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区都来了》东小木

25、逃生

　　顾南看不清，只感觉他周身散发出盖过厉冬月的阴寒之气。他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方式，逐渐变绿，犹如冰原雪狼，可怖至极，绽射出阴鸷冷酷令人窒息的光芒……

　　“我错了，不问，我不……”

　　季朗眼中，长发被扯散的女子牙齿咯咯响，她不知是冷的还是吓的，靠近自己身体的双腿，骇然笼罩上一层冰霜。

　　她很害怕，总是小小而红润的脸庞惨白得失去生气，他仿佛已经见到她几个呼息之后生命静止的样子。他心莫名快速跳动两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圐着般，发紧。

　　手指不受控制微微一颤，这一刻，想放过她的念头再次占据上风，如同一开始看见她出事鬼使神差去救她一样，后悔只是一瞬间。

　　顾南用仅剩的理智观察到季朗身上寒气在消退，眼睛里的绿光也缓缓变为黑色，她终于魂魄归位，心跳也开始恢复。

　　不是错觉，他刚刚是真想杀了我！

　　“你的峰林雪豹去哪了？”

　　“在，在我姐姐家。”因为郭秋害怕火笼，所以今天顾南从刘小月家出来时，把它放在了那边。

　　季朗没再问，当他跨向顾南身后时，顾南不争气地缩成一团趴到地上，哆嗦着战栗不止，在雪地里发出轻微的摩挲声。

　　直觉告诉顾南，他绝不是单纯的伐木大师，至少黄青发怒时远达不到这种强度。

　　师跟大师之间，不可能相差如此之大。

　　他究竟是什么人，跟打晕自己的那伙人是什么关系？

　　“你只要听话，就不会有事。”季朗绕到她身后，只是想要触动一个机关，打开树洞。

　　这棵树之前顾南就没看全，只知大得像堵墙，压根不知它究竟有多大。当树洞出现，过度惊吓的她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脑子像是宕机了。

　　“今晚你睡在这里，明早朝南走，装着很早就来砍树，若是有人问你知不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你就说睡得太沉不知道。听明白了吗？”

　　顾南点头，她怀疑自己失语了，她说不了话。

　　季朗：“重复一遍。”

　　“我……”

　　顾南抱紧双臂深吸一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我没有见过你，昨天天黑前就回家了，太疲惫，睡得很沉，一醒就又上山来砍柴，什么都不知道。”

　　季朗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钟，而后脱下自己的黑毛袍扔树洞里，让她进去。

　　顾南二话不说手脚并用抬起屁股往里钻，笨拙的样子逼得季朗再次出手，把她四肢叠成一团抱了进去。

　　“我的袍子足够你御寒。这里有个开关，你出来时就按它。”

　　顾南赶紧点头。

　　离开前，他又想起什么，说道：“我的熊袍明天就任它放里面，不用管。还有，我给你喂了一颗木灵精，天亮时会拉肚子，你拉在这树下，但是要先把雪刨开。”

　　顾南突然浑身一震，忍不住再次找死，“为，为什么……”

　　她怀疑晕倒时，那帮人给自己下了毒，是这家伙救了自己。

　　问完再次后悔，可是她不想糊里糊涂啊！

　　“为什么给你吃木灵精？”

　　顾南察言观色后，坚定地摇头，这个问题已经不用问了，她想知道他跟那伙人是不是一起的。

　　季朗一怔，没想到她反应还挺快，是个聪明人，就怕遇到蠢女人。天赐人对雪国没有多大归属感，或许不杀她，算不得做了错事。

　　“你好像没有听懂我的话。还在问？”

　　拒绝回答，等于回答了。顾南心下复杂至极，真是一伙的吗？

　　脚步声响起，她抬头，季朗离开了，她也明白自己是活下来了，下意识道了句：“谢谢。”

　　声音很轻，不知季朗有没有听不见。

　　她伸手把树洞关上，知道今晚是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东西。这名叫季朗的年轻人，身份有问题。

　　山下住宅区里会发生什么？

　　顾南仔细回溯了一遍他说过的话，既然明天一早还能上山砍柴，小月姐他们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惊一吓之下，背心湿透，后背凉意浸骨，她把黑熊皮裹紧，熊皮上浓郁的男性荷尔蒙气息也不在意了，嘭地倒下去，身体疲惫得不成样子。

　　一闭眼就是男人绿油油的眼睛，她心口如同被针刺，传来密密匝匝的痛感。小月姐还说嫁不出去就赖上他，这样的男人，打死她也不想沾上。

　　太可怕了！

　　这晚顾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洞里漆黑没有时间概念，肚子咕咕叫的抽痛把她逼醒了。

　　猛地睁开眼睛急慌慌打开树洞，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她忍着强烈的便意疯狂挥斧子刨雪。

　　动作非常快，身体里充满了能量，这就是木灵精的效果吗。

　　因祸得福？又多得了他一颗木灵精，那家伙简直富得流油。

　　就在她快憋不住时，终于见到黑色泥土……

　　很臭，有股怪味……

　　上大号时任谁都是表情狰狞的，上完她才有功夫观察这片从未来过的林子。

　　每颗树都很大，大到至少六七个大男人才能抱住，说是一堵墙丝毫没有夸张。树杆呈紫色，整片林子全是这种树，没有枝杆，笔直地窜上云宵，顶端能看到隐约一团淡紫树叶。

　　南方？哪边是南方？

　　昨晚季朗离开的脚印早被大雪覆盖。

　　顾南抗起斧头，把洞口关上，朝着洞口正对的方向试探着前行。

　　走了十几分钟，看见一块大石头，明白自己走对了，昨晚她跟季朗一开始就是在这里。

　　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顾南看见了城墙。见到城墙，就想起昨晚那伙人，他们应该不是雪国人，是从这城墙进来的吗？

　　望着肃穆的黑色城墙，顾南呆立许久。

　　这道墙能防猛兽，却防不了坏人。她对无意间帮过自己的祭司有些好感，祈祷那位老人最好不要出事。

　　顾南满腹心思地迈着步子，要是没吃木灵精，兴许现在她已经开始累了。丹田里有团温热的东西，好像持续在向她的四肢输送能量，走了一个小时，就跟往常走十来分钟差不多。

　　半小时后，前面的风景变得熟悉，废柴坡到了。昨晚她居然被弄出了这么远？

　　没多久她又看见昨天砍的两捆柴，静静地淹没在雪中。她现在就想下山，但是又不敢，老老实实心不在焉地继续砍……

　　中午时，磨洋工只砍了两捆，顺手削好木板子决定拖着四捆柴下山。

　　在途中遇到同样在砍柴的李老师夫妻，至从出师后，这十来天顾南跟陈兰菲几乎没有交集。或许陈兰菲也感觉顾南对她有看法，看见她时表情没有以往那样熟络。

　　“多久上来的？这么早就砍了四捆啊。”李老师笑道。所谓四捆，可不是双手能抱起来的四捆，每根都是五六米长海碗粗的大树，一捆七八根，放板车上堆着像小山，运下去时相当费事。

　　顾南心下稍安，山下果然没有出什么大事。

　　“天没亮就出发了，我住得远，昨天回去得早，没有帮人家砍完，所以今天早些来。”

　　李老师笑得很真诚：“马上就要冬眠了，我们家房子修好后你还没来玩过呢，有空来玩啊。”

　　“好，有时间一定来。”顾南应道。没有开口回请人家来上门做客。

　　陈兰菲瞥了眼她的背影，低声对李老师说：“我怎么就看她不顺眼呢？”

　　“你就是嫉妒。”

　　“胡说八道，我嫉妒她做啥？”

　　“我哪知道你们女人的心思，好好的一个姑娘有啥不顺眼的。她是吃了你的还是穿了你的，真是莫名其妙。”

　　“好你个李振山，你知道人家将来有前途，又长得漂亮起了龌龊心思吧！”

　　“不可理喻！陈兰菲，你自己什么人自己能不知道？大学的时候就嫉妒你们同寝室的赵诗诗，我跟她说两句话你马上摆个臭脸，事实是什么，人家压根就看不上我。”

　　“我呸！谁嫉妒她，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李老师烦不省烦，至从出师后，他老婆就陷入焦虑状态，别人一天能砍四五十棵木材，他们两个人只能六七十棵。没办法，体质摆在这里，想努力都不行。

　　别人十三个铜子最高变至十八甚至二十，他们二十六个变三十二，其实也很不错了，只是没到四十个她就受不了。

　　攀比欲强烈，控制欲也厉害，这种自讨苦吃的作精委实烦人。

　　顾南下山后把柴送给郭秋，拉着剩下的两捆回家，下午不打算再上山，她得缓一缓心情。两天后是集市开放日，三后天就如李老师说的，要冬眠了。

　　三家一起冬眠的地方还没选定，小米粒希望去她家，三方在地图上呈三角形，去哪家距离都一样。

　　昨晚没睡好，顾南想午休一下，刚好到日子可以下地的刘小月就领着火笼上门来了。

　　火笼看见主人先是愣怔了两秒，然后围着她绕圈一阵猛嗅。

　　顾南一开始还以为它不认识自己了，心说不至于吧，这么蠢的吗？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恐怕它是闻到了自己身上木灵精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