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65、同行

　　路上。

　　青鸟扑棱着翅膀追在白龙后面，两只妖闷头赶路。
　　“你不是想杀她吗？”
　　“我，我好像打不过她……”

　　白龙鼻腔里挤出一声嗤笑，不再言语。
　　“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国师的事……我，我觉得，她没有做错。”青鸟翅下掠过一片云，群山退去，万物寂寥。

　　“师父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师父总笑我没见识，可能他是对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天色已晚，白龙放慢速度，停在一处山头，“你觉得她是个好人？”
　　“我不知道，可能是吧，她来救镇子里的人……虽然她想剖我的妖丹，但只是想吓吓我……跟别的修士不一样。”
　　“你恨她。”

　　青鸟闻言略微一愣，缓缓降落在树梢上“是。可是……她没有做错什么。”
　　“哈哈哈……这算什么，这永安四方境内该恨她的人多了去了。明明看清了后果还是要去做，真是一群蠢货。”

　　青鸟不再言语。

　　不想承认，但她知道自己其实更胆小，在发现蛇妖性情大变的时候就一个人躲起来，躲得远远的，只敢看着他在三阳镇中胡作非为……
　　她是羡慕勇敢的人，羡慕又害怕。

　　……

　　将鸟妖带回凌霄派，林辙发现师父云虚真人还在闭关，这一次未免太长了些，但没有多想。
　　便只将人交给门内的长老和掌门安排，给一个栖身之所，又有大佬指导修炼，还有同辈聊天说话，算是彻底安顿下来。

　　这才辞行去找关清晏和宋溪若两人。
　　长老和掌门临行前又送了许多丹药、符箓和灵石，拉着他的手嘱咐，“论辈分，你师从云虚仙尊，与本君算是同辈，但论年岁，我稍长一些，还是要嘱咐一番。”

　　“红尘滚滚，可炼心，也易乱心，永安之祸，你们赎罪到此也够了，去叫上他们回来吧，仙尊也不知何时出关，但总不想见你们在外面出什么意外。”

　　“是。谨记掌门嘱咐。”林辙收了东西，恭敬揖礼，转身化作一条白龙飞出了归一山。
　　路上又耗费了两个月才重新与关宋二人碰面。

　　是日。

　　关清晏和宋溪若带着一身伤从颓圮倒塌的国师庙中逃出来，正巧碰上林辙回来。
　　“二师兄，你回来了！”
　　林辙见两人状况不好，忙化作人形落到地上，“大师兄，小师妹，你们没事吧？”

　　“没事，这只邪祟比较厉害，已经杀了上百人了，对付起来麻烦些。”宋溪若擦去脸上的血，将疗伤的丹药递给关清晏。
　　“对了，青羽已经安置好了吗？”

　　“是，她胆小，去了清莲峰，洛长老会照顾她。”
　　“那就好。”宋溪若囫囵点头。

　　洛长老好静，为人宽厚，峰中的弟子也友善，少内斗，适合受惊的鸟妖在那一处休养生息。
　　“掌门想劝我们回去。”
　　“再等等吧。”宋溪若看看关清晏，“弱小的邪祟都铲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才是真正的麻烦，小黎尚在奔忙，我怎么能停？”

　　关清晏点头附和，“是。”
　　“是是是！你们俩真是！”林辙被噎得说不出话，“这一切本来就是她搞出来的，她承担因果不是理所应当？”

　　宋溪若闻言敛去面上的笑意，眸中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坚定，“二师兄，修为阻滞，她已经在承受因果了，你知道的，我也不无辜。”
　　“不必多言了。”她缓缓摇头，“她若是不能继续修炼，我不会回去的。”

　　林辙一见她脸上与关清晏平素里如出一辙的执拗便觉得头疼，劝不住，根本劝不住，“算了，你把玉符给我，我要去找她。”

　　“啊？”
　　林辙不等人反应过来，直接夺了宋溪若挂着腰间的玉佩，其中封印有法诀，可以与黎星原带着的另一块相互感应位置。

　　“师兄想做什么？”
　　林辙收起玉符，“预言之事我并未向旁人吐露，但不能不防备，我会去看着她。”
　　关清晏略一思索，点头赞同，“也好，省去你日夜里担惊受怕，生怕成了这全天下的罪人。”

　　宋溪若闻言笑了笑，“是啊，二师兄，去吧，去求个安心。”
　　“你！你们！”林辙气愤得说不出话，伸手指着比肩而立的两人，“你们俩根本就把预言当回事！你们！简直！”

　　宋溪若按下他指指点点的手，“二师兄，快走吧，早点看着早点安心！比起预言，我们更相信实实在在的人，小黎不会是那样的人。”

　　“好好好，我走了！”林辙不屑多看他们一眼，转身化作白龙消失在天际。
　　刚飞出去没一会儿，又想起有宗门内长老们送的东西还没有交给他们，只能折返回去。

　　“这些是长老们给的，拿着，我走了。”
　　“唉！二师兄慢走啊！去替我向小黎问个好！”宋溪若拿着储物袋朝天招手。
　　林辙心里堵着一团气，匿进云层里，飞得更快了。

　　—

　　距离之前不告而别，大半夜偷偷跑路已经过去了半年。
　　黎星原带着小蛰和屠庸避开凌霄派三人的运动轨迹，没有向南行，而是一路向东。

　　有惊无险死里逃生好几次，近来这些怨灵一个个的是越来越难以对付，修炼不成，修为无法提升，她只能抽出更多的时间苦练剑法，无占剑用起来也愈发趁手。

　　除此之外便是钻研符箓和阵法，给自己留好退路。

　　小蛰和屠庸是指望不上的。

　　后者战斗力不足，而且无论怎么修炼，就是修炼得不成样子，灵石花出去了，修为是一点也不见涨，这种天赋……难怪在煞门里饱受欺负。

　　黎星原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也不在这事上纠结，只让他陪着小蛰吃好喝好就行。

　　前者倒是厉害，但黎星原也不让她插手诛杀怨灵，这要是打架打出个好歹，缺胳膊断腿的，治疗起来费钱又费力，就算不联系覃瑭也要联系宋溪若，比她自己出去干架成本高多了。

　　是日晌午。

　　练完剑，黎星原收剑入鞘，回到房间。
　　这几日难得清闲，没有听到附近有怨灵作祟的消息，也没有听到哪里发生了灾异需要救援。

　　房间的案几上散乱堆放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她习惯东西井井有条，因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整理一遍，把别人的送的东西分门别类归置好。

　　忽然留意到宋溪若当初给的玉符。
　　拿起，放在手心里，阖眼凝神感知——
　　心里一惊。

　　他们过来了？

　　黎星原睁开眼，继续收拾东西。

　　自从嵬城分别后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刻意找过彼此，就连在三阳镇的相遇也更多的是巧合，这一次显然他们是想来找她。
　　为什么呢？

　　还没想出个答案林辙便已经来到了客栈外。

　　一进门找掌柜的打听，连手带脚比划过黎星原的外貌特征，只得到对方连连摇头否认，反复确认就是这个客栈，他已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黎星原一下楼就看到这滑稽的场景，只能出声将人叫住。
　　“林道友，找我？”
　　林辙听到一声粗犷的男音，循声看去，果然看到一个身材瘦削的黑衣男子，不仅其貌不扬，还胡子拉碴。

　　他脑子里快速划过这些年的经历，确认的的确确是没有结交过这么一个人。

　　“你——”

　　黎星原笑着将手里的玉符抛给他。
　　“是你！”
　　“上楼吧。”黎星原只朝人招招手便转身上楼。

　　林辙三两步跟上，也觉得自己之前的作为实在是太蠢，半天只憋出一句话，“你怎么这副打扮？”
　　“不行吗？”黎星原不想解释太多。

　　清风门那两人说的话提醒了她，她此行是想赎罪，坦然接受当初大言不惭的“报应在我”的报应，偿还因果，而不是想经营个人名声。

　　更何况，名声大了也容易招惹是非，实力不足反将自己置于险境。走到哪里都受人瞩目，她不喜欢，做事也不方便。再加上时不时就跑出来一个卦师的预言，简直就是隐藏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行啊，别说，你这易容术还真是……出神入化。”林辙干笑两声，跟着黎星原进入房中。
　　“唉，他们俩呢？”
　　“小蛰和屠庸？他们去街上了。”

　　黎星原抬手示意，林辙顺势坐到她对面。
　　“你来找我有何事？”

　　“三阳镇中我不救你，是太辰真人有预言，永安之祸只是开始，天下将有大乱。”林辙的目光死死盯着黎星原的脸，“而那祸世之人，与万象阁脱不了干系。”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林辙轻笑一声，眸中带着审视，“你一开始就有所隐瞒。”

　　“进过万象阁，却说没有慧根，但实际上拿到了无占星盘，见过了仙逝的阁主；三阳镇之事，你亦没有当着师兄、师妹的面挑明，也早猜到了理由是吧？”

　　“那……”黎星原抬眸回望，一张络腮胡子脸散漫不经，“你推理了这么多，到这儿来……是想监视我？”

　　“那不如让我也猜猜，你还没有向太辰真人透露过天佑山一事的细节吧。那日见过我拿出青铜罗盘的人没几个，只有你认出来了那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