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思终相见》兮鼠

68、及笄（三）

　　夜里凉风簌簌，颜乔扶着额头不知走了多远，只觉得自己好似离宴会场地越来越远。
　　“颜姑娘，你怎么到这儿了？”

　　身后有脚步声越来越近，颜乔双眼迷离地回过头，只瞧着一个穿着黄色宫服的婢女出现在身后不远处的地方。
　　“头晕得厉害，便出来走走。”

　　她的声音有些虚弱，甚至带着点柔媚。
　　婢女更是快步地朝着她走了上去，将她扶住：“奴婢扶着姑娘去休息吧，后院就在这不远处的地方。”

　　颜乔好似难受得厉害，轻微点着头道：“好，便多谢你了。”
　　“姑娘跟奴婢道什么谢，这些该是奴婢做的。”

　　一阵凉风吹来，让颜乔清醒了不少，被婢女扶了一路，不知走了多远，这才抬起了头来，看了眼四处，迷茫道：“这是哪里？好似跟方才不在同一个地方。”
　　“姑娘说笑，瞧见前面的院子了吗，马上就到了。”

　　听着她的话，颜乔勉强地抬起头，朝着前方看去，只见着一座高塔矗立在不远处的地方上，露出点点昏黄的灯光。
　　颜乔疑惑：“这是哪儿？”

　　“后院歇息的地方。”
　　“我怎么瞧着你的这个位置跟方才是两个方向。”

　　“姑娘看错了吧，就是这个位置。”
　　听了她的话，颜乔直起了身子，目光中带起了警惕，朝着身后看去：“我不去了，你带我回去找临安侯。”

　　“啰唆。”婢女似乎没了什么耐心，收敛起了和悦的神色，变成了一股子狠辣的劲儿，朝着颜乔的脖颈处就是一个手背。
　　颜乔顿时没了力气，两眼一闭瘫倒在她的身上。

　　婢女稳住她的身体，冷声道：“这么多话，烦死了，只要你在这塔中度过一夜，我的任务便是完成了。”
　　距离地方没有多远，婢女没走两步便听得急促的脚步，瞬间疑惑，这地方还有别人？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忙带着颜乔躲在了大树的后边。
　　“殿下，臣与秦王之间真的毫无干系。”

　　婢女躲在树干后头，看着前面的人目不转睛，丝毫没有察觉出在暗夜里怀里的人睁开了双眼，眼里正流露出一抹子意味不明的神色。
　　管堰和太子？

　　太子俨然不信管堰说的话：“毫无干系？那你为何又会在此处？”
　　颜乔的目光落在管堰的身上，只见他面上平静，低垂着眼帘，似乎丝毫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秦王是亲王，总归是在朝堂上任职，帖子已下，该是要来的。”
　　“孤不止跟你说过一次，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来都城的。”

　　“臣自不敢忘。”
　　太子说完，便面露怒色而去，只留下管堰一人来留在原地。

　　未过多久，便听得一声叹息。
　　“太子殿下如此不解大人心意，大人何必苦苦追随，管大人是个聪明的人，自然明白择木而栖吧。”

　　又是择木而栖。
　　颜乔无声地笑了一声。

　　管堰听得秦王的声音，方才转身道：“秦王殿下说笑，臣与太子之间不过亦是同僚关系，何来追随一说。”
　　秦王听得他的话，双眼中光亮一闪而过：“就知管大人是个聪明人，太子蠢笨而不自知，跟着他倒不如跟着本王，本王保证，太子能给你的，本王亦能给你，太子不明白你的东西，本王倒是明白得很。”

　　管堰脸上没有任何松动，倒是一副诧异的神色：“臣不明白秦王殿下在说着什么。”
　　秦王笑道：“大人在青州的事迹，本王有所耳闻，自然是知晓大人心中所念，就在那高台之上，人已经是早早等在那里了，只等着大人前去，已解大人孤寂之心。”

　　听了这话，管堰倒是没了拘谨的神色，反而对着秦王笑道：“臣在殿下心中便是如此之人？”
　　“大人是什么样的人，本王不在乎，本王在乎的是大人心中的事情有没有做成。”

　　秦王说着，附在管堰耳边小声道：“过了今夜，管他什么楚府还是临安侯府，不都是你的人了？”
　　说完，秦王支起身子，又道：“良辰美景，大人可切莫辜负，让着姑娘一人独守空房。”

　　管堰目光轻轻朝着树干后瞥了一眼，便往后退了一步道：“只怕殿下误会了。”
　　秦王哈哈笑道：“误会什么，还是大人不敢直面自己的心？喜欢但是说不出口，没事，过了今夜，不管喜不喜欢，不都是大人的？”

　　管堰直直对视上秦王的目光，眸中一股冷意：“秦王殿下，管某不懂你的居心到底是为何，只是这等下作只是管某实在做不出来。”
　　秦王立刻收敛起脸上的神色皱着眉头道：“也是本王的不是，竟是会错了大人的心意，若是大人真的不喜里面的那位，你只管开口，不管是谁本王都能给你弄来。”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殿下的心意恕我不能领情，今夜的事情我便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以免伤了殿下的兄弟之情。”
　　秦王立刻沉着脸道：“管堰，你这是什么意思？”

　　管堰低声道：“殿下以为今夜临安侯为何会出现在宴会之中？若是殿下今日一意孤行，那便是与整个临安侯府为敌，萧阳虽死，可临安侯府的势力依然存在，整个萧家氏族，秦王殿下可招架的住？”

　　秦王顿时不再说话，他确实算漏了萧承景，萧承景如今跟着老六出双入对，已跟他是生了间隙，若是再来个颜家的事情，他也是不能保证临安侯府的下一步，父皇失了萧阳，可对着临安侯府的恩宠却是不断，全部到了萧承景一人身上，这时候倒是不好与他敌对。

　　秦王看了管堰一眼，管堰仍是太子的人，为了他与萧承景为敌，不值当。
　　思索片刻后，秦王道：“即使如此，本王亦是不强求大人。”

　　管堰随即拱手道：“殿下请便。”
　　秦王走后，管堰不知在原地站了多久，颜乔感到身边人渐渐没了耐心，恨不得对着他动起手来。

　　管堰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着她们栖身的树后沉声道：“出来。”
　　颜乔只感觉到，身边的人整个怔住，好久才缓过神来，手已经摆好的招式，只等着朝着管堰而去。

　　她刚想一动，便觉得脖子一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颜乔无声地笑了声，从树干后出来，对上管堰带着薄怒的眼：“秦王费力拉拢大人，甚至给大人准备了良妻美妾，大人倒是拒绝得干脆。”

　　方才还在说着的人，此刻正笑着从一旁出来，一副没有察觉出任何危险的姿态。
　　“你若是知道他准备的谁来，便笑不出来。”

　　颜乔看着他，倒是并不真的关心，随口道：“总不会是我吧。”
　　管堰沉默了许久才道：“就是你。”

　　颜乔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睁大眼睛道：“我？”这有她什么事儿？
　　管堰原是不打算来这什么宴会的，可听见消息说秦王朝着颜府下了帖子，帖子上指明要颜乔前来，便察觉出有异常，近日里来，秦王丝毫不避讳太子，对着他奋力拉拢，让他察觉出不对劲来，一查才知，秦王是知晓了青州借粮一事，与颜乔有关，才有了今日的一番试探。

　　管堰看了眼不远处的高台上，忽明忽暗的灯光，不然他又怎么会来此处冒险，也只是想看看她会是如何？
　　管堰明白，颜乔不会是坐以待毙的人，又有萧承景在此，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这脚步不知道怎么的，竟是不受控地往这里走来。

　　明知不可能，自己仍还想要试试？
　　管堰叹了口气道：“青州一事，秦王已知是你所为，难得抓住我的把柄，自然要试一试。”

　　“试就用这个法子？”
　　若不是知道她的厉害，躲在这附近，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秦王。

　　“我已是叫你快走，为何不随着宋王离开？”
　　他控制不住自己，也只能叫她离开。

　　颜乔倒是不以为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秦王在暗我在明，总要来查探一番虚实才是，若是早知是因为你，这宴会不来也便罢了。”
　　“你倒是不骗我。”管堰拿她没有办法。

　　“骗你有何用？”颜乔早已劝过他远离太子和秦王，是他自己不听劝，“太子如何已经是说了无数遍，可你呢，还不是对着太子肝脑涂地，如今没了人质在手，牵绊着你，秦王若是惹恼了太子，凭着他多疑的性格，下一个损失的便是你的性命。”

　　“你这是在担心我吗？”管堰忽地出声问着。
　　颜乔没好气道：“管大人才高八斗，智慧无双，怎么会让人担心，我是担心管姑娘，没了你的照拂，今后该怎么生活。”

　　“若是下辈子能做选择，我或许会凭着自己，到今日的位置。”
　　“你当真以为谁都有下辈子？”

　　“罢了，不与你说这么多，你快些出去吧，小心着些。”管堰心里倒是一阵难过，移开目光道。
　　颜乔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得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一脸担忧的萧承景，只好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萧承景停在他们约十步以上的距离，没有再往前走，颜乔点着头，目光落在树干后的婢女身上：“你自己处理吧，留着总归是个祸害。”
　　说完，转身便朝着萧承景走了过去，没有一丝的停留。

　　“走吧。”颜乔路过他身边时，对着萧承景道。
　　颜乔没有回头，自然没有看见管堰看着萧承景的目光中，似乎带着点点的艳羡。

　　回程的途中，萧承景问着颜乔：“可查出来什么？”
　　颜乔犹豫了番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她还有些不明白，若是这次的宴会是跟着自己有关，那上辈子的宴会，又为何会宴请着自己与阿姐呢？

　　直至快到门口时，萧承景停下了脚步，颜乔不解地看着她。
　　在暗夜里，颜乔没有瞧见他微红的脸色，只听着他轻声而道：“总归是要装些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