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双重人格怎么办？》熹染

23、第23章 恶念

　　那领头的庄稼汉名为张辉，是庄子上的老人了，因此说的话在庄民间似乎很有些信服力，因而引起了人群的慌乱骚动。

　　隔着金黄的田地不远处，便是与邻州的交界，这从河里飘来的可怜人也应当是和庄子上最近陆续收留的人身份差不多。

　　这些人有的是在邻州过不下去了，就是经由邻州想要偷偷涌入永宁城，而城门处守卫严密，便来到此处，被心善的易凉留在庄子上。

　　梧桐看着耐心同庄民说着话的易凉欲言又止，转而看向那一副志得意满模样的张辉，仿佛人群的声音越大，他的威信就更加确立起来似的。

　　张辉伸出手，让内围叽叽喳喳的庄民息了声音，他似乎是在对易凉说话，可偏偏声音高了些许，恰好让四周远近的人都能听了个清楚。

　　“易公子，我们都是庄稼汉，不懂什么时势，也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到底有多可怜，我们其实不想管，这世上可怜人多了去了。”

　　他回身指向外围拘谨地站在一边与本庄人格格不入的那些人继续道，“接管外来流民是官府的事，我们庄子上也要吃饭的，今年好不容易有了些收成，还没见到银子，就来了这么一群人白吃白喝，谁受得了？”

　　有人附和道：“可不是，谁知道过了冬又会变成什么样，有这些外人在……终是拖累。”

　　张辉将手中的铁锹狠狠戳在地上，一副占理的模样，“今日公子若不给我们庄民们一个交代，那便在此耗着吧！”

　　梧桐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死去的人并非焦点，真正的矛盾在于庄子上前前后后接纳了许多流落至此的流民，表面上侵害了庄民本身的利益，惹得庄子上的人很是不满，故而才有此等局面。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当年也是看易凉开朗和善才让他来管了庄子，一向没出过什么岔子。而今这群庄民跟着领头的张辉附和，也不动动脑子想想，对方是否出去什么目的，也不看看入秋以来，庄子上给分了多少多少银子和物资。

　　可是比以往最好的年头还要多出许多的程度，易凉甚至还自掏腰包将庄子好生修缮装点，让庄民们能感觉到温暖。

　　而这些却让庄民们渐渐忘了他们与庄子的关系，变得变本加厉，他们这种行为，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奴欺主。

　　梧桐意欲上前出面反驳，却看到有人已经出手了。

　　此时，身着青灰色劲装的暗卫们已经将那张辉架住，反扣在地，易白敛起衣袖对他冷冰冰道：“主家的决定可需要尔等置喙？若尔等还不散去，便用庄子上的规矩处置你们。”

　　庄民瞅着手臂向后生硬弯折着，痛得嗷嗷直叫的张辉，害怕地向后退了数步，他们只是来瞧热闹的，怎么把易老板也惹怒了。

　　庄子上管易凉叫易公子，而叫易白为易老板，庄民们与易凉亲近，却敬畏这位易老板。

　　不出片刻，庄民们告着饶，作鸟兽散了，这是易凉不曾预料的局面。

　　易凉微微歉意道：“易白兄长，是我处理不力。”

　　易白看向躺在那里再也无法言语的尸体，沉默片刻，说道：“不是你的过失，若庄子附近突然出现这么多流民，将其暂时安置而后从长计议却是最合适不过了。”

　　“只是……”他继续道，真就如兄长教育自己的弟弟一样，尽量将道理讲得委婉，“以后主便是主，他们就算是雇工也是签了死契的，你在此可定他们生死。”

　　易凉道：“平日里，他们算是和善，可能是害怕了，今日才……”

　　梧桐上前拍拍易凉的肩膀道，“易白说得自有道理，你听着便是，庄子上的规矩自有他的道理，不可荒废了。”

　　易凉犹豫地点点头，云柘安慰他，“易凉哥，我们来研究这具尸体吧，余下的事，交给梧桐与易白哥便是。”

　　梧桐道：“前几日游商归来，还报给我‘诸事平安’，那这些流民到底是哪里来的？”

　　易凉插了一句：“我原以为是邻州闹了饥荒，但观察几日，见他们总是像在躲什么似的，恐怕没这么简单。”

　　易白道：“还是要细细问问，待夜里我来会会他们。”

　　·

　　魏枕风这两日忙得不可开交，他派人四处奔波为主子招兵买马，而自己坐镇念韶华每天操碎了心。

　　霜雪阁建阁五载，一直隐匿踪迹，暗中行事，但近来，他观主子大有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意思，便十分自觉地加大了吸纳人手的力度。

　　力不足，不能成事，人不够，便打不赢架。

　　但就算是忙得焦头烂额之时，他内心燃着的好奇火苗也一直未能熄灭。

　　在外人面前，每日迎来送往，游刃有余，优雅从容的沈掌柜的面皮下，是多么急切地想要一个答案——赭青，飞白他们最后都去哪里了呢？

　　那日得到易欢亲口承认，那几个他相中却被易欢截胡了的好苗子，的确没有如传言中那般被承嘉郡王丧心病狂地折磨致死，都在好好活着。

　　那么这些人被安置在了何处，又为何不见出现于王府？魏枕风按捺不住想要知晓这答案的心，便派最好的斥候前去打探。

　　斥候跟着易欢的时候总被暗卫发现，以为是刺客，被他们穷追不舍，好几次差点逃不出来。于是只能改变思路，迂回曲折了一番，好歹是找到了人。

　　当魏枕风拿着斥候递给他的报告时，他也只能好一阵唏嘘，就算是好苗子又如何，在易欢那里，飞白他们的才能得到了发挥，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过得很好。

　　与刚进念韶华时那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完全不同，他们做着各自的事，有着光明的未来。

　　魏枕风摇摇头，暗嘲自己想太多，于是额外给了这位斥候好多辛苦费，以弥补他在易欢那里留下的心理阴影，他走后，自己则坐在烛火微晃的暗影里出着神。

　　赫凛雪走上楼来，见魏枕风独坐在那里，难得善心地问道：“最近劳累过度了？给你放几天假如何？”

　　魏枕风想了想，一寸光阴一寸金，放一天假，他便要用更多时间弥补，罢了，他不配。

　　“多谢主子体恤，不必。”

　　“嗯。”赫凛雪带着些微寒凉坐在一旁的木椅上，魏枕风倒来一杯热茶给他。

　　“我见你这里清静，便上来小坐。”

　　不是来找他的也好，乐得清闲，魏枕风便很知心地告退道：“那我先退下，主子可在此好生休息。”

　　赫凛雪点点头。

　　魏枕风是个风雅人，就算经营着的念韶华是供人寻欢作乐之地，装潢却很有一番审美，可能又因为他曾是羽林卫中人，自己所住之处，便又多了几分简约。

　　他不客气地躺在魏枕风宽敞得正好的床上，侧过身来，熨平了他侧腰上的伤，若是脱下衣袍查看，便必然能见到一块巨大的瘀伤，青紫交加，必然不美观。

　　无妨，李灏那里有许多上好的伤药，连泡澡水里都放着各种药材，他不担心这伤不好。

　　黄昏之时，他如常出现，却觉得心情十分轻盈，他很少有这种情绪，以往多是痛苦，难捱，以至于愤怒，而这种轻松心情的出现属实蹊跷，让他觉得体内多了许多用不完的力量，便临时决定去营地练兵。

　　结果练着练着，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人的身影，于是手中的狼牙棒脱手，在空中转了半圈，毫不留情地敲在他的腰侧。

　　赫凛雪见怪不怪，但疼痛与不适还是有的，他突然醒悟到一件事，那就是李灏那家伙白天肯定是去见了易欢，做了一些平时不大会做的事情，然后觉得很开心。

　　却毫不顾忌给他带来这么多奇怪的影响 。

　　这个李灏！

　　赫凛雪翻了身，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漏进来的月光，隐隐约约，恍恍惚惚，儿时那些斑驳的时光猝不及防涌了进来，将他的心房遮挡，正如此时月亮下的阴影地。

　　而易欢的存在就是那树影间跳跃的点点银白，偶尔出现又消失，却不容人忘记。

　　赫凛雪早就明白，他是作为李灏的反面而存在的。

　　对方有多么光鲜纯洁，自己便有多晦暗邪恶，对方的柔软换来了他的锋利，对方的宽容使他有了偏执，但他又是遵循对方的意念出现的，对方助涨了他的生的火焰，他不能违逆这个人。

　　赫凛雪曾在深渊边游走过。

　　那段时间他嗜血，心中触手一般源源不断冒着杀念。

　　他会想要杀掉小路上闪过的猫，会想打掉天上掠过的飞鸟，会想要将后宫里那些可恶的面孔一个一个全都剥掉，使之露出血肉，好让他看一看，那嘴脸后面的血肉是什么颜色。

　　否则为什么他看上一眼，都会觉得这些人的脸上冒着无法消弥的黑气呢？

　　他知道自己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在别人面前，他小心翼翼扮演着李灏，而真正的他，总被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所压制着。

　　尤其是在易欢面前，他要装得更加弱小，因为李灏在他面前，一直被好好保护着。

　　那时候他内心的杀意日渐增长，像瘾，比一般的欲念更可怕，攫住他，捆绑他，诱惑他。

　　这时候，赫凛雪会拿刀去剜旧时的鞭伤，用这种疼痛刺激、提醒自己，若是真的顺从了这种欲念，他与兽有何区别，难道他的存在会是罪恶吗？会是有违伦理纲常的吗？

　　可那些是外人的规矩，他只知道强者才能活下来，而强者能作主杀伐。

　　在那段时间他对死亡，对血肉，充满了渴望，他问自己：“为何要克制？你的存在不就是为了报复吗？”

　　所以那天晚上，他带了匕首，躲在御园中，等待着某个受害者的出现。

　　但那天晚上，那个小少年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制止，没有害怕，也没有嫌弃他。

　　那时候，十岁的赫凛雪正对着一名倒在地上的宫人狠狠刺着，眼神凶狠，口中呓语着外人听不懂的话。

　　八岁的易欢就站在那里，叫停了他，直视他的双眼，问道：“你看杀人也没什么难的，可是殿下，你开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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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本章没有出现易欢，却处处不离易欢。
易欢：江湖中满是哥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