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执念》北歌唱清梦

68、何夕（二）

　　这几日魏无羡一个人四处游历，倒也走遍了不少地方。
　　鬼使神差地，他又一次来到了当初与蓝忘机一同到过的绣楼前。
　　那老板娘记得他，当即招呼道：“公子！又见面啦？是嫁衣出什么问题了么？”
　　魏无羡一愣，道：“什么嫁衣？”
　　那老板娘笑道：“公子真会说笑，莫非这就是年轻人说的情趣吗？”
　　魏无羡更疑惑了，道：“老板娘可别卖关子了，你在说什么？”
　　老板娘见魏无羡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忙道：“当日你与那白衣公子不是在我这试了两件绝品嫁衣吗？我没认错人吧？”
　　魏无羡点头，道：“没错，是我。”
　　老板娘笑道：“那便是了，那白衣公子几日后又回了这里，将那两件嫁衣买下了，公子不知吗？”
　　魏无羡仔细想了想，他确实不知道有什么嫁衣啊。
　　不过细细想来，后面魏无羡又是被薛洋抓去又是受伤的，恐怕蓝忘机也没机会将嫁衣之事告诉他。
　　魏无羡苍白一笑，道：“哦，我知道了，确实是他买的，很合身。”
　　老板娘笑道：“合身就好啊，我看公子肚子这般大，还以为要改呢。”
　　魏无羡：……
　　老板娘没注意到魏无羡神色，自顾自道：“话说，那白衣公子当真是细心妥帖啊，去哪找那么好的夫婿嘞。”
　　魏无羡不答。
　　他比谁都清楚，蓝忘机有多好。
　　老板娘突然拍了拍魏无羡，轻声道：“那白衣公子咋没与你一道前来啊？”
　　这老板娘是个性情中人，与魏无羡见了几面，便觉相当熟络，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和问题有些许冒犯。
　　魏无羡倒也不恼，只道：“他…来了的，在那边买东西。”
　　老板娘一脸邪笑，一脸我懂的表情。
　　魏无羡浑浑噩噩地离开了。
　　回到云深不知处，魏无羡疯了般在静室一顿翻找，终于在柜子深处找到了那两套叠得方正妥帖的嫁衣。
　　魏无羡小心翼翼将那两套嫁衣挪出来，轻轻放在桌上。
　　据说，那晚静室的烛火亮了一夜。第二日小辈们进去的时候，里面只剩几个喝空的酒坛。
　　而魏无羡在客房里睡得正香，他身边是两套精致鲜红的嫁衣。
　　云深不知处所有人都觉得，魏无羡看上去虽与以往无异，却总让人感觉少了点什么。
　　蓝忘机走了，魏无羡好像也不会再回来了。
　　他是天下的含光君，却只是魏无羡一人的蓝忘机。
　　许是怀孕的缘故，魏无羡第二日醒来便头晕眼花，呕吐不止。
　　事实上，这段时间，魏无羡每次喝酒，都会吐得难受。但他早已是行尸走肉，喝了就吐，吐了继续喝，有时候刚灌下去的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便吐了出来，烈性白酒常常烧得肠道和腹部一阵阵痉挛，痛得难以自抑。
　　好在魏无羡总是一个人出来喝酒，没人看得见他狼狈的样子。
　　魏无羡本人倒是不甚在意这些痛苦，相反的，一个人的时候，这些反而能压住心内情绪，让他稍微清醒一些，感受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
　　有时候，天生笑相也是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借着呕吐的生理性眼泪，魏无羡才能痛痛快快哭一场，让那快将他压垮的情绪化成泪水，稍微宣泄出去一点。
　　无数次，蓝曦臣站在门外叹息。
　　他不知当如何劝，因为比起魏无羡，当初的蓝忘机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帮不了当年的蓝忘机，也帮不了现在的魏无羡。
　　蓝曦臣能做的，便是在魏无羡一次次外出中，暗中派人保护他；每天根据蓝忘机留下的话，吩咐人专门给魏无羡做合口味的饭菜；特意让人在送药时加上一点蜜饯，蓝忘机说，魏无羡最不喜喝苦药。
　　闭上眼，仍是蓝忘机带着重伤，絮絮叨叨说着魏无羡各种小癖好的场景。
　　蓝曦臣从未见蓝忘机说过那么多话。
　　可那么多话，却没一句是关于别人的。
　　蓝曦臣是一一记下了，也都照做了，却没有将魏无羡照顾得很好。
　　忘机，你，会怪兄长吗？
　　魏无羡几乎是日渐消瘦。蓝曦臣每日特意吩咐人做的饭菜，在魏无羡吃来和云深不知处那些寡淡的汤汤水水无甚区别，再好吃的肉，他都只象征性吃两口，便不再动筷了。
　　再苦的药，魏无羡都能面无表情地灌下去，并未分给旁边的蜜饯一眼。
　　问他，他便像突然回神般，笑着说，饭菜好吃，药？也不苦啊。
　　在这普天同庆阴虎符损毁之时，云深不知处像笼罩了什么阴霾般，置身其中之人都觉压抑窒息。
　　云深不知处总是这样，与外界的欢喜并不相通。
　　十几年前是这样，金光瑶死时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
　　蓝曦臣放心不下魏无羡，常去静室看他。
　　坏就坏在，魏无羡这个人总笑意盈盈，平日里谈论动作皆是轻松惬意，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异常。
　　但越是这样，心内痛苦越是无法发泄，总有一天会将人压垮。
　　魏无羡与蓝曦臣相处中，常常会失了神。
　　蓝曦臣与蓝忘机容貌十分相像，加上蓝曦臣因魏无羡的事格外忧心，时常眉头紧锁，看上去与蓝忘机无异。
　　两人谈话间隙，魏无羡盯着蓝曦臣的脸，看得深沉，久久不能移开目光，眼底是自心内而发的，几乎溢出的思念和爱意。
　　蓝曦臣轻叹一声。
　　他知道，魏无羡一直都能分得清蓝忘机和自己，可魏无羡却甘愿沉沦，此刻，又是在透过自己的脸，看那个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人吧？
　　蓝曦臣低声道：“无羡？”
　　魏无羡回过神来，眼底的思念顿消，取而代之的是尊敬和往日的俏皮，笑道：“抱歉啊兄长，冒犯了。”
　　“无妨。”
　　当晚，魏无羡又将门关起来，躲在里面喝闷酒。
　　半梦半醒间，有人将他因呕吐而涌出的生理性泪水轻轻拭去，轻叹一声，又去抢他怀中的酒坛。
　　魏无羡下意识将酒坛抱紧。
　　那人一愣，没有强抢，只在魏无羡额间留下清浅一吻，随即蹲下，默默抱紧了魏无羡。
　　魏无羡被熟悉的檀香味包裹，当即松了手，酒坛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魏无羡想，自己现在一定是很狼狈的，失了魂般的生活，酒后呕吐的蓬头垢面，定是难看至极。
　　他分明不想弄脏蓝忘机的，可被这混着药香的檀香味拥了个满怀，魏无羡还是忍不住将人抱紧，贪婪地感受这份味道。
　　这或许是蓝忘机消失的几个月以来，魏无羡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活着。
　　这种不用再压抑情绪的感觉真好。
　　魏无羡眼角通红，迷迷糊糊喊着别走。
　　那人声音沙哑，似是也忍得痛苦：“不走，魏婴，别喝酒了。”
　　魏无羡将人抱得死紧，闻言忙道：“不喝了，蓝湛，我不喝了，别走了，都听你的。”
　　似是魏无羡抱得太紧，扯到了什么伤口，那人闷哼一声。
　　饶是如此，那人却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酒性上来，魏无羡的意识开始涣散。
　　尽管魏无羡拼命抵抗这股眩晕感，却依旧没能熬过去。
　　第二日，魏无羡醒来，发现自己仍睡在原地，昨夜的酒坛还被自己抱在怀中。
　　仿佛那个拥抱只是一个真实无比的梦境。
　　魏无羡轻叹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好在，他不再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