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清麦未苏

27、蛛网（7）

　　见家长的气氛很是尴尬，绕是绾禾平日里在大大咧咧，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小姑娘，遇见这种事或多或少会害羞

　　尉迟无咎拿过桌上的糕点塞到绾禾手上，绾禾拿着吃了起来，倒缓解了很多她紧张的情绪，让她慢慢正常起来

　　“绾绾，我们成亲之时可否让表兄过去?你也知晓我唯余这一个表兄……”

　　将军喝着茶，闻此差点喷了出来，心里不断的向天子告罪，绾禾正拿着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听到这话也犯了难

　　“可是桃花源不容许外人进”

　　但那是无咎唯一的表哥，绾禾很纠结，单纯的脑袋瓜费力的转了半天，等他们成亲，无咎就是他的夫君，无咎的表哥就是她的表哥，那怎么能说表哥是外人呢

　　“但表哥算不上外人”

　　这边尉迟无咎和将军还在思虑着怎么说服她，结果绾禾就自己把自己说服了，但总归是达到了他们预想的目地

　　绾禾鼓着腮帮子，吃的兀自开心

　　“不过等我们成完亲，他就要离开桃花源了，桃花源里不留生人”

　　尉迟无咎摸了把绾禾的头，拿出帕子将绾禾嘴边留着的残渣擦掉，笑眯眯的答应了

　　“自然”

　　当然，他也只需要那么一次机会而已，里应外合，一举拿下

　　绿荫遮天，绾禾带着尉迟无咎和将军沿着一条溪流行走，如今走到了一片桃林之中，现今开桃花的季节已经过去，夭夭的桃花见不到，倒是桃树上挂着不少桃子，他们穿过那片桃林往前走路一段路，一路上将军趁着绾禾不注意隔段时间便从手里丢了个什么东西出去

　　林尽水源，便有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绾禾挽上无咎的胳膊，看着那个小口又开心又激动，离家有已经这么久了，她娘肯定想她了

　　“就是这里?”

　　尉迟无咎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有村落，绾禾拉着他的手往小口那里走去，临近小口，绾禾掏出一个珠子似的东西摁进了墙壁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洞

　　那珠子摁进去了就像被石壁吞下去了一般，不见了，尉迟无咎和将军对视了一眼，随后他状似不经意的问

　　“绾绾，这是为何?”

　　那个小口很小，一个人过稍大一点，两个人就过不去，绾禾走在前面带路

　　“桃花源里有株养魂草，为避免他人采摘，那草自己生了道屏障出来，那个珠子可以让屏障短暂的打开”

　　尉迟无咎了然，知晓了桃花源里是真的有株养魂草，当下便没有说话，绾禾出来后摸上了石壁，从上面扣下了方才的那颗珠子，孩童般的展示自己的新玩具

　　“看，它也过来了，走，我带你去看我阿娘！”

　　说着就拉着无咎跑了起来，尉迟无咎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任由她拉着自己随意的闹

　　将军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桃源内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那些屋舍围成了一个圈，中间可见一颗草，草生长的很好，周边泛着点点灵光，从一踏进这里开始，尉迟无咎便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好似有双手轻柔的揉着全身的筋脉

　　绾禾拉着无咎狂奔，走到一处门前大喊

　　“爹！娘！”

　　此时阳光正好，屋内一个苗疆女子打扮的人急冲冲的走出来，一月之前就有消息传来，说绾禾已经找到了夫婿，她是天天在村口盼了又盼盼了整整一月还不见绾禾到来，今日就没过去了，不曾想绾禾今日就回来了

　　“绾绾！”

　　“娘！”

　　绾禾放开牵着无咎的手，与她娘抱在了一起，尉迟无咎负手站立含着笑看着这一对母女，女子放开绾禾将绾禾上下走右看了又看，未了摸着绾禾明显圆了一圈的脸，喃喃道

　　“瘦了瘦了……”

　　绾禾吐了吐舌头，抱着女子的手臂撒娇

　　“才没有，娘看错了，外面的吃食真的很好吃，我出去可都胖了不少”

　　周围的村民也围了过来，绾禾想起了被她遗忘的无咎，放下她娘的手臂，把无咎牵了过来，鲜少的漏出了小女儿姿态

　　“娘，这是无咎……”

　　人群中的一个小女孩躲在她娘身后，一手抱着她娘的腿，一手指着无咎问她娘

　　“娘，那是圣女姐姐的夫婿吗？”

　　小女孩的娘亲笑着把她牵出来抱在怀里，把这个问题抛给绾禾，放大了嗓门

　　“诶呦，囡囡啊，这个娘可不知道，这个你要问圣女姐姐啊”

　　说完对着绾禾笑的暧昧“绾绾，这是你的夫婿吗？”

　　绾禾一下红了脸，尉迟无咎处惊不变，对着那个女子笑着点点头

　　“娘子好眼力，绾绾是我未过门的夫人，虽现今我还不是她夫婿，不过想来也快了”

　　周围人又是哄笑一声，充满善意的取笑她们

　　“大家莫拿他们取笑了，过段时间绾绾成亲还需你们帮忙呢”

　　“诶呀诶呀，散了吧散了吧”

　　绾禾的娘出面说话了，他们就都纷纷转身回到了自家屋檐下坐着去了，眼神还不住的往这边瞟，打量着桃花源新来的姑爷

　　刚一开始绾禾的娘就看到了女儿带来了两个男子，但一下不知道女儿带来的夫婿是哪一个，自然也不好开口，不过她第一眼就瞧上了无咎，本就满意，这下就更满意了，将打趣的人都散掉了，高兴的把三人拉了屋里

　　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绾禾娘此时就是这般

　　“这位是?”

　　绾禾娘拉着绾禾的手，不解的看着大将军对着绾禾问道，将军忙站起来，俯首作揖

　　“我是无咎的表哥，此次前来是为见证无咎完婚，娘子放心，待他们成完亲，我便会离去”

　　“可……”

　　“娘，无咎家中只余这一个表兄了……”

　　见她娘神色踌躇，绾禾靠着她娘耳边解释了一番，说完绾禾娘了然，也就默认了让将军留下来，她们桃源里的人是知道绾禾寻了个出家人的夫婿

　　依照和绾禾一同出去的那两个女子说的，绾禾的夫婿看起来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一路上对绾禾无微不至，但并不清楚无咎的身世

　　婚期定在一月后，因为绾禾找到夫婿的消息早一月便传了过来，所以桃源里早已准备好了圣女成婚时的物品，而绾禾的喜服早就做好了，这一月里只要准备做无咎的喜服

　　尉迟无咎和将军便在桃花源里住了起来，桃花源里的人家民风淳朴，待人热情，又好客，无咎这一月来跟着他们一起劳作打猎，与他们混作一团，桃源里的人对圣女找的这个夫婿也表达了强烈的喜爱

　　一月很快就过去了，端午节这天也婚期如约而至

　　“新开花烛喜洋洋，天配一对好鸳鸯

　　天不同来地不同，洞房花烛满堂红

　　日出东方一点红，新人进门喜融融

　　日头上山一盘花，凤凰飞过万岁家

　　众君作乐明鼓响，祝贺新郎新妇娘

　　满路红妆进家门，百年夫妻日日亲……”

　　无咎穿着苗疆男子的喜服牵着新娘子的手从村民之中走了出来，村民排成两列，唱着婚庆祝词，所有的祝福皆在这一句句歌声中

　　无咎和绾禾在养魂草前跪下，郑重的拜了三拜养魂草，在养魂草前喝了合卺酒，末了，无咎和绾禾一同敬了桃源里的乡亲，上一任的圣女将一支蛇杖交到绾禾手上，圣女的火炬成功的传递

　　“无咎！来！来！下来喝酒！哈哈哈哈！”

　　成婚仪式就这么完成了，村民们热情的招呼着无咎去同他们一同喝酒，无咎站在原地没有动，此时他的脸上已然没有了笑意，冷冰冰的，绾禾感觉不对，伸手去扯无咎的衣袖，以为无咎是有哪里不舒服

　　“夫君?”

　　尉迟无咎挥手推掉了绾禾的手，底下的村民此时也看出来了尉迟无咎的不对劲，刚想说些什么，腹部就一阵绞痛

　　“你们怎么了?”

　　绾禾看着底下的村民一个个痛苦无比，她的阿爹阿娘也捂着肚子，绾禾忙跑下去扶着他们，不多时，她的腹部也传来一阵绞痛，在只有尉迟无咎和他的表兄还有一个上任圣女的丈夫神色如常，此时有村民已经发觉不对劲了，他历声问着台上的尉迟无咎

　　“你做了什么?！”

　　上一任圣女的夫君拿起酒闻了闻，诧异的抬头

　　“酒里有雄黄！”

　　尉迟无咎不回答她，挥了挥手，村民们便看见他的表哥三步做两步的爬上了高台，径直走向养魂草

　　“夫君！”

　　绾禾已经猜到了尉迟无咎想要做什么，但她还是不死心的唤住了他，企图让他停止动作

　　尉迟无咎置之不理

　　“无咎！”

　　村民们知道自己上当了，拖着身体就想冲上去，最后却只能跌倒在地上痛苦□□，眼睁睁的看着将军把养魂草拔了下来，恭敬的呈给站在原地不动的无咎

　　“太子殿下”

　　村民们悔恨当初，错把豺狼当良善，挣扎着想用尽最后一口气报复尉迟无咎，腿部却已经退化，双腿已变成了长长的蛇尾，随即脸上也出现了蛇鳞，上一任圣女的丈夫已经被这幅画面骇的昏死过去，不一会儿功夫，那些村民已经全部变成了没有思想的蛇，在地上漫无目的的爬着

　　绾禾哪里见过这幅变化，一时间跌坐在原地，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让绾禾回过神来，她呆呆的看着那些士兵打扮的人下马，单膝跪地称无咎为太子殿下

　　无咎将养魂草小心的收了起来，矜贵的从祭台上走下来，刚一落地，旁边那只妄图亮出毒牙咬他的蛇被他的属下一刀断了性命，尉迟无咎剜了侍卫一眼，吩咐下去

　　“避开这里的蛇，不可杀戮”

　　绾禾认出来了，那是上一个圣女，她怒目瞪着从高台上走下来的人，一刻钟前她还沉浸在幸福之中，而此刻那身喜服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和愚蠢，她现在已经完全呆滞了

　　“……为什么?为什么?”

　　除了询问为什么绾禾说不出别的话，尉迟无咎走下来，蹲下身想张开手欲抱着神智不甚清楚的绾禾离开

　　“绾绾”

　　绾禾猛的推开了他的手，惧怕的向后爬去，浑身还发着抖，眼里充满了畏惧

　　“你不要过来，别碰我！”

　　尉迟无咎神色软了下来，又变成了绾禾熟悉的那个无咎，他张开手慢慢的朝绾禾走去，用了他十二分的耐心

　　“绾绾，跟我回去”

　　可那一步一步就像利剑穿在绾禾心中，令绾禾害怕的发抖，不断往后面缩去，伸出手欲抱着已经是一条蛇的爹娘

　　“你不要过来！……爹！娘！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