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84、来访

　　“炼制丹药是麻烦了些，但可以找门路托人进城找别的丹师炼制，这阵法你应该能画。”

　　黎星原没说话，将手中的纸折上。

　　“用上这些，你的修为也只能暂时恢复成往昔的五成，而且，耗损太大，透支寿数，与自杀无异。”
　　“你看懂了？”颜路岐有些诧异。

　　黎星原含混点头，“勉勉强强。”
　　“想要找齐这些东西不容易，你身体也羸弱，就算修为回来，也不一定就能替我解毒，再缓缓吧，等我修为提上来，说不定就可以……”

　　“说不定？”颜路岐出声打断，“发作这几次，你修为每次都比上一次有所提升，毒发时间的确越来越短，但你没觉得毒发时更痛苦难忍吗？”

　　行医半生，他见过太多病痛，一个人痛到什么程度是什么反应，他也许不能一眼看出来，但多看几次也能心里有数。

　　“你是说？”黎星原蹙眉回想。
　　“修为提升可能的确能助你压制毒素，不至于丧命，但每一次毒发的反应也更剧烈。”

　　“嗯，等下次再看看。”
　　“你，你还真是……”颜路岐一时语塞，“随你吧，反正暂时死不了，这些东西你也搜集一番，多做筹谋不会错。”

　　“知道了。”

　　颜路岐起身离开，房门重新合上，黎星原复又将那几页纸展开，匆匆一眼扫过，记下药名和符阵的纹路，在脑子里仔细查起来。

　　那阵法每启动一次，颜路岐便能借由原本被剖出体外的内丹短暂恢复修为两个时辰，但灵力重新消散时，反噬也大。

　　她不想碰这个法子，将纸重新折上，随手放进储物空间中。

　　……

　　一个月后。

　　黎星原又毒发了一次。

　　依靠慢慢吸收炼化长老的内丹，她的修为在短短三月内从黄四境升到了黄七境，一个月进阶一次，速度快到可怕，与此同时，毒发的时候痛感也更剧烈。

　　毒发时。

　　四人如往日几次那般，一个不落守在屋内，颜路岐看她痛到失了神智，看得心惊肉跳，直觉不太妙，忙上前拉着小蛰和屠庸远离床榻边。

　　“你做什么？”小蛰想挣开他的手。
　　“她神智不清，可能会出手伤人，你们都站远一些！”

　　“不会！她是傀儡师，神魂强悍，识海宽广，不会那么轻易失去神智！”小蛰忙又凑到黎星原身边，一遍遍替她擦去额上的汗。

　　颜路岐张张嘴，到底没说什么。

　　透过床幔遮掩，黎星原双眸时而清明时而混沌，任由小蛰靠近，到底是没有暴起伤人，他看得心惊肉跳，又劝不住人，只能与屠庸小心站在一旁防备着。

　　祝长生站在窗边，负剑而立，面上没什么表情，静静盯着窗外的山景，只执行黎星原之前的安排，保护好这一方小院。

　　远处一道流光飒踏，直奔山腰小院而来。

　　祝长生双目无神，此刻终于有了点波动，瞬息间便消失在窗前，寒川出鞘，光影冷冽，咄咄逼人。
　　关清晏风尘仆仆赶来，忽然被袭，抬剑抵挡。

　　剑光相撞，关清晏有心退让，“这位前辈，在下无意冒犯，只是前来拜访！”

　　祝长生恍若未闻，也确实不知道关清晏在说什么，依旧提剑刺去，剑气凛然。这时，关清晏也觉察出不对，此人根本就是没有神智的傀儡。

　　“你先离开！别被他缠上！等她醒来再说！”颜路岐留意到外面的打斗，忙到站到窗边查看，朝关清晏喊。

　　关清晏一怔，一时不察，手臂被豁出伤口，忙依言掐诀离开，快速隐遁在众人视线中。

　　祝长生并未穷追不舍，收了剑，重新回到窗前，负剑而立，剑身染血，一滴一滴染上他指尖。

　　女修躺在床上痛到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祝长生反而长睫微动，血迹风干，指尖黏糊糊的，他眸子渐渐变得清明。

　　“唉，你神智回来了？”颜路岐一惊。
　　祝长生微微蹙眉，看向沾满鲜血的手，脑中思绪一片混沌，只含混点头，“嗯。”

　　“没事，刚刚来了个人，大概是找她的，你把人打伤了，应该没什么事。”颜路岐快速解释，指了指床榻上几近昏迷的人。

　　“毒发了？”
　　“嗯。”颜路岐点头，“前几次你没碰上，她修为上涨，发作更厉害，日后有她好受的。”

　　“嗯。”祝长生依旧点头，掐诀清理干净剑上的污渍，颇为宝贝地将它收入剑鞘。
　　“死了都还念着这把剑，真是……”

　　“我是剑修。”
　　“那也没见她宝贝无占剑。”

　　“……”
　　祝长生默然不说话，偶有的几次清醒，黎星原确实不拘小节。

　　这一次只清醒了一刻钟，两人说上几句话，眼前一晕，祝长生眸中光亮消散，又恢复成无波无澜的样子，一潭死水。

　　……

　　等毒发过去，黎星原再清醒时，已然是深夜。

　　颜路岐看她浑身脱离躺在床上，一点点坐起身清理一身狼狈，心中悄悄松口气。

　　还好这人没痛到失去理智发疯砍人，不然，祝长生站在她那边，小蛰和屠庸加上一个没有修为他，妥妥要全部交待在这儿。

　　“姐姐，上午有人找过来。”
　　“什么？”黎星原面色一冷，面上半点疲累也找不见，如利刃出鞘，寒光照人。

　　小蛰连忙解释，“不是敌人，是关清晏。”
　　“是他？”

　　“是啊，来的时候还被他打伤了。”颜路岐指了指站在窗边一动不动的傀儡人，“我让他在附近等等。”

　　“嗯。”黎星原点点头，呼出一口浊气，从床上坐起来，“去看看吧。”

　　漫游在山林中的傀儡纸人收到黎星原的指示，很快便成群结伴将关清晏重新引来小院外，隔着木头栅栏，黎星原一挥手，木头院门打开，关清晏长身玉立，垂眸不语。

　　今夜无月，只两盏灯火摇晃，挂在小院门口，火光闪烁，幽微昏昧。
　　黎星原面色苍白，与几人站在院中房檐下，朝他招手，“关道友，进来吧。”

　　关清晏略一颔首，抬步进入院中。
　　“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信不是都送到了？”

　　几人一同进入屋内，黎星原沏上茶，反给自己倒上一碗酒，颜路岐不赞同地看她，到底没在外人面前多说什么。

　　“想来看看。”关清晏没多的解释，一身夜色寒凉，“打扰了。”
　　“你是有什么想问的？”黎星原浅酌一口酒。

　　关清晏却摇头，“没有。”
　　“只是想来小住一下？”
　　“嗯。”

　　黎星原觉得莫名其妙，“那宋道友和林道友？”

　　“此番是我独自离开宗门历练，他们不会来。”

　　“这样……”黎星原这下更摸不着头脑，但看关清晏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也没继续追问，“那，反正我这儿屋子多，你让屠庸带你随意找个屋子住下就是。”

　　“多谢。”
　　“不必，大晚上的奔波至此，今夜先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黎星原挥手赶客，无他，她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人去楼空时，黎星原顺手又查看了一下关清晏对自己的好感度。

　　零。

　　关上系统面板，她抬手揉了揉眉心，窗外寂寂无声，祝长生仍旧矗立着，她闭目安心修炼。

　　那长老的内丹已经被她吸收纳入体内，只是尚未完全被她自己的内丹所吸收，想要炼化，还需时日。

　　翌日。

　　关清晏此后便当真就如普通访客和朋友一样在此处住下。

　　每日看着屠庸招猫逗狗，在院子里养鸡，在厨房里捣鼓，时不时闹出点动静。看小蛰在院中晾晒草药然后拿到稍远处的集市卖掉换钱，看颜路岐有时候酿酒，有时候教小蛰辨认草药，或者自己跟自己下几盘棋。

　　什么也不多问，什么也不多说。

　　看的最多的还是黎星原和祝长生两人练剑，他自己也跟着一同练，三个剑修各自练三套不同的剑法，日日闻鸡起舞，颜路岐都觉得佩服。

　　最初黎星原很是防备了一阵子，就怕他带上凌霄派那一大堆人偷偷过来把自己这儿给包抄了，但对方似乎没这个打算，她也看不透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又一次毒发。

　　对于青州碧云派一事，他们也没想瞒着，关清晏随口一问，颜路岐便将事情都说了。

　　“所以祝前辈也是……”
　　“嗯。”颜路岐点头，“不过他有时也能短暂恢复神智，看你醉心剑术，平日里还跟他切磋，日后说不定还能跟他交流探讨一番。”

　　关清晏没说话，手中紧攥三阙剑，目光落到黎星原身上。

　　不用颜路岐言明，他也清楚黎星原此时神志不清，做出什么都有可能，哪怕人识海宽广，神智坚定，也不得不小心些。

　　若是，若是出了意外，等她神智清醒时……

　　“不必这么紧张。”颜路岐出言宽慰，“她……她这人厉害着，不至于暴起伤人。”

　　屠庸就站在两人身边，闻言小声嘀咕，“你上次也不是这么说的……”

　　“身边有个帮手，我底气足，腰杆就挺起来了，不行吗？”颜路岐有些好笑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屠庸撇撇嘴，看小蛰伏在床榻前守着，寸步不离，丝毫不顾安危，一遍遍尝试调动灵力缓解黎星原浑身剧痛，替她整理好浑身狼狈。

　　只是显然，无甚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