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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循环 ...

  •   陈望卿心中惴惴不安。

      她抬头望向窗外,自从天暗下来后,风就猎猎作响,倘若不是窗户够结实,怕是早就要被掀翻了,这样的风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委实反常。

      她攥紧了手心中的棉被,浑身开始冒冷汗,也许是室内过于安静,她甚至能听到心跳声在与风声博弈。

      咚,咚咚,咚咚咚......

      接连不断的心跳声冲击耳膜。

      冷汗顺着额角涔涔流下。

      陈望卿捂住心口,她剧烈地呼吸,可还没缓过来,就又感知到了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

      最初,那心跳声微弱,可渐渐的,那声音越来越清晰。

      “伍佑——”

      陈望卿捂住肚子,焦躁地大喊:“你快过来——”

      窗外,一道惊雷落下。

      照亮了略微昏暗的室内。

      床头一盏灯,明明灭灭。

      陈望卿蜷缩着身体,浑身痉挛,略微鼓起的腹部上有小小的爪印,挣扎着想要从里面冲出。

      该死,伍佑去哪里了?

      心脏传来阵阵疼痛,陈望卿踉跄着从床上爬下,她匍匐在地上,喘着粗气,眼尾都因疼痛渗出湿意。

      就在陈望卿疼的神智不轻的时候,一道阴影出现在了视野里。

      伍佑捧着一叠鲜红的嫁衣,伫立在陈望卿面前。

      就连他自己,也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红色的新郎服。

      传统的中式婚服意外加重了他身上愈发浓重的阴郁气质,黄澄澄的灯光映在他的脸颊上,竟让他过于单薄的嘴唇近乎虚无。

      近几日,因烟火气而显得鲜活的伍佑,再度变成了恶鬼。

      “望卿,”檀香顺着他蹲下的动作,淌进了陈望卿的鼻腔之中,“今天,我们必须成亲,良辰吉日,不容错过。”

      良辰吉日?

      陈望卿的牙齿嵌入下唇,她抬眸,潋滟的桃花眼里折射出两分倔强:“你觉得,我现在这模样,能跟你去民政局?而且,你确定民政局没下班?”

      “我们的婚姻,自然不需要所谓的法律证明。”伍佑把嫁衣放在床上,他伸手将陈望卿抱到怀里,尔后坐在床沿,“......我们需要的,是天地为证。”

      双手箍住陈望卿的腰,细密的吻落在陈望卿濡湿的脖颈。

      陈望卿眉宇微蹙,身体的不适在伍佑的安抚下逐渐褪去,可为了应付不适,力气已经消耗殆尽,她只能仰躺在伍佑的怀里,任伍佑给自己穿上嫁衣。

      “不是说好,得孩子出生后,才结婚吗?”

      “他已经出生了,”伍佑的嘴角朝上提了提,“只不过,你看不见他而已。”

      话音刚落,密闭的房间内就吹起了一阵阴风,风柔软舒展,轻轻地拂过陈望卿的脸颊,像是一个小孩正乖巧地亲吻她。

      陈望卿眨了眨眼,她下意识去抚摸微凸的小腹。

      几分钟前还略有弧度的小腹,已归于平坦。

      “那也太仓促了,”陈望卿眸光微闪,“不如再等一等......”

      “望卿,”伍佑闷笑出声,“我有没有说过,你试图蒙混过关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眨眼睛?”

      他喟叹一声,揉了揉陈望卿的头:“很可爱。”

      “但是我等不了。”

      再等,就会有人要和我争夺你了。

      伍佑低下头,捉过陈望卿的右手,轻吻:“我会对你好的,从此不再捉弄你,无论是金钱、权力、寿命,只要你想,我都会尽数献给你。”

      陈望卿迟疑地盯着伍佑毛茸茸的头颅。

      伍佑垄断了她的记忆,失去了记忆的她,自然无法完全相信伍佑,且对方常用拙劣的手段,调动自己的情绪,纵然......她多少有些动心。
      她早就知道了,以男人为养料,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瞧瞧,她自以为李瑞死后,会摆脱仰仗男人而活的现实,可不过一段时间,她的命又被另一个攥到手中,可她没法回头了。

      伍佑没有操控她的心境,是她在对方日复一日的纠缠中,松动了心防。

      就算,人鬼结合,是歧途。
      她也已经上了路。
      这是她无法抗拒的命运。

      陈望卿想着,柔软的手,摸上了他的头。

      明明已经决定,可真的开口时,眼泪却比语言先落地。

      咸咸的泪水砸到伍佑的头上,陈望卿抿了抿唇,道:“那就结婚吧。”

      *

      陈望卿换好了一身喜服。

      她跟着伍佑来到了客厅之中。

      客厅里没有灯,却依然明亮如白昼。

      不知何时,伍佑用红烛填满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幽幽的烛火摇曳,仿佛忘川河沿岸鲜艳夺目的彼岸花,浓艳热烈到可以灼伤人的视线。

      ——[父亲、母亲。]

      低低的、稚嫩的声音无端出现在陈望卿的脑海里。

      她睫毛微颤,默然不语。

      这恐怕就是那个孩子。

      她的孩子。

      伍佑偏头,执起陈望卿的手,轻轻揉捏,作为安抚。

      ——[今天是好日子,由我为你们证婚。]

      好日子?

      陈望卿扯了扯嘴角,倘若真是好日子,这天气又缘何会如此阴沉?但她却没有说出口,或许说,在某种程度上,她知晓自己无法动摇伍佑的想法。

      算了,陈望卿觉得,自己只要能安稳地活着就好。

      至少,她没从伍佑身上,读到什么威胁。

      ——[一拜天地。]

      火光不断跳跃。

      陈望卿和伍佑朝前方弯下了腰。

      ——[二拜高堂。]

      也不知道母亲在地府,过得如何。

      陈望卿心不在焉地拜了下去。

      ——[夫妻对——]

      小孩稚嫩的嗓音骤然掐断。

      骇人的阴风冲破了坚固的玻璃,以不可阻遏的势头,灌进了客厅,原先熊熊燃烧的红烛,尽数熄灭,就连温度也骤然降了下来。

      陈望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浓稠的黑气从破掉的窗户中钻入,逐渐凝实成了庞大的黑影。

      “嗯?难为你为我和望卿举办复婚仪式。”男人的声音从黑影里传出,温和如水,“只是,这新郎的衣服,想必你就不用穿了吧?不要越俎代庖啊——小鬼。”

      这是......李瑞?

      陈望卿瞪大了眼,她近乎呆滞地望向那团黑影,李瑞怎么变成了这样?

      曾经温润如水的翩翩君子,如今终于能够现身,一张嘴,就是朝情敌倾倒满腔恶意:“趁着我实力有限,你不仅侮辱我,还夺走了我的妻子,真是恬不知耻。”

      “不过是看门狗罢了。”伍佑薄唇轻启,他倨傲地抬起下颔,“如果真要论先来后到,望卿应该是我的童养媳才对,怎么可能是你的妻子?”

      巨大的信息冲垮了陈望卿的思绪,她不经有些疑惑。

      她是童养媳?

      什么意思?

      一切都变得荒谬而悬浮。

      还没等陈望卿回神,黑影陡然迫近,浓黑的影子游走在她雪白的脸颊上,细细描摹,既痴情又暗含着压抑的癫狂。

      “我每天,都看着你。”

      “看着他轻而易举地撬开你的唇瓣。”

      “看着他若无其事地吻着你的脖颈。”

      “看着他掰开你的双腿......”

      黑影每说一句话,按压在陈望卿脸颊和唇瓣上的力道就加重一分。

      好疼。

      陈望卿眼角留下生理性的泪水。

      湿冷的手指颤抖着拭去陈望卿的眼泪,她斜斜地看去,只见伍佑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浮现出几分隐忍和痛苦,似乎就连帮陈望卿拭干眼泪,都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伍佑,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李瑞慢条斯理地说着,“但我料想,你死的时候,年纪一定不大,不然不可能幼稚到,以为模仿我,就能获得这拜金女全部的爱意。”

      拜金女?

      原来,这就是李瑞对她的看法。

      心脏微微抽疼,陈望卿知道,这并不代表她仍然喜欢李瑞,而是因为她没料到几年夫妻,对方竟会如此评价她,但似乎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她确实是为了钱。
      有了钱,还想要尊重......她或许是贪婪了一些。

      伍佑扯了扯唇角:“望卿到底喜欢哪种人,我心里比你有数多了,没有反抗能力的时候,是看门狗,如今小人得势,就猖狂起来......”

      话音刚落,阴风呼啸而来,伍佑被狠狠掼在了墙上。

      熄灭的红烛被推到了一地。

      还没等伍佑爬起来,阴风又狠狠打了他一拳。

      ——[母亲,快救救父亲。]

      细嫩的声音焦急地催促着。

      陈望卿忍不住咬了咬大拇指,就算她现在心底的天秤已经倾向伍佑,可她该如何做?

      ——[母亲,放血。]

      陈望卿猝然抬头,黑影与伍佑正纠缠地难解难分。

      ......刀在哪里?

      她仓皇失措地寻觅,指尖突然一疼。

      温柔的风化作锋利的针,在她的指尖戳了一个小洞。

      正陷入鏖战的伍佑神情一变,原先的脆弱全数褪去,他在接下黑影的一拳后,轻笑着擦了擦唇边渗出的黑红血液。
      不愧是他的孩子。

      荷花香是清淡的,可如今弥漫在客厅里的荷花香气,却馥郁得能溺死人。

      只有新娘心甘情愿地用鲜血反哺伍佑,伍佑才能彻彻底底地与人结姻。

      伍佑望着面前的黑影,嘲讽地挑了挑眉梢,他唇瓣微张,轻声道:“......既然你这么嫌弃望卿,那就把你们俩身上的红线,也尽数让给我吧。”

      李瑞的生辰极阴,如今又正处鬼节,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但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地压制住伍佑?

      那毕竟是死去多年,执念深重的水鬼。

      当黑影被压制在地上不能动弹的时候,自以为能剿灭伍佑的李瑞,感到了无与伦比的羞辱,尤其是在看到陈望卿投向他的眼光时,那点耻辱,更是攀升到了顶峰。

      在伍佑的压制下,黑影显出了原形。

      那是一具青白且还是没有皮的尸体。
      浑身的肢节,既像人,又像是青蛙,他的面部带着鬼婴的特质,双颊肿胀如馒头。

      似乎是读懂了陈望卿眼底的嫌弃,李瑞挣扎着,想要摆脱伍佑的钳制。

      那怎么可能?

      伍佑精心算计,为的就是让李瑞彻底搬离陈望卿心中的一席之地。

      自从寄身于陈望卿的纹身之上,伍佑就能看到陈望卿周身缠绕的红线,大多数红线只是虚虚地挂在陈望卿身上,而经过伍佑观察,这些红线大多都是烂桃花。

      唯有李瑞,他与陈望卿之间的红线格外牢固。

      那就说明,不仅是李瑞有意,陈望卿多少也动了心。

      这让伍佑格外嫉妒。

      可他无法去破坏陈望卿的正缘,他隐忍着、蛰伏着,压抑着自己的欲望,直到李瑞出轨并死亡后,他才卷土重来,想要闯进陈望卿的心里。

      但,无论他怎么引诱,陈望卿心中始终都有李瑞徘徊不散的阴魂。

      “看门狗,”伍佑压低声音,闷闷地笑出了声,他蹲在地上,在李瑞的耳边低语,“现在你知道,什么叫——”

      酸涩。

      痛苦。

      嫉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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