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皖》蓝秋悦

35、试探

　　贺慕宁这天一如往常等在街角，石桉迎着朝阳走了过来，头发因为最近太忙的缘故一直没有时间去剪，倒是显得有点长了，微微遮挡住了半只眼睛，走向贺慕宁的时候微风拂过脸颊，吹起了发丝，阳光洒在了发上，好似发光了一般，一身黑色衣服，看起来很禁欲，手提着从巷子早点摊上买的早点，浅笑着走向贺慕宁，还有一条马路的距离时贺慕宁下了车，一身休闲风的套装，站在车旁，笑着，看着石桉走了过来。贺慕宁眸子里充斥上了一点悲伤。

　　身为第三代的守护影共享着领主的一部分能力，可窥探和共享所有平行时空自己的记忆，当然这个前提是遇到了“委托”才会启动这个能力，如果没有遇到，那每个平行时空的自己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任何联系和共通，有的时候也会受到另外时空记忆影响，左右自己的感情，就像是现在贺慕宁，虽然刚开始是被吸引，但得知记忆后，就会不自觉的把心偏向他，一般影的爱恋都不会是什么不好的结局，但是如果是两个人都是影的话，就会在更替中必有一人先走，留下另外一个人独自承受着突变的性格和被抹去情感的亲人，还要接受眼看着自己爱人离开的命运，但是，如果上一代影愿意的情况下，可以在长远的时空隧道旁等待，等待更替后他，一起转世或者一起借助残留的能力随机返回到某一个时空的自己身上，让命运的齿轮从新转动，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从新认识。当然这也都是后话，毕竟从未有两个影相互喜爱的。领主在当选时灵魂就被雕刻上了印记，这就意味着离开后进入轮回也是随机转世，虽然生前享受着荣华，特权，甚至是生命的长久，但相对应的就会失去情感，爱与被爱的能力，无法共情。

　　随着石桉接近，贺慕宁迅速调整状态，笑道：“休息的怎么样？学弟，白岚昕快回来了，最近你想继续去医院那边吗？我听老赵头说想把你放到住院部那边啊？”边说边接过石桉递过来的早点，吃了起来。

　　石桉看到贺慕宁完全没有要去学校吃的意思，自己也就跟着一起在外面吃了起来，吃完后递上了纸巾和口香糖，二人到了车内，浅笑着回答刚刚的问题道：“教授想让我去住院部接触一下更多的病人，我倒是去哪里都可以，一切看学长安排，阿昕昨天发短信说还有几天回来。”

　　贺慕宁应声，开着车，扯了一个笑脸道：“那我今天和你一起去住院部吧，我也好久没过去了。”

　　石桉浅笑应声，随便的问了一句：“学长，我感觉你最近不太对劲，是发生什么了吗？”

　　贺慕宁开车手微微握紧了方向盘，然后苦笑道：“唉，有的时候真佩服你，我什么都没说，你到底怎么看出我不对劲的？”

　　石桉愣了一下，依旧笑着道：“不知道，感觉印象里的学长很轻松，虽然做起事情很拼命，但却很耀眼，生活当中很放松，却又不稳重，最近的学长，有些心神不宁，而且可以避开我。”

　　贺慕宁略带紧张，他最近避开石桉完全是因为共享记忆了，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是欣赏这个陪着自己日复一日，天赋异禀的少年，还是喜欢…好像那个时空的自己和他经历了很多很多，自己真的很爱…只是那个他一心只想寻找自己的妹妹，平行时空的自己也想过动用能力，只是用了就意味着石桉的灵魂将不再完整。这个时空的石桉成为了影，另一个的他也会共享到这边的记忆，希望他看到这边的两个人可以接受吧，但同时也迷茫自己，是受到记忆影响，还是真的为之动心，他的方案是，先避开一段时间，让自己先静一静。结果就是总想接近他，不自主的想起他，就算在公开课上，也会因为助教不是他而失落，贺慕宁觉得大概这就是喜欢吧，所以今天一如往常的又站回了这个街角，看到迎面走来的他时，心跳真的很快…贺慕宁强行镇定的说道：“我这不是忙嘛…没有故意避开你，学弟，你想多了。难不成最近你想我了？”说完后悄悄瞄了一眼石桉，刚好对视上了，直接耳根泛起了红晕…

　　石桉浅笑：“学长开车看前面，别分神。学长没事就行，确实有些担心，不知道学长发生什么了，毕竟最近我一直不在学校。”然后笑着，这次连眼睛仿佛都在笑，不怀好意的说道：“我想不想学长，学长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不在的时候，学长肯定想我了。”

　　贺慕宁“啧”了一声略感无奈：“你能不能别这样，弄得我有点感觉没秘密了一样…”

　　石桉继续浅笑：“我这都是和学长学的啊，”

　　贺慕宁：“我可没教你撩人！”然后车停在了医院的停车场内。石桉先下了车，贺慕宁准备拿包就晚了一步下车，只见石桉把车门打开，站在那里，逆着光站着。贺慕宁看见后先是一怔…还没说话。

　　石桉先开口了，浅笑着：“学长，下来吧，还有，我没撩你，不过看到学长好些了我也放心了。毕竟你可是组里的很重要的人啊。”然后伸出手，示意贺慕宁搭上来。

　　贺慕宁邪笑一下，直接握上了他的手，往里一拉，石桉未想到还有这么一个动作，就被带了一下，离车内的人更近了一点，四目相对，贺慕宁的心跳声也逐渐变大了，心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石桉随手撑住了，然后浅笑略带笑意的问道：“学长，这是什么意思。”

　　贺慕宁被石桉这么问后轻咳一声：“咳，你…我…没站稳，不小心的，别…这么近…”

　　石桉一脸绅士，用手扶着贺慕宁下来，关上门后，接过包，随手搭在了自己身上，浅笑道：“学长，你今天很不一样啊。”

　　贺慕宁定了定神，但耳根还是泛红的，说道：“你小子，更不一样！有过多少女朋友，这么娴熟！”

　　石桉略带疑惑的回答：“学长，我没有过女朋友，我之前一直在为了我和阿昕的约定努力，现在我在为能让阿昕过的更好而努力。哪有心思交女朋友，我连妹妹都没照顾好。”

　　贺慕宁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没有”时有点开心，但是听到他一心为了妹妹时，心突然就被揪了一下，眸子里多了一点失落，语气强行镇定问道：“那男朋友考虑吗？”

　　石桉突然顿了一下，说道：“不知道，我一直感觉爱是没有性向的，喜欢的是灵魂，是对方的内核。而且，不管男女，我都还没有能力给对方一个好的未来和结果。谁也不是为了吃苦才去找伴侣的。”

　　贺慕宁不知道怎么说，他总觉得石桉这个人很悲伤，整个人虽然是柔和的，可是内在是伤感的，是那种放弃寻找救赎和光的伤感。然后他说道：“想和你在一起的人，不会因为那些就拒绝，更好的感情是共同进步，而不是只让你承担，不过没想到，原来你对性向没有看法…”

　　走进住院部大门，换成贺慕宁在前，石桉在后：“因为阿昕喜欢的人是个女孩子，我并不觉得她是对奇怪的孩子，只是她看到了对方灵魂的闪光点，和灵魂的共鸣吧，同样，我也不会去定义这个，爱本无错。“

　　贺慕宁在前面带路低声重复一遍：“爱本无错嘛…”

　　住院处主任出来接待了他们，带到了一个区域，看到了有人被绑在床上，挣扎着，护士拿着针正准备打。有的撕着纸，呢喃着什么。有的正在蹦蹦跳跳，说自己是一个明星。还有很多很多。

　　一个房间，窗外布满了钢丝网，窗户只能开一小缝，防止自我了结的措施，真的很足，小小的男孩子坐在床边，穿着医院的淡黄色病号服，唱着童谣。主任把他们带到这里道：“这孩子在这里住了半年了，我们评定是已经可以出院了，但是每次家长来街时，他都会做出很多过激反应，家长就会让他继续住院。但是家长走后就会恢复正常。”

　　贺慕宁在门外和主任继续沟通下一步方案，石桉推门走进，小男孩回头看向石桉，露出了一个笑容，石桉也笑着问道：“你好，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小男孩走向石桉，拉起他的手，石桉也顺势蹲下，小男孩小声说道：“你也是病人嘛？你要乖乖的，不然就会有人把你绑起来打针。”

　　石桉应声浅笑道：“好，那你在这里想家吗？”

　　小男孩顿住了，用手抠着自己手臂，石桉看到手臂上全是结痂后的印记，用手握住了小男孩的手，大大手，很温柔，小男孩似乎得到了一点安慰，害怕的说道：“不能回家，回家以后更可怕，这里只要我不哭不闹就会有哥哥姐姐，叔叔阿姨给我饭吃，不会打我，也不会有老师同学打我，我不想出去，不想回家。爸爸会打死我的…”

　　石桉明白了，他不是好了，是在这里好了，但是一旦出去就会发作，大概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吧…家庭和学校给他造成了很大的阴影。石桉抱起他，坐在床边，把小孩子放在自己腿上，轻轻的抚着他的手臂，柔声问道：“你几岁了？”

　　小男孩看着石桉抚摸着自己的手臂的手，小声说道：“ 13岁了”

　　石桉一怔，13岁？！这么瘦小？！看起来只有150cm啊！他还以为这个孩子10岁甚至更小…

　　小男孩拉着石桉的衣角道：“爸爸妈妈不给我饭吃，说我笨，说我傻，让我努力，说吃多了就不聪明了，血液就往胃里去…”

　　石桉换了一只手，摸着他的头道：“你很努力了，也很厉害了，至少我不可能比你厉害。但是这么厉害的你为什么选择做小乌龟呐？”

　　小朋友气鼓鼓道：“我不是小乌龟”

　　石桉浅笑反问：“哦～你不是小乌龟躲在这里，有的时候确实有很多无奈，悲哀，无可奈何，可是咱们除了接受还能怎么样，哥哥弄丢了自己的妹妹，你说我是不是更没用？”

　　小朋友大大的眼睛闪烁着疑惑问道：“你妹妹？那你为什么弄丢她？那现在找到了吗？”

　　石桉柔声回复：“找到了，她自己在朋友的店里住了很久，但我虽然找到了她，可是我们都没有父母了，也没有家，我们只能相依为命，我想努力，给她更好的生活，可是我现在却在这里。”石桉的声音到最后略感惭愧

　　小朋友拉着石桉的手道：“那你要加油啊，你妹妹自己一个人那么久，你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不能在这里待着啊！”

　　石桉又说道：“是啊，我在努力，那你呐？外面有没有在乎的人？”

　　小男孩略略脸红道：“我们班的一个女孩子，她很可爱，也没有欺负过我，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石桉略感遗憾的说：“哦～那小姑娘现在一定很难过，那么久都没见到你，也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要是小姑娘，一定难过坏了。”

　　小男孩一怔，似乎这么久自已真的没想过，她会难过…石桉看男孩有松动的趋势然后又道：“你可以回去问问女孩，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努力，考个好的学校，你们就可以一直做朋友了啊。”

　　男孩跳下去，然后歪头看向石桉：“你为什么希望我出院？”

　　石桉略带忧伤的道：“因为我想出去啊，我有妹妹在外面，我想她啊，我觉得你应该也有想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