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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缃枝 ...

  •   谢惊枝要到芜澈厢房的时候,芜澈还在企图摆脱乔风的控制。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我老实在房里呆着还不行吗?”芜澈半趴在房内的案几上,歪头瞪着始终站在自己不远处的人,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崩溃。

      乔风手虚握在剑柄上,任由芜澈在房中嚎叫,全然不为所动:“不能。”

      接近芜澈厢房的门口,谢惊枝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先在木门外呆了片刻。粗粗扫过芜澈愤恨的一张脸,谢惊枝只觉得他若是能打得过乔风,这个时候应该早便冲上去将乔风揍了一顿了。

      目光掠过芜澈不动声色左右翻找着什么的一双手,待到芜澈将将摸出一个小瓷瓶来正要打开,谢惊枝适时踏入了房内。

      “乔风。”

      见到谢惊枝,乔风顿时不再理会芜澈,迅速走到谢惊枝身边。

      顺着声音的方向,芜澈也偏头来,与谢惊枝对上视线,微微瘪了瘪嘴。

      “沉、姑娘。”像是还未从谢惊枝女儿家的身份上适应过来,芜澈稍稍停顿了一瞬,继而刻意拉长了语调,“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仿佛未听见芜澈话中的言下之意似的,谢惊枝笑眯眯道:“歧渡兄若是不习惯,还是可以依照原来的方式称我,亦或直接唤我沉妉便是。”

      闻言芜澈试探着出声道:“沉兄?”

      谢惊枝笑了笑,回应道:“歧渡兄。”

      芜澈又道:“沉妉?”

      面上笑意不变,谢惊枝朝芜澈点了点头。

      余光瞥见乔风在一旁看傻子似的眼神,谢惊枝不免回想起秦觉面对芜澈时亦是满脸无奈,一副有心无力的表情,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好像再冷淡的人,一遇到芜澈,都会跟上京城郊的一众野猫似的,但凡被踩中了尾巴,下一刻便会炸毛。
      而芜澈总是一踩一个准。

      直接无视了芜澈追问乔风怎么叫她的问题,谢惊枝转而道:“歧渡兄,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一提到正事,芜澈稍稍正色,在听到谢惊枝想请他帮忙易容的时候,很快便答应了下来,只是略有些奇怪地问了句:“阿愿怎么这次没有帮你?”

      这话芜澈问的状似不经意,落在谢惊枝眼底却是十分刻意。早在芜澈知晓了自己便是沉妉时,谢惊枝就看出来了,他想问芜愿的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也是难为芜澈这般性子的人,能纠结这么久。

      上回两人一起从辨言堂回来在小客栈时,谢惊枝便心下了然,关于他与芜愿的渊源,芜澈并没有说完整,但这涉及他人私事,与谢惊枝无关,她自然不会多问。
      只是从今日芜澈这小心翼翼的态度看来,两人之间的事好似还不小。

      谢惊枝眼眸一转,轻勾了勾唇角:“阿愿今日不在宫中。”

      说完这句话,谢惊枝有心停顿片刻,不出所料见到芜澈巴巴地盯着自己,就差没将“快告诉我”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此次阿愿出宫是处理私事,我不便过问。”谢惊枝坦然,将芜澈满脸的失望尽收眼底,试探着说了句:“若是歧渡兄愿意,待阿愿回宫,我可以帮你们见上一面。”

      听完谢惊枝的话,芜澈眼底明显闪过欣喜的神色,随即却又暗淡下来。

      气氛安静片刻,谢惊枝听见芜澈道:“还是先不用了。”

      芜澈自己不想,谢惊枝自然不会强求。两人皆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谢惊枝告诉芜澈自己这次易容并不用维持特别长的时间,一日便已足够,因而不需要芜澈花费过多的经历与时辰。
      加之芜澈先前已然见过谢惊枝易容后的模样,所以替谢惊枝易容起来并没有什么难度,其间些许细微的差别,不仔细看也不会被辨认出来。

      并未在芜澈居住的别院中多做停留,谢惊枝径自告辞后便带着乔风一并离开。

      马车早已在松云居外候了多时,乔风并未问谢惊枝要去哪里,只跟着谢惊枝踏上了马车。

      摇摇晃晃地驶过路面,车轱辘碾压过青石砖,偶尔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数盏茶的功夫过去,马车明显慢了下来。
      望了眼坐在自己对面闭目养神的乔风,谢惊枝淡笑着出声:“真不问我去哪儿?”

      懒洋洋地掀起眼帘,乔风像是刚才真的睡着了一般,散漫的声线中透着一股慵懒。他不甚在意地回道:“总归不能是把我卖了。”
      话是这么说,乔风还是掀开车帘,去看马车已经行至了何处。

      谢惊枝顺着他的视线一道,透过窗牖窥见外间已是碎琼阁附近的街道,依稀可以见到往来的人群。谢惊枝像是临时想起来什么似的,突然就慢吞吞的“啊”了一声。

      闻声自窗外转回身来,乔风询问道:“怎么了?”

      “芜澈和碎琼阁内的姑娘有些交情,为了行事方便,我先前便以芜澈的名义,相邀了位姑娘。”谢惊枝扬了扬眉,慢条斯理地说了句:“方才好像忘记告诉他了。”

      乔风嘴角一抽,没忍住道:“你是故意的吧?”

      轻弯了弯眼眸,谢惊枝旦笑不语。

      恰逢马车适时停下,谢惊枝将准备在马车上的面具戴上,又随手扔了一个给乔风,跟着便掀开幔帐走下了马车。

      不出所料见到了候在碎琼阁门前熟悉的人影,谢惊枝弯了弯眼眸,眼底浮气一片细碎的笑意:“栖杳姑娘。”

      “小公子,又见面了。”栖杳朝谢惊枝微微颔了颔首,随即将目光落在一旁戴了张银质素面具的乔风身上,“这位公子是……”

      “这是我的侍卫。”

      淡淡介绍了一句,谢惊枝定定望向栖息,唇角笑意愈深:“栖杳姑娘好似一点也不惊讶来得是我。”

      听了谢惊枝的话,栖杳轻笑了一声:“若当真是歧渡公子相邀,递过来的消息定然不会如小公子这般张弛有度。”

      “即是如此。”视线掠过栖杳左侧略显僵硬的手臂,谢惊枝不动声色地将人由上至下审视一遍,“栖杳姑娘若是一早便猜到相邀之人并非歧渡,又何必要再赴这不实之约。”

      栖杳微微一顿,随即又绽开笑来:“我要说的小公子大概不会信。”

      轻信他人历来不是谢惊枝的行事作风,听了这话她倒也没反驳,只模棱两可地说了句:“栖杳姑娘若不说,我又当如何知道自己该不该信。”

      直直对视上栖杳的一双眼睛,谢惊枝牵出一抹笑来,缺乏意味的眼底让人一时辨不清情绪。
      相较于她,栖杳一副娇俏笑靥倒显得要真诚许多。

      “我同小公子有缘。”

      倒是未料到栖杳是这般说辞,谢惊枝不由得挑了挑眉。栖杳本就生了副好嗓子,说话时温柔的语调再刻意放软,无人不会为这酥软入骨的声音心生怜惜。

      对栖杳的话不置可否,谢惊枝虽未放在心上,但也乐得将话给圆回去。

      “栖杳姑娘的确同我有缘,毕竟算上这回,我已然是承了栖杳姑娘第二个人情了。”这话谢惊枝说得意有所指,跟着便顺水推舟道,“日后栖杳姑娘若是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我的,定要知无不言才是。”

      栖杳被哄得连连轻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未信。

      若是信了,她这话说得不算作假,毕竟她的确承了栖杳的情,而她并不喜欢亏欠别人。日后栖杳若当真有需要之处,纵是她不说,谢惊枝也自会尽力而为。
      若是未信,那也不错。毕竟在栖杳眼底,自己不过一个无名无姓之人。失了一个无名无姓之人的承诺,算不上是什么可惜之事。

      平静地收回目光,谢惊枝自飘远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兀自加快脚步朝前走去。

      栖杳依旧带着她到了那扇石室之前,不同之处在于这回并没有覆盖于眼上的黑布。

      不动声色朝一直沉默跟在她身侧的乔风看了一眼,不出所料见到乔风冲自己轻点了点头,谢惊枝了然乔风已经将一路以来的道路记下,没忍住暗自在心底感慨了一番,这有贴身侍卫还真是不一样。

      依照之前的模样,谢惊枝自觉要让乔风在自己外间等自己。这厢乔风刚皱了皱眉,栖杳便已经主动道:“二位一同进去便是。”

      谢惊枝心念一动,抬眸对上栖杳一副自然的神色,抿了抿唇,终究是没说什么,默认了乔风与自己一道进去。

      厚重的石门应声而开,谢惊枝方踏入室内,便隐约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脚步微微一滞。身侧的乔风已然反应过来,迅速握住谢惊枝的手腕。

      源源不断的内力不过瞬息便传到了整个经脉,谢惊枝顷刻间便意识到了这股异香是什么,眸色倏而一沉。

      抬眸望向正上方半倚于软榻上的人,谢惊枝声线微冷:“冉姝姑娘莫不是当真只会些下作手段不成?”

      冉姝嗤笑一声:“再下作又如何,总归是愿者上钩。”

      这番话的言下之喻再明显不过,谢惊枝眯了眯眼眸,心头陡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

      意识到不对劲,谢惊枝下意识想克制住翻腾的内息。

      “冷静。”

      乔风淡淡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一股强大的内力再度涌进来,替谢惊枝抚平了紊乱内息。

      垂眸望了眼乔风隔着层布料轻握住自己的手,谢惊枝尝试着挣了挣,一时竟没有挣开。

      谢惊枝有点震惊,这看着分明握得挺松的。

      像是知道她的腹诽似的,谢惊枝略略偏眸,正巧对上乔风颇为无奈的神色。

      心下轻叹了口,谢惊枝清楚这几乎于无止尽的消耗对乔风的负担有多大,只要他们一直在石室内,乔风便一直需要为她输送内力。

      “多谢。”谢惊枝低声道了一句。

      难得面上有了些多余的情绪,乔风轻弯了弯唇角:“哦,原来公主也需要道谢。”

      清楚乔风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谢惊枝学着他的语气:“哦,原来宫中的侍卫也是会笑的。”

      乔风:“……”

      谢惊枝抬眸,蓦地对上冉姝阴沉的视线,估摸着被忽视得够久了,她也差不多便该炸毛了,轻声问了乔风最后一个问题:“你找到那寒毒的位置了吗?”

      “半炷香。”

      伴随着乔风的回答,冉姝幽沉的语调也挺实在偌大的石室内响起:“沉妉状师今日到碎琼阁难道只是来闲聊的不成?”

      “我倒是想与冉姝姑娘商谈正事,不过,”谢惊枝面不改色地抬高声音,唇畔弯出一道笑意:“碎琼阁显然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是吗?”冉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指尖的青丝,觑向谢惊枝,“不知碎琼阁要有哪桩生意,做得令沉状师不满意了?”

      没有回答冉姝的问题,谢惊枝顺着冉姝的话道:“依照冉姝姑娘的意思,碎琼阁桩桩生意,皆是公平公正?”

      “自然。”

      谢惊枝唇角笑意愈深,眸底却是一片黯色:“即是如此,那么我今日前来,便是来与冉姝姑娘履行一道承诺。”

      言罢谢惊枝顾自拿出一沓银票,稍稍抬手朝冉姝扬了扬:“那日在碎琼阁的拍卖场内,我以一支玉簪暂且做了十万两抵押,拍下了浮筠剑。碎琼阁历来以信为本,桩桩生意皆以公平公正,无论我身后是谁,都断然不会白白昧下碎琼阁十万两银子。”

      将那日在碎琼阁内的话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冉姝,果不其然冉姝被她激得面色微变,谢惊枝笑意吟吟,缓声道:“想来,那支玉簪应是还完好无损地在冉姝姑娘手上。”

      感受到手腕上的指尖轻动,谢惊枝再度挥了挥手上的银票,纸张翻飞间传来“哗哗”轻响。

      谢惊枝笑眯眯道:“整整十万两银票,另加五千两利息,当面点清即可,还烦请冉姝姑娘稍移几步。”反正因为中毒被困在原地的是她,左右都得冉姝朝自己过来。

      一言不发地盯着谢惊枝,冉姝眼底的神情一时阴鸷到了极点。

      两人对峙良久,终于,冉姝将玉簪自身侧的一个梨花木匣中取出,抬步朝谢惊枝走了过去。

      谢惊枝神情平静,心下却是一阵打鼓。

      耳侧是杂乱无章的心跳声,谢惊枝与冉姝对视,连视线都不曾偏移分毫,注意力却尽数集中在余光里冉姝与自己的距离中。

      待到冉姝停在自己面前,谢惊枝勾了勾唇,主动将手中的银票朝前递过了些许。冉姝亦将手中的玉簪递了过来。

      拿到玉簪的一刹那,谢惊枝感受到手腕上的力道一松,瞬间猛地上前一步,在冉姝错愕的目光中,一把将她拽向了自己。

      谢惊枝知道凭自己是拦不住冉姝的,但只要给乔风一瞬间的机会,便足够了。

      趁着冉姝还未反应过来的空挡,乔风迅速靠近冉姝方才半倚着的软榻,一掌将旁侧案几上的花瓶震碎。隐藏在花瓶中的香炉显现,炉中尚还燃着香,丝丝屡屡的轻烟四散,竟如薄雾一般,不消片刻便尽数消失在空气中,让人难以察觉。

      乔风不曾犹豫,径直熄灭了香炉。

      那股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异香随着香炉的熄灭,好似在一瞬间被拔出了根基,须臾间便褪散而去。

      “沉妉!”冉姝的面容扭曲了一瞬,指尖寒芒微闪,袖中剑便直冲谢惊枝面门而去。

      心下一跳,谢惊枝松开钳制住冉姝的手,迅速向后退去。

      冉姝被刺激到极点,下手也不再留情,眼看着迎面而来的一剑自己要躲不过,谢惊枝下意识闭眼:“乔风!”

      下一刻,剑刃相撞的铿锵声在近处响起,谢惊枝睁开眼,身前的乔风替自己拦下了一剑。

      手下施力之际,乔风还不忘回头,飞快朝谢惊枝无声说了几个字。

      以为乔风有什么要事交代,谢惊枝仔细辨认过去,在读懂那句话的一刹那,嘴角不由一抽。

      乔风:“哦,原来公主还不太抗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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