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清麦未苏

59、逃亡

　　再次看见宋退臣，是在三个月之后的一个阴暗的巷子里，谢宿雨为逃避飞霜宫弟子的追杀闪进了一个巷子里。刚拐进来便被一把剑横在脖子上，随时可取他的性命。谢宿雨顺从着一动不动，乘机提腕格挡低头躲过剑锋。

　　二人四目相对，谢宿雨率先笑了出来。眼前的人正是三月前他说相逢无期的宋退臣。想不到区区过了三月时间，他们两一身落败的见面了。

　　“你怎这幅鹑衣鹄面的模样？”

　　原来刚才那些人不是发现了他，是在找宋退臣的。谢宿雨靠着墙坐下来，近三月的逃亡生活让他整个人不修边幅。尽管脸上被谢宿雨刻意抹黑了，还是掩盖不住亮晶晶的双眼。

　　宋退臣瞟了一眼谢宿雨，三个月光阴，谢宿雨好似变了又好似没变。他言简意赅的说明了这段时日中天庭发生的种种。

　　谢宿雨叛离后的一月，何世就挂在了青云派的山门上，死相惨不忍睹，是凌迟而死。有声称是目击者的人说看见是谢宿雨把何世的尸体挂在青云派的山门上，他们追着谢宿雨而去，在弃剑阁的地界跟丢了。

　　青云派的宗主当即一身麻衣素服运着何世的尸体去飞霜宫哭诉，说来也巧，那日大半的宗主都在飞霜宫商量谢宿雨踪迹。何快一把鼻涕一把泪活像死了自个爹一样说明白事情的原委。

　　谢宿雨忍不住打断他

　　“如此撇脚的原因他们都相信了?”

　　宋退臣眼不回睛的直视谢宿雨的双眼，谢宿雨明白了。那些人肯定是信了的，他与何世的恩怨全浮现在大家的眼睛下，想必肯定有个别偏激想法的会认为他把他如今的遭遇全权归属在何世身上。

　　谢宿雨眼一抽，让宋退臣继续说下去

　　那些宗主掌门顿时就陪同何快一同去弃剑阁讨要个说法顺带问弃剑阁拿人。

　　洛星辰气的脸都黑了，抱着剑守在山门下，被一通莫须有的罪名问他要谢宿雨。洛星辰火冒三丈，他都没有谢宿雨的半点音讯，这些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问他要谢宿雨。

　　洛星辰守在山门不愿让步，最后谢初阳和柳进翎好说歹劝，洛星辰才肯放一众宗主进弃剑阁。

　　谢宿雨听的认真，宋退臣却如鲠在喉，没有再说下去了。谢宿雨投石问路

　　“弃剑阁的天裂被撕开了吧”

　　谢宿雨原本是在凡间流窜，一是凡间地广人多不易暴露行踪，二是凡间不归任何一个门派管束，飞霜宫的手伸不到凡间。大约一月之前，谢宿雨肉眼可见凡间的妖魔多了起来，弃剑阁方向的上空一道裂痕，而后听说丹穴山上空的天裂也别撕开了，前不久才又被不知道哪位高人合上了。

　　因为天裂一事，何况还是弃剑阁那道天裂被撕开了，谢宿雨怎能坐视不理，这才一路东躲西藏的回了中天庭，要往弃剑阁去。

　　宋退臣点点头，揭示冯牧新的阴谋

　　“不错，那日冯牧新进了弃剑阁，不知用了什么本领，把弃剑阁上面的天裂给撕开了”

　　宋退臣冷哼一声

　　“后面他又相继撕开了丹穴山和的扶风山的天裂，才知道他与魔族勾结”

　　谢宿雨稍加一想就知道冯牧新这老头是个什么样的想法，无非就是一大把年纪了，想一统修真界，自立为修真界的始皇。

　　“你不会是因为不服与他，被那个老不死的赶尽杀绝吧？”

　　在谢宿雨的印象里，宋退臣的骨子里满满的都是傲气，不甘屈于人下，而冯牧新又是和魔族勾结，宋退臣必然是忍不下的。

　　宋退臣摇摇头

　　“我兄长无意之间听到他和魔族的计划，冯牧新要求我兄长率楚云端归顺与他。兄长不肯，冯牧新依何快之计要把我绑去飞霜宫”

　　谢宿雨苦笑，当日若不是他要宋退臣帮他逃脱，洋装挟持了宋退臣引得宋长宁当场大发雷霆，那何快也不会想到拿宋退臣去威胁宋长宁。如今飞霜宫勾结魔族还收了几门宗派，楚云端难以匹敌。看宋退臣这般模样，身为兄长的宋长宁又岂会低首下心?

　　宋退臣干脆与他一样从楚云端跑了出来，不给宋长宁留下后患之忧。这样想来谢宿雨觉得宋长宁也是一个英雄人物，他莫名联想到那位合上丹穴山的壮士。

　　“丹穴山上的那道天裂是三道天裂之中魔息最浓也最危险的一道天裂了，哪位高人把那道天裂重新缝上了？”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宋退臣自看到谢宿雨的时候就预料到谢宿雨今日一定会问到这里。结果对谢宿雨太残忍，宋退臣有口难言，话绕来绕去也说不出来，只认真的看着谢宿雨。

　　谢宿雨被宋退臣看的心里直发毛，他的笑缓缓僵在脸上，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可是我师尊？”

　　虽是疑问，谢宿雨也差不多肯定了。冯牧新勾结魔族，修真界大数门派归顺飞霜宫，剩余小部分没有归顺的，也在摇摆不定。怎会有心去补冯牧新千辛万苦撕开的天裂，这摆明是划清和飞霜宫的界线，彻底站到了飞霜宫的对立面。若要问起谁最不可能委身冯牧新之下，那绝对就是洛星辰，他连表面的虚与委蛇都不肯做给冯牧新看，何论归顺。

　　只是他没想到，事情远比他猜测的更让他难以接受。宋退臣上下嘴皮一张一合，就道出让他久久怔愣的话。

　　“洛宗主为补天裂……耗尽灵力……身亡，尸身至今未下葬。你兄长谢初阳……下落不明——弃剑阁着人寻找至今未果，疑似已遇害”

　　宋退臣鲜少有这样吞吞吐吐的时候，然而这残酷的真相他是在说不出来。谢宿雨脸一下一下白，那些污垢在他脸上都掩盖不了他的惨白。两人就这样席地坐了许久，忽然谢宿雨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对银镯，留给自己一只，另一只塞到了宋退臣的手里

　　“这是我师尊生前给我的法器，无论身在何地，银镯在我便可找寻到你。一月为期，等我来接你”

　　尽管不合时宜，宋退臣还是生出了几分涟漪之心。宋退臣握紧谢宿雨给他的银镯，站在原地望着谢宿雨消瘦的背影宋退臣蓦地发觉好像发生了任何事情，哪怕天塌了下来，谢宿雨也会走在前面用他的身躯给后面的人撑起一片光明，那些后人里，也包括他在内。

　　谢宿雨虽说没有历经千辛万苦但也经过了百难千辛才回到了弃剑阁。走到弃剑阁的山门前，谢宿雨掏出了那块崭新不染一丝灰尘的玉。这是谢宿雨把自己禁令赠给了宋退臣，弃剑阁又给他做了一块新的，这块新的还是会武那日洛星辰亲手交给他的。

　　只是旧物尚存，故人不在，谢宿雨极力按压心里不受控制的戾气，把禁令嵌入山门的一个凹槽内。

　　他知道，洛星辰并没有取消他的禁令，预料之中谢宿雨打开了山门，回到弃剑阁的二师兄。

　　弃剑阁已然没有往日的生机，入目一片缟素，弟子换下了弃剑阁的弟子服，穿上了白衣缟素。一个个眼神呆滞，表情木然，直到看见谢宿雨一步步走过来，灰败的脸上才重新出现一丝光亮，那是希望的光亮。

　　“二师兄”

　　“二师兄”

　　………………

　　一时之间，弃剑阁的弟子都涌了过来，好似都找到了主心骨，又好似在外受了欺负的孩童，被人打的嗷嗷直叫，终于等来了自己的父母双亲，等到了一个可以为自己讨回公道的人。

　　在弃剑阁没有人会因为他有魔息而惧怕他，对于他们来说，他谢宿雨只是他们的二师兄。

　　“二师兄”

　　早在看到了谢宿雨起就有弟子去告知沈静姝和柳尽烛，沈静姝亦是一身白衣素稿，但不同的是沈静姝髻上还带着小白花，柳尽烛也戴着白布孝帽，这不是师徒之仪，这是双亲之礼。谢宿雨一路过来已经听过了，柳进翎夫妇双双死于填补扶风山的天裂里。柳夫人护住了柳进翎。而柳进翎以己为阵眼，设了一个阵保全了一行十几个弃剑阁弟子的性命，并把从那道天裂出来还未来得及出去祸害他人的魔头全困与阵中。他则化为了一棵参天大树，警示后人误入其中。

　　沈静姝刚进弃剑阁，自身就体弱，柳进翎为沈静姝掷了一卦，给出建议是让沈静姝认一个爹娘。原先是认李卿巧做干娘，但李卿巧还未婚假，柳进翎就收了沈静姝做义女，静姝二字还是柳进翎取的。

　　所以沈静姝和柳尽烛是为柳进翎戴的孝，谢宿雨推开趴在他身上哭的稀里哗啦的沈静姝，扶着沈静姝站好。上前几步走到柳尽烛面前，柳尽烛也哭了好几日，眼睛肿的似个核桃，这时看着谢宿雨也险些当着众人的面哭了出来

　　“二师兄，我就知，就知你会回来的，师尊的棺就摆在殿内……还有我爹娘的”

　　柳尽烛与他们不同，柳尽烛的父母虽然多年不合，但对柳尽烛确是统一不遗余力的好。谢宿雨未知他人苦，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抚慰的拍上柳尽烛的肩头，向着蜿蜒向上的石阶走去

　　“师兄给你报仇”

　　六个字说的很轻，但每个弃剑阁的弟子都听到了，振聋发聩。

　　谢宿雨回去当日便换上了一身缟素，对着洛星辰的棺木磕了三个响头，守了一夜，接管了弃剑阁，手指上戴着弃剑阁掌门的印戒。第二日由弃剑阁弟子发丧出去，把洛星辰的棺木，谢初阳以及柳进翎夫妇的衣冠冢抬去了傲雪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