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雀》不精致猪猪女孩

48、两面

　　即使谢斓再淡定自若,努力粉饰太平，可只有他自己能够切实感受到,心脏在隐约的抽痛,蔓延到身体中的每条脉络，原来情意被辜负是这样的苦楚与难耐。

　　从太后宫里出来时，宫道上的积雪已被清理的干净，来时的脚印已不复存在。她知道自己选了一条腹背受敌的路，她不能相信每一个人，太后不肯与她透露半点口风，这让她隐隐有些担忧。但落棋无悔。成与败，生与死，皆在一念之间。

　　想到此处，她不禁抬头去看照射在头顶上的暖阳，这是她现在能够感受到的唯一一丝暖意。

　　这一些时日，谢斓没再踏入后宫半步，他有足够的耐心等着猎物主动进击，可沈云意那头儿却没了动静，这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消息有误，或许她不会背叛自己，抱着那点死灰复燃的期盼与雀跃，他再一次踏进了永安宫，只是，明明这宫里一砖一瓦不曾改变，可总觉得无形中不似从前了。

　　沈云意见他来，心中说不清的复杂与牵绊,照往常一般行礼时,他却没来扶她,甚至有些疏离,只冷淡说了句，”嗯”，起来吧。！

　　而沈云意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起了来，她闻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可谢斓的脸色很平静，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依旧靠近她身边，虚揽住她的肩，带着她走进宫中。

　　却看到了那只百灵鸟，不像往常一样活泼乱跳,而是垂头丧气的靠在笼子旁边，缩在了角落里，此情此景,谢斓看似漫不经心的随口说:看来它也会伤心失意。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意，沈云意也不咸不淡的回道:天空才是它的归属。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又怎会如意呢。真是一语双关。谢斓一直知道，她向来聪明，所以她才会权衡利弊，替太后做事，宁肯去走悬崖峭壁上最险的那条路，也不愿留在原地苟且偷生 。

　　谢斓勾了勾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更带着一些凛冽的寒气。可沈云意却视若无睹般，问他要不要留下来用晚膳，她说新学了一道膳食，要做给他品尝。

　　若搁在以前，他定是会欣喜，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她肯用心思留自己，可一切都不同了。谢斓甚至对她起了防备之心，可他还是没有拒绝的留了下来。

　　不是相信而是不由自主的爱，让他将那一切都抛之脑后。本按照规矩，应该由王德用银针验过每一道菜肴无事才可呈上来。可他却特意免了这规矩。

　　任由着沈云意将做好的膳食摆在了谢斓面前，体贴的拿起筷子，为他布菜。可落在他眼中这每一样看起来精致的食物背后不知放了什么东西。

　　谢斓分辨不出来，也不想辨了。罢了。都罢了。他曾在心里暗自承诺过许她称心如意，那么他便接下她殷切的目光，拿起了筷子，将每一样她亲手夹的东西，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慢慢品味。

　　沈云意看他用膳时的样子，慢条斯理却没有犹豫，似乎真的在享用她亲手做的饭菜，可方才她明明感受到谢斓起了疑心与冷淡，而自己刻意一口未动，他竟然也不觉奇怪。

　　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沈云意让人都下了去，她拾起筷子却偏了方向夹了谢斓碗中的未动过的糕点，而谢澜止住她的动作，将那糕点失手扔到了地下，滚在了谢澜的脚边。

　　谢斓不解的看着她，觉得她实在不必为太后做到如此地步，不惜自伤，而沈云意却忽的一笑，起身蹲在他的脚边，将那块看起来不怎么脏的糕点捡了起来，再度放入口中想要证明给他看，谢斓却不信她，生怕她犯蠢。一边攥住她的手腕，一边捏住她的下颌：“阿意，吐出来。”

　　沈云意却轻声说：皇上放心，臣妾这糕点里没有按照太后的吩咐放脏东西。

　　她坦言一切，谢斓露出了惊讶的目光，不禁想了另一层可能，沈云意选择了他，于是松了手，示意她继续。

　　她跪了下来，将袖中的药瓶呈了上去。来龙去脉她字字句句不曾落下，一番赤诚之心，天地可鉴的模样。

　　臣妾擅自做主，以免引起太后疑心，如此大事未禀告皇上，便布下此局。

　　皇上若仍然相信臣妾，不妨按照臣妾之言，假意中了太后给臣妾的毒药，引出所有潜伏在暗处有谋逆之心的人。

　　早在慈安宫，沈云意便就发觉了太后身边的嬷嬷不对劲，果然不出她所料。那是谢斓的人。

　　既然两方都有胜算的可能，那不妨她都一样押注。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而不为。

　　只是刚刚他明知可能有问题却还是吃下去的模样，竟然引起她为数不多的恻隐之心。

　　谢斓久久不应声，沈云意抬起头撞进他眸光的幽暗，似乎要将她的心事看穿。

　　一声又一声，她听见自已的心跳快得出奇，她竟然在害怕被他识破真意。

　　两人长久且沉默的对峙，谢斓终是开口说：

　　不要让我失望，此事，便就依你所言。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少了些温存，多了些帝王的威严。尤其是失望二字分外厚重。

　　可偏偏这之后，谢斓放低了身子，与自己平视，他的手抚上她娇软的面颊，指腹来回磋磨。端详着她此刻慌乱的内心，那样情意缠绵。

　　谢斓也说不清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她的心计与手段，抛去牵绊，谢斓看得清清楚楚。很明显，不过只要她并不是完全倒戈也无所谓。

　　就像沈云意刚入宫时，他忌惮他的父亲也忌惮着她，在第一次侍寝时，他便动了心思，他问她，是不是自愿入宫陪伴君侧。她违心的说了些奉承的话。他也不愿再听，只说了句，睡吧。

　　可就当他以为，她会躲避这个问题时，却在无人可知的夜半三更时，她却悄然出了声，而他睁开了眼睛，，她起了身，跪在了地上。

　　将沈家的所有和盘托出，斩钉截铁的与他说：

　　臣妾愿为皇上手中之剑，替您除去奸臣。以振朝纲。

　　屋子里的烛光早已熄灭，只留了一盏。那个黑暗笼罩周身的深夜，趁着微弱的一点光亮，他头一次用审视的目光去看一个女子，问她这样大义灭亲，想要什么。

　　他问的直白且刺耳，心中却鄙夷不屑，女人无非想要的不过是高位的荣光与金银细软。

　　可是却听见她回，臣妾想要一介自由身。

　　自由，也曾是他想要却不可得的东西，他当初欣赏她为了想要得到的东西，挣扎向前，费尽心思的模样。

　　如同自己为了权利的宝座不惜一切代价去争斗输赢一般。

　　他欣然应允这场交换，只觉得并不难给予，于是这场谈话成了他们心中彼此的秘密，也达成了同盟。在那之后又同她联手做了一场棋局，扳倒了皇后。

　　接下来便是太后与沈家，可他早已在不经意间悄然沦陷。一次次试探挽留她的心意。

　　而她却不曾动摇罢了，谢斓抿直了嘴角，皱了眉头。目光炙热却有些复杂不明的意味对她说。

　　阿意。我恐怕要食言了。

　　面对她的缠绵，沈云意暗地告诫自己，不要回头，尽管她耳聪目明，听得懂他每一句话。也恨自己为何不做个糊涂人，

　　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意思，她自然早有打算，违心的话说出了口：臣妾只盼皇上好，不求其他了。

　　她装作顺从，谢斓自然也不戳破，只是也另有一番心思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