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82、安顿

　　“好了，现在都没事了！”符青黛长舒一口气，向身边的魔修介绍黎星原，“这就是黎大人，令牌就是她的。”

　　“黎大人好！”
　　“见过黎大人！”

　　黎星原汗颜，朝那不认识的六人微微颔首，并不多说，只接过了符青黛还回来的令牌。
　　跟着黎星原一同过来的药人见到面孔陌生的六个魔修，神色紧张又戒备，颇有些不自在。

　　“诸位。”黎星原环视四周的人，“在下还有要事需尽快离开，便不同行了，各自安好，有缘再会。”
　　“好，多谢。”
　　“多谢道友！”

　　被救的人又一次道谢，黎星原从空间里取出好些常用的丹药分给在场众人，都是她以前攒下的家底，“望诸位时时自省，切勿为心魔所扰，迷乱神智，祸乱人世。”

　　“多谢。”
　　“是。”
　　分完东西，黎星原带着小蛰和祝长生辞别众人，继续向西南去，目的地是颜路岐和屠庸所在的那片群山，青州与豫州的交界上。

　　有魔教的人在，她相信他们会安置好这群魔修，会有法子约束以及求得自保。

　　路上。

　　一个月后，三人避开人群，专挑人烟稀少的地方路过，遮掩气息，乔装打扮，日夜兼程赶路，终于抵达目的地。

　　黎星原体内毒素再次发作，剧痛难忍，差点从剑上跌下去，堪堪稳住身形，匆忙咽下丹药后又继续赶路。

　　甫一落地，脚步踉跄，呕出一口黑血。
　　“星原姐姐！”小蛰一惊，忙上前搀扶，“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没事，去看看他们。”随手擦去唇边的血渍，黎星原抬步走向那隐匿在参天树荫下的小屋。

　　屠庸靠在门口，远远看到他们，一边兴奋招手一边飞快跑过去，“你们回来了！”
　　“回来了！”小蛰也高兴，“你们这儿没发生什么吧？”

　　“这深山老林的能有什么，猛兽可打不过修士！”屠庸颇为自豪，指了指在跟在后面的颜路岐，“他体内的伤也好多了。”

　　黎星原点点头，“没事就好。”
　　颜路岐一眼便注意到跟在黎星原身后的男剑修，迎风而立，如松如竹，一动不动，而手中拿着的，正是那把他也看着眼熟的寒川剑。

　　凡人之躯，他也看出了“祝长生”的异常。
　　黎星原对上他的眸光，匆忙避开，兀自抬步走进屋内。

　　“这，这是怎么回事？”颜路岐嘴唇嗫嚅，不可置信，立在门口挪不动脚，目光直直盯着黎星原进屋。
　　她居然把他制成了活死人！

　　活死人！

　　任他作为药人死去，还能投胎轮回。被炼制成活死人，神魂受损，一旦被傀儡师放弃，或者傀儡师死亡，他极有可能魂飞魄散！

　　她居然把他做成了活死人！

　　“祝长生！祝长生！”他双手紧箍住傀儡人双肩，对上人涣散的目光，寒气一寸寸蔓延上脊背，不寒而栗。

　　“你居然把他做成了活死人！”颜路岐气到浑身发抖，“我让你将他带回来或者杀了，你居然！”
　　“你知不知道神魂损坏，他已经无法入轮回！”

　　“这个。”黎星原席地而坐，没有理会对方的指责，抬手递出一块留音玉符，“他留给你的话。”

　　匆忙收回手，她无心解释更多，体内的毒素蠢蠢欲动，剧痛蚀骨钻心，一路奔波，灵力不济，稍有不慎便会压制不住，她快忍不住了。

　　“是他主动要求姐姐……”小蛰见气氛不对连忙解释，黎星原抬手打断她。

　　颜路岐接过玉符，神色依旧难看，没了灵力，他取出匕首划开手掌，鲜血滴落，白玉染血，附着在留音符上的禁制解开，祝长生的声音传出。

　　嗓音沉沉，语速低缓。诉说经年见闻和心中不甘，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留音并不长，很快便听完了，玉符碎裂成末，颜路岐捧在手心中，半晌未回过神来。

　　余光中，傀儡人持剑而立，衣衫破烂，鬓发随意披散，瘦得可怕，也只那身姿与风骨，依稀有当年的影子。

　　“咳咳咳咳咳……”黎星原抚着胸口剧烈咳嗽，出言宽慰，“他的残魂一部分被锁在躯体里，一部分在寒川剑中，也许……也许会有短暂恢复意识的时候。”

　　“你怎么了？”颜路岐回过神，眼睁睁看她嘴角又吐出黑血，“中毒？”

　　“是。”黎星原轻笑一声，随手扔出一颗封印了法诀的内丹，“那玄六境镇派老祖的，算给你报仇了。”

　　“他的毒？”颜路岐接过东西，面色顿时沉下去，“你何必招惹他？”
　　“不是我要招惹。”待她平息□□内乱窜的毒素才解释，“祝长生就是在他手中，主殿九层的都是毒人，若非他活不下去，也不会求我炼制活死人。”

　　“你们俩真是……”颜路岐一时语塞，又侧头看向立在小木屋门口的傀儡人，情绪复杂。

　　一个堵上自己的神魂和轮回敢开口请求，一个不顾随时毒发和灵力不济敢硬着头皮答应，他怎么就没想到防一防，别让这两人给凑到一堆去。

　　屋内三人面色都不好看，屠庸也跟着紧张，“那，那你体内的毒，很麻烦吗？”

　　“有点。”黎星原点点头，对上颜路岐的目光，“一个月发作一次，服用解毒的丹药后只能暂时压制。”

　　“什么丹药？”
　　“百毒清。”

　　“上品丹药？”颜路岐已经顾不得问黎星原那里弄来这珍奇难得的东西，“服用过几次了？”
　　“三次。刚中毒时一次，毒发过两次，又服用了两粒。”

　　颜路岐越听眉头皱得越深，“三颗百毒清都没能解毒……”

　　“我知道很难办。”黎星原接过话茬，顺便看了眼自己攒下的卑微值，每次兑换一粒压制毒发的丹药需消耗十点，她如今还剩一千二百三十三。

　　“你可想好了解毒之法？若我修为尚在，也许能……可如今……”

　　“急什么，来人方长，暂时死不了就行。”黎星原摆摆手，指尖掐诀，一簇灵力没入颜路岐体内，“我先看看你伤养得如何了。”

　　颜路岐没动，任由她查探，倒是屠庸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放心吧，我每天都在给他熬药！看着他喝下去的！”

　　黎星原点点头，收了法诀。

　　颜路岐身体确实好了些，能多活些日子，但内丹被剖出，丹田都捣毁，通体经脉碎裂得不成样子，又耽搁太久，救治不及时，想要重新修炼几乎不可能了。

　　“别苦着一张脸，咱们如今也算是难兄难弟，一个修为尽废，一个身中奇毒。”颜路岐看她不在意，自己亦放宽心。

　　也是，急有什么用，急也急不来。

　　屠庸将屋内零碎散乱的东西归置好，五人一同挤进小屋，席地而坐，黎星原和小蛰简单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告诉另外两人。

　　“所以，你被通缉追捕了？”颜路岐眉心一跳，“那你这求医之路恐怕……”

　　碧云派虽在东域青州，但他最清楚其势力。

　　放眼九州四海，在医术和丹药两道说不上独占龙头，但也与别的专擅医药的宗门常年保持着联络，彼此互惠互利，来往密切。

　　通缉令一出，别的宗门大都会卖个人情，不一定会直接揭发黎星原，但也不会贸然出手救治，除非黎星原关系更铁。

　　至于乔装打扮，隐藏身份，想也别想。

　　身中奇毒，通缉令发布，别的医者以毒识人，怎么瞒？

　　“额，可以这么说。”黎星原汗颜，“干大事的人，名声扫地也正常……”

　　颜路岐默默不言，最终轻叹一口气，“也是我连累你。”
　　忽而，他又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动也不动的祝长生，“也连累了他。”

　　“何必这么说，选择都是自己做出的。”黎星原神色轻松，“求医的事可以先放放，人活着就总会有办法，如今，倒是你的情况比我更严重。”

　　“十年吗？”颜路岐心中了然。
　　一生从医，即使修为尽废，灵力全无，他对自己的伤势还是心里有数。
　　“嗯。”黎星原含混点头，“伤得太重，先继续喝药，等过段时日我给你渡灵力。”

　　末了，她笑了笑，“谁让你都活了几百年了，一朝修为尽废，经脉断尽，没一下子变成老头就不错了。”

　　如果碧云派的人下手留些余地，可能情况会好些，但偏偏他们就是奔着杀颜路岐去的，剖出内丹，震碎经脉，用的都是十成十的灵力，哪里会手下留情，加上此后没有及时救治，更是无力回天。

　　“我只剖出那老东西的内丹，还是便宜他了。”
　　“罢了罢了，往事不提。”颜路岐将先前黎星原随手抛给他的内丹还回去。

　　“此事招惹进了煞门和魔教的人，我看……”
　　“什么？”
　　“我看你是真的名声扫地了。”

　　“那又如何，名声在外都是别人给的。”黎星原兀自站起身，环视四周，“这药材消耗还挺快。”

　　颜路岐一摊手，满脸无赖，“我当初给你五十上品灵石你不要，现在我身上可一分钱也没了。”

　　“没想找你要钱。”黎星原轻笑一声，“收拾收拾，长住在此这山林里也不是个办法，过几日我们便走。”

　　“你想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