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74、进城

　　“这一次，我带着面具重游故地，辗转打探，才知他当年回到剑宗后提着剑就想闯到碧云派大闹一场，却很快被两方联合压下风声，此后就销声匿迹，不知去向。”

　　“我不信，也想找他做助力，就继续查探下去，才查到他……原来不是失踪。”

　　小屋里的气氛近乎凝滞，灯芯摇啊摇，光影散乱，黎星原开口补上最后的话，“他也堕入了魔道，还没能逃脱宗门追杀，被生擒做成了药人。”

　　“是吗？”
　　“是。”颜路岐阖上眼，似是不忍，“也许我就不该告诉他，或者，该早点回来，让他受了这么多苦。这次在暗室里我找到了很多药人，救的救，杀的杀，但他不在暗室中，恐怕是被哪个长老带到了炼药室或府邸，你再替我去看看吧。”

　　“你确定他还活着？”
　　“不知道。”

　　黎星原轻叹一口气，“算了，我去找找看吧。总归去这一趟，我也是要给那些药人和毒人找个归处。”
　　“多谢。”

　　“你确定他现在还长这个样子？”黎星原将画纸拿起来看了好几眼，目光描摹过眉眼，想要记在脑子里。祝长生，真是一个好名字。

　　“也许。”
　　黎星原将画纸收好，打趣起来，“真是，就给这么一张纸，我很难办啊。”

　　看对方面色不好，有灰败之相，她只能宽慰，“唉，放宽心，他既是剑修，皮糙肉厚的，想必没那么容易死，说不定我还能将人给你活着带回来。”

　　“尽力而为，不必勉强，护好自己。”颜路岐没抬头，半张脸匿在阴影里，含混不清的样子，“平安回来。”
　　黎星原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这人命还大着。”

　　“这个给你。”颜路岐从衣襟里翻出一个香囊样式的小袋子，皱巴巴的，表面糊满了泥土和灰尘。
　　“什么？”黎星原接过，除去封印，打开一看，面色惊愕，“你的内丹？”

　　“是。他们废去我一身修为，我也只能藏着这么一点。”
　　黎星原重新落上封印，抹去内丹的气息，将东西还给他，“不用了，我不需要。”

　　“唉，你别看不起，虽然修为折损了些，但不枉我活这么些年，也能保你突破玄阶。”
　　“我将其炼化为己用也需要时间，如今对我来说用处不大，你自己收好，等我从碧云城回来再说。”黎星原依旧摇头，坚持将东西还了回去。

　　想淬炼筋骨，提升天赋，她自可以用卑微值兑换法宝灵药，不必用颜路岐的内丹，况且，若有可能，她还想试试能不能有挽回的余地。

　　只可惜系统可供兑换的丹药没有现成适合于他如今这情况的，若是用错了药，以他这副躯体，可能直接就一步归西了。而她，又不擅医道，只能从长计议。

　　“可你如今的修为……”
　　“已是黄阶四品，永安之事了结的那天晚上就突破了。”

　　“还是太弱。”颜路岐摇头，“碧云派长老一辈，哪个不是到了玄阶。玄一玄二都是寻常，镇山的师祖还是玄六境。”
　　“想什么呢，我只是去放走药人而已，又不是要灭了碧云派满门。”黎星原笑笑，“走了，保重！”
　　话音落，无占出鞘，她叫上小蛰和晴天娃娃便兀自先御剑而去。

　　什么玄阶黄阶，她凭一柄无占剑，十五年内将天衍剑诀练到了一百二十一境，打的就是一个以下犯上，向死而生。

　　那些逃窜四方的怨灵邪祟，到了后期，哪一个不是滋生成长到跟玄阶修士差不多的修为，撇开林辙帮忙，她照样都杀了，更何况现在她修为更高，身上又有法器傍身。

　　……

　　一个半月。

　　黎星原与小蛰进入青州后直奔碧云城，青州地域广大，四方境内还算安稳，凡人安居乐业。
　　仙门不多，但相互之间来往密切，宗门内钻研医术和炼丹的修士地位高，也与三大宗门有往来。

　　小蛰重新戴上了面具，遮掩身形和气息，因而两人不用刻意绕远路避开一些居于交通要塞的大城池，很快便到了碧云城外。

　　碧云派的势力盘踞于此，两人进城查探，街上来往人群摩肩接踵，修士与凡人对半开，随处可见药材铺和炼丹房，也有前来求医的伤患，和慕名而来求药的各方势力。

　　城池中心处，那最恢弘，最扎眼的园林府邸，便是颜路岐的老家。

　　城堡一般，主楼高百尺，庞然大物一般矗立在平地上，拔地而起，自高空俯瞰，整体面积大到一眼都望不到边，被结界严密笼罩，日光下蒙着一层淡淡的金光，甚至靠得近一些都能感到威压迫人。

　　面具太过扎眼，小蛰便将它取了揣在怀里，黎星原用符箓暂时替她遮掩去周身气息，扮做凡人模样。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动不动，只静静望着，显得格格不入。

　　小蛰拉了拉她的手，“姐姐，我们要做什么？”
　　“没事，我们要等。”黎星原回神，摸摸她的头，抬步进了最近的一家酒楼，鱼龙混杂处，最容易探听消息和掩人耳目。

　　碧云派实力不容小觑，或者说，不输于凌霄派，整个青州三大家族若沆瀣一气，也不怪颜路岐将自己弄成了那副模样。

　　最初，她反感那毫无根据的预言，像头上悬着一把剑，随时都有可能给她造成难以预料的威胁。

　　现在，她却开始期望那预言是真的，她真能有毁天灭地的能力，好完成旁人无法完成的事，揭露旁人不敢触碰的禁忌。

　　“姐姐，我们还要继续吗？”
　　“要的。”
　　“那我会一直陪着你。”

　　黎星原没答话。

　　“真的，我是傀儡，我不会死的。”小蛰仰头看她，神色认真，“你想做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唉。”黎星原轻叹一口气，牵着她一同步入酒楼，“我知道，我信你，但受伤了还是会痛，你要顾好自己。”

　　几次相逢聚首，她从宋溪若处取了不少精血，小心保存，又学了不少制作和修复傀儡活死人的术法，可以保证给小蛰重伤后给她重新塑造躯体。

　　只是，到底不是无知无觉的傀儡，以前挨过的痛苦，还是不必再重温了吧。

　　“放心吧，我会的。”小蛰一溜烟蹿进人群中，连忙占了个空桌，一边向黎星原招手，一边招呼店小二点菜。

　　她可以不吃东西，黎星原可以服用辟谷丹，两人都不看重吃食，可能是受了屠庸的影响，一进客栈就点菜，倒是成了习惯。

　　黎星原刚一坐下便听一道声音自身侧响起，“这位小友，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拼个桌？”
　　抬眸看去，一位红衣公子翩然而立，眼尾上挑，活脱脱风流倜傥的模样，身边还站着一个气质清冷的白衣修士，沉默着，看样子不是多话的人。

　　她环视大堂，人满为患，也就方才小蛰跑得快，占了这一处位置，便点头应下，“好。”

　　“多谢仙子了。”来人笑着坐下，抬手招呼站在一旁的白衣人，又向黎星原介绍起自己，“在下神梦府，江飏。”

　　“神梦府，李延青。”白衣人略一拱手才落座。

　　神梦府，在北境燕州，一个不大不小的宗门，不拔尖但在燕州也算有点地位，两个实力不俗的弟子千里迢迢来此，不像是看病，大概就是代替宗门出面采购丹药灵草，可能后面还跟着长老一辈的修士。

　　黎星原心里已有成算，“在下黎星原，散修，她是小蛰。”
　　店小二还未送菜，几人就攀谈起来。
　　“散修？那你们来碧云城是求医还是求药？”

　　这一个女散修带着一个凡人小孩的配置实在是奇怪，总不能是小孩儿得了怪病。

　　“求医。”黎星原答得干脆，“一位友人周身经脉尽废，我想替他来这里问问，看还有没有救。”

　　进城之前她便已经对此地的情况有大致的了解，碧云派号称心系天下苍生，广济世人，只要打着寻医问药的名头，基本上都可以被允许穿过结界，进入门派中，只是名额紧缺。

　　当然，所谓进入结界是进入是最外层的那面结界，至于进了宗门里面，一步一景，如同迷宫般包罗万象，不该给外人看的外人也看不到。

　　但，她有颜路岐给的内部消息，虽然不知还有几分可供参考。
　　“周身经脉尽废……这可不好治。”江飏颇有些惋惜，“那你可得抓紧些，凡人寿数短暂。”

　　“是。”黎星原微微颔首，露出黯然神色，“在下一介散修，人微言轻，而名额有限，不知两位可否帮帮忙。”

　　白衣人李延青没表态，倒是江飏答应得干脆，摆摆手颇为豪迈，“我神梦府与碧云派颇有往来，不过是打个招呼的事，明日，你同我们一道去就是。”

　　“多谢了。”黎星原面露感激，“我那友人伤的太重，不宜奔波，可能还要等几日才能到。”
　　“那也无妨，明日去跟掌事弟子说一声，想必他们也不会为难。”

　　店小二将菜送上来，小蛰连连给黎星原夹菜，桌上气氛活络，江飏问起小蛰，黎星原便说是那友人的妹妹，放心不下，与她一同来求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