划地模仿着电影主角各种花式战斗动作，恨不得也像那样被改造一番，成为正义的化身，然后上街对抗日益滋长的黑恶不法势力！

　　当然，最让他们无比羡慕的还是“墨菲”那把无限弹药的超级手枪，以及收枪时那炫酷吊炸天的腿部机关。关于枪械，韩体委应该最有发言权，因为他老爸以前就是部队特务连的，昨天一边和他一起看片儿，一边跟他讲解着不同枪械的实弹射击。

　　他说就电影里主角那把科幻手枪，如果换成真枪以那个射速那个威力连发的话，最低也顶得上一把AK-47，连发后坐力单手根本把持不住，也就只能保证第一颗子弹射向目标，后边的子弹会由于强大的后坐力导致枪口上跳而射向空中......但为什么机器警察能像小孩儿玩儿滋水枪那样轻松？因为他的机器手臂力量加上钢铁身体的重量，让那把科幻手枪的连发后坐力，到他手里就像咱们空心拳握一只使劲蹬腿儿的扁了勾一样轻松......

　　韩体委一通侃侃而谈，把男生们听得连连点头，又涨了不少没用的知识——就像前几天自习课上马跃教他们怎么开飞机一样。

　　就这样在持续了一天的《机器战警》技术研讨会中，“墨菲”俨然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继超人之后的又一位超级英雄！

　　下午放学前班会，班主任李老师宣布了空缺的班委人选：副班长由卞红娜同学担任——别说，小辫儿的执行力确实很强，这和班长张岩静的稳重性格形成了良好的互补，学习委由王铁顺同学担任，还有宣传委、纪律委、生活委和各科课代表......路凯晨任美术课代表。

　　班会结束后放学，新晋副班长小辫儿和许超换了值日，然后暗暗示意路凯晨和季小堃赶紧出去盯梢。两人出了教室，一看一班还没放学，于是就到对着楼梯口的前厅处等着，为了不至于干站着太显眼，他俩背靠着前厅南窗，装作很随意地用胳膊肘架在窗台上。

　　季小堃心里早就打鼓了，路凯晨则琢磨着一会儿要和目标拉开多少距离合适，离太近太明显，还是拉远点儿好，于是他把他的想法跟季小堃说了说。

　　刚说完，许超慢吞吞的出现在楼梯口，看见路凯晨和季小堃，就朝他俩走了过来。慢性子许超虽然以前和路凯晨他们不是一个小学，但开学一个月和周围这圈人也混熟了，换了值日他也不着急回家，看见了路凯晨他们就更不急回家了，于是走过来往窗台上一趴，向外看着下面放学的人群，一边看还一边做点评。

　　季小堃没心思听他唠叨，聚精会神地等待郭升斌，路凯晨则扭头听着许超念叨，越听越有意思。

　　“嘿！嘿！看见拎酒瓶那人了吗？”许超抻了抻路凯晨，然后朝下伸着下巴示意他看。

　　路凯晨转过身趴在窗台上，朝着许超下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明显年龄很大的学生，拎着一网兜啤酒瓶正往自行车棚那走，于是问：“上回就见他提溜一堆酒瓶，他高三的吧，你认识？”

　　“嗯，我爸跟他爸以前是工友儿，后来他爸下海了，做买卖也没空管他，他上学就是喝酒，特能喝，早上带一兜，晚上回去准喝完。”

　　路：“他爸不管，咱学校也不管？”

　　咳！你看咱学校高中就他们高三一个班了，明年高中就没了，还管个啥？他爸就是想让他别乱跑，酒钱都是他爸给的，学校犯得上管么？只要不打架，就由着他呗！

　　路：我操，原来高中还可以这么上，他这学上的也忒得啊！

　　许：人家家里有钱，念不念书一个样。

　　路：那他爸还让他上这破高中干啥，初三毕业就甭上了呗。

　　许：可能他爸想让他先练练酒量吧，现在是谁能喝酒谁就能拉关系谈买卖挣大钱！

　　路：这不成了酒蒙子了？那还跑学校来喝干嘛，在家自己练着喝不就得了？

　　“这你就不懂了，你以为做买卖的喝酒是为了过酒瘾？在家喝高了一舒坦还不睡觉？在学校喝，他没法睡呀！练的就是这个，陪领导陪客户，自个儿先喝懵了还咋办事儿？”指着高三那位学长又说，“看见了没，人家拎着五个啤酒瓶还能骑车回家，五瓶啤的怎么也顶得上半瓶二锅头吧，没准儿人家晚上到家还接着喝白的！

　　堃：哎，长这么大就筷子蘸着尝过一次，也忒呛啊，喝着那玩意儿吃饭谈买卖，大人的世界搞不懂！

　　路：有啥不懂的啊，喝的就是呛味儿，要不你以为电视上那么多这曲那窖的广告都给谁看的？现在不是流行那个啥‘酒文化’么！

　　许：对喽~酒一喝多了就话多，话一多了不就热闹了，一热闹不就关系近了？便于感情交流好办事儿呀，这就叫‘酒文化’！

　　堃：啥‘酒文化’！我看纯粹是歪风陋习！

　　三人正聊着，季小堃偷偷的打了路凯晨胳膊两下，路凯晨回头一看，一班放学了，郭升斌随着人流正转身下楼梯。按照刚才他俩商量的，他们就在原地等着郭升斌下楼，直到看见他从门口出来，再跟下去盯梢。

　　季小堃也转过来趴在窗台上，向下望着，等着郭升斌的出现。

　　半分钟过去了，郭生斌没出来，一分钟过去了，还没出来，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等，两分钟三分钟，还是没见那姓郭的人影，感觉有点儿不对。季小堃站不住了，借口上厕所下了楼去找，路凯晨则留在原地继续观望，万一姓郭的那小子只是在一楼前厅欣赏板报呢，欣赏完了再出来也说不定......

　　不一会儿，季小堃一脸沮丧的回来了，路凯晨瞟了一眼，心里暗想：情况不妙！

　　路凯晨马上嚷嚷道：“回家了！回家了！写作业切！”

　　于是三人下了楼，下楼的当，路凯晨避开许超给季小堃使了个询问的眼色，季小堃在后面小声告诉他：“人不见了......”

　　三人出了校门，许超骑了车子往槐南村的方向走了，路凯晨这才跟季小堃说：“我在上边一直盯着，也没见他出来，莫不是他从一楼前厅的北门出去了？往操场那边去了？”

　　“他去那边儿干嘛？大猴儿他们踢球儿也不带他玩儿啊！”

　　“走，咱们去看看！”

　　季小堃把自行车放在了学校外的墙根儿下，然后两人匆匆忙忙地背上书包，又折了回来，穿过前厅，往操场那边奔去。

　　到了操场一望，韩棒子和大猴儿和其他班的几个人正嗷嗷叫着踢小场，不见郭升斌的人影。

　　路凯晨不由念叨：“这下干了，这小子到底去哪儿了？”

　　季小堃忽然想到了，说：“没准儿他爬墙出去了！”

　　那还等什么，追！

　　哪边儿追？也爬墙出去？!

　　唉，爬不上去，咱们走大门吧，他肯定在墙外边转悠呢，跑不了！

　　说完，两人又向南折了回去奔向校门。出了校门，也顾不得骑自行车，跑着拐到学校东墙外的巷子，向北开始搜寻郭升斌的踪迹，结果都跑到了小辫儿和于晓玲家的位置也不见人影，没办法，只好向回跑，好趁小辫儿她们做完值日前，赶回去跟她说一声。

　　就在两人背着书包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时，另他们没想到的是——郭升斌正在高处看着他俩，一边看还一边琢磨：嘿，这俩凯子来回来去的跑啥呢？

　　那郭升斌的确如季小堃所料，是翻墙出去的，对于运动细胞发达的郭升斌来说，翻墙上房如履小坎，这点的确有天赋，换做路凯晨和季小堃，不蹬着两罐儿串联油漆桶外加磨破脚背一层皮，根本上不去那个高度。

　　郭升斌从学校东北角紧邻锅炉房的那面墙翻上去后，就没落地，直接跳到了锅炉房院里的煤堆，又顺着煤堆到了锅炉房顶，坐在大烟囱下两个高低错落的机房房檐交接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学校东墙边的巷子，两人来来回回这一跑，自然也没逃过他的视野。

　　跑到锅炉房下边，两人都没劲儿了，只好哈赤哈赤地走着。若不是这时头顶低空飞过来一架飞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他们也就背着书包低头弯腰地走过去了。

　　如果是一架喷气式战斗机，也许他们习以为常地不会抬头去看，但此时传来的轰鸣声，却是一架直升机，这可是稀罕玩意儿！于是他们不顾疲顿，抬起了汗珠淋漓的额头，寻着声音看去，本以为是以前曾见过几次的老直-5，结果一看，竟是一架造型像海豚一样的叫不上名字的墨绿色直升机，老帅了！

　　抬头看见直升机的同时，也看见了靠里边那座高一些的主机房房檐边上盘腿坐着看飞机的郭升斌，季小堃骂了一句：“这孙子原来在这儿！”

　　路凯晨喘着气接道：“赶紧回去跟小辫说一声，走！一会儿有他好戏瞧！”

　　直升机低空略过的巨大轰鸣声遮过了他俩的对话，也让郭升斌没察觉他俩是在看他，以为他们也在看飞机。

　　若是平时，见着这么一架新式直升机肯定会兴奋得猜型号，上头了还得画一画，然鹅此时两人却顾不得了，明天再问大院儿子弟马跃吧。

　　看着那架造型科幻的直升机往飞机场方向飞远，两人转身往学校门口奔去，这会儿小辫她们应该快做完值日了。

　　由路凯晨上楼通知她位置，季小堃在门口等，回头还得骑上车子，再兜个圈子，按计划到前面就位呢……

　　刚到校门口，季小堃一愣，刚才放那儿的自行车不见了！

　　季小堃一看，叫道：“不好！车子丢了！”

　　路凯晨向南山道上来回瞭望了一下，没有可疑人影，于是说：“刚才咱们跑的小道儿上没见有人骑车，肯定是顺南山跑了，赶紧追，没准儿还来得及！”

　　哪边儿追？

　　你往东我往西！

　　可往大道两边看都没见有骑车的呀！肯定是拐小道儿跑了！

　　那就下个街口往南北再看看，如果还是没人影儿也甭追了，咱们就兜回来在锅炉房前边那街口儿碰头儿，先把郭生病办了再说！

　　说完两人就分头跑了，追完郭升斌又赶着追小偷儿，两人忙活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真是好事不成双，坏事不单行。

　　路凯晨还好，顶多算是个陪绑的，季小堃可是倒霉到家了。

　　这要是自行车丢了，晚上他爸他妈不骂死他才怪，所以也顾不得小辫儿给他们安排的剧本了，怀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只得先去追自行车，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俩相当于分头跑成了一个船锚形状，两头锚尖处，就是下个街口。

　　路凯晨转到望海路，向着南北张望了一下，虽然有两个骑车子的人，但都是黑色自行车，一看就不是——季小堃的那辆自行车是蓝色的，辨识度非常高。

　　季小堃向东到了下个街口，只有一条向北延伸的巷子，南边全是墙没有路。

　　于是他往北边的巷子直看过去，竟还真看见一块橡皮大小的一个人骑着一辆蓝色自行车！

　　他虽然又急又气，心里暗骂：你大爷的！

　　但还算聪明，没喊“你给我站住”——本来就已离得太远了，再一打草惊蛇，那贼只会骑得更快更远，怎么可能给他“站住”？

　　他拼了小命儿往北边那个偷车贼的方向追去，无奈刚才找郭升天时，已经把体力来回来去地跑得差不多见底儿了，再接着跑也就一百多米的事儿，然后GAME OVER，没血了！

　　他皱着眉，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上礼拜体育课跑千米的灯枯油尽感又一次遍布全身，心里一万个草泥马奔腾着，眼见那块骑着他蓝色自行车的“橡皮”越来越小，直到变成蚕豆，又变成大米粒，最后变成小米粒，他才绝望地对自己说：完啦！完啦！晚上要挨骂啦！

　　此时他真恨不得身怀吸星大法，把正坐在锅炉房顶上郭升天那小子的体力全吸过来，哪怕向天再借五百米，也不至于这么窝囊.......

　　话说路凯晨这边儿，一看望海路上没可疑迹象，只好兜到学校北墙外的那条小街往回走，那条街正是前些日子他和季小堃吃面的地方，街的尽头就是锅炉房——锅炉房上，正坐着那个可恨的人——要不是他，季小堃今天不会这么惨！

　　路凯晨捋了捋满是汗水的头发，好像打了发胶一样立着，又扯着衣服抖了抖，好往里面抖进点儿风，蒸发一下背心上浸的汗。

　　正在他凉快的当，他看见铁顺从面馆出来了，一边抹着嘴一边向西朝他走来。

　　路凯晨站住，喊着问：“铁顺！你咋没回家？”

　　“晚上家里没人，没饭，我爸让我外边儿吃。”铁顺边说边走到他跟前，又接着问道，“咦，你这满头是汗的，这是干啥去着？”

　　“嗨，快别提了，小堃的自行车丢了，我俩分头找着！”

　　“啊！车子丢了？那找着了么？”

　　“没有呗，我这不正去找小堃么，看他那儿找着了没？”路凯晨接着又问，“我说你怎么往这边走？不回家啦？”

　　铁顺家和路凯晨、季小堃的家都在学校东边，而铁顺刚才正往西边走，所以路凯晨才如此问他。

　　“我正想去好望角买本《读者文摘》。”铁顺答道。

　　“那太好了，一会儿我们也要去那儿，咱们一块儿去呗！”

　　“好啊！”说完铁顺转身和路凯晨一起向东走去。

　　再来说小辫儿和于晓玲，值日做完，小辫儿也没等到两个男生来汇报情况，她想：这都多半天了，怎么还不来？算了，等也白等，不管他俩了！

　　于是她和于晓玲一起出了校门，顺着学校东墙外的巷子往北走，还是没见到俩男生的影儿，小辫儿有点儿生气，暗骂：这俩笨蛋跑哪儿去了，真是公鸡下蛋没指望！

　　她哪里想到俩男生因为郭升天上了房而撂了自行车跑去找，找着了郭升天却又丢了自行车，一连串的节外生枝致使他俩像两只无头苍蝇一样兜来转去。

　　此时，季小堃刚刚回了点儿血，他强撑着体力，往之前和路凯晨约定的地点走去——自行车既然丢定了，那就先紧着锅炉房那边儿的事办吧。

　　路凯晨呢，也和铁顺正往学校北巷口处的锅炉房走去。

　　郭升斌在那房顶上，早早就看见于晓玲和小辫儿了，他看到于晓玲不是一个人回家，感到扫兴。其实他脑子里的实际计划远比他写的那张作文纸大胆得多——他也知道像于晓玲那样的内向的女生才不会主动叫他，他想的是去主动搭讪于晓玲。

　　可眼下，旁边跟着个小辫儿，那可不是个善茬儿。

　　于是他决定今天作罢，不在于晓玲前边走了，也不去搭讪了，但等这么半天不能白等——他要跟在她们后边，既然搭讪不成，那怎么也得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