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入歧途》寻终

18、重伤

　　受到灵气滋养和白丝刺激的异兽行动愈发凶狠，体型巨大但动作灵活的凶兽飞跃而起，踏上殿宇中的雕花梁柱，猛然便借力向黎星原扑来。

　　灵剑脱手而出，十分利落地将那巨大的凶兽斩断成两截，鲜血喷溅，将如墨的地面染成血红，腥气冲天。

　　黎星原被血污打湿了全身，力道拉扯之间，周身剧痛难挡，实在稳不住身形，浑身脱力，朝着地面重重坠落而去。
　　“星原姐姐！”

　　一阵风过，天旋地转，黎星原恍惚间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小心地缠住，紧接着便是一只冰凉的手摸到额头上，激得她混沌的头脑又一次变得清醒，倏然便睁大了眼睛。

　　“出去！我们快从这儿出去！”
　　“好。”
　　小蛰应下，笑笑飞速在一只只凶兽之间穿梭，东躲西逃，但那些猛兽认准了他们，死死堵住那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宫殿大门。

　　独自脱手飞出的灵剑气势迫人，一剑一剑刺在异兽身上，但因着无人驾驭，战斗力有所减损，利刃撞上异兽坚硬的皮毛，铿然作响，声音敲打在人耳膜上，让人毛骨悚然。

　　大殿之中，梁柱倾倒，精致的壁画被奔袭的凶兽糟蹋地看不出原样，木头碎裂声咔哒作响，紧接着是劈头盖脸的回身和簌簌碎木屑。

　　黎星原面色淬冰，一手捂住尖锐刺痛的胸口，一手运转灵力，长剑重新落入手中，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冷声吩咐，“小蛰，保护好自己。”

　　话落，少女已飞身而出，稳稳落到地上，剑意冷冽，荡出一抹长虹，一招一招直刺凶兽死穴。
　　小蛰被那抹雪亮的剑光恍花了眼，却能清晰地看到那剑光如银河灿烂，光辉熠熠，强悍的剑气拖着长长的光尾一刀刀划开凶兽的皮肉。

　　她死死拽着身下的白绸，手中蓄力掐诀，被笑笑带着想要突破出宫殿大门，但始终差着一步，那些发狂的凶兽围追堵截，像豁出命来。

　　黎星原浑身染血，头发一绺一绺被血污侵染，十指颤抖，骨节清晰，死死握住剑柄，却已注意到小蛰那边的窘境。

　　笑笑被凶兽追着，白色绸缎被扯得破破烂烂，血污斑驳，小蛰躲闪不及，一只手臂被狰狞的异兽生生扯下来，断臂已不知所踪。

　　黎星原胸中翻涌起戾气，握着灵剑的手愈发用力，她不想死在这里——
　　不想被人安排着死掉，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长剑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思，光芒大盛，鸣声高亢。
　　黎星原微微笑了，十点卑微值，十颗上品灵石，尽数被她这躯体快速吸走灵气，甚至来不及转化，直接就喂给了那杀意凛然的灵剑。

　　痛，太痛了。

　　刹那间，宫殿中风云乍起，少女身影犹如鬼魅，快捷如风，剑光纵横，洒落点点星光，快速游离于众多凶兽之间，紧接着鲜血喷涌而出，四散飞溅，满墙满地的脏污。

　　一头又一头庞然大物嘭然倒地，剑光似白虹经天，利落潇洒。
　　终于，闹声止息，黎星原手中脱力，长剑堪堪入鞘，她应声跪坐到地上，嘴里大口大口地向外涌出鲜血，与异兽的血混合在一起，难分彼此。

　　“星原姐姐！”
　　小蛰踉跄着落到地面，原来是又缺了一条小腿，剩下一只断臂抓着已经变小且残破不堪的晴天娃娃，连滚带爬向黎星原靠近。

　　“小心！”
　　一声惊呼，小蛰猛地快速扑向黎星原，将人撞退，而黎星原眼前残影一晃，一只没死透的异兽从旁扑上来，凶狠地用爪子死死碾着浑身破败的小女孩。

　　黎星原胸口血气翻涌，又狠命将那血咽回去，撑着一口气，长剑又出鞘，力道更重三分，径直将那凶兽斩首，血喷溅了她一脸，黏腻难闻。

　　“小蛰？小蛰！”
　　黎星原随手抹了一把脸，手中掐诀蓄力，牵动内伤，痛感剧烈，却顾不得那么多，憋着一口气，慌忙将异兽的尸体一把掀翻，才终于在满地血污中捞出了一个不成人形的人。

　　“小蛰？小蛰，你没事吧？”
　　黎星原手忙脚乱，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将面前的人碰碎了。

　　小蛰靠在黎星原臂弯中，轻轻眨了眨眼，“星原姐姐，我，我没事。”
　　“傀儡师不让我死，我是死不了的。”

　　“我们，我们快出去吧。”
　　黎星原嘴唇翕动，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话来，两人身上都是血，异兽的，自己的，黏黏糊糊，小蛰有痛感，她不敢想象她现在这样半死不活地吊着一条命，有多痛苦。

　　“好，我们出去。”
　　泪水氲湿眼眶，黎星原单手掐诀抹去两人身上的血污，十点卑微值又兑换了一张用于赶路的飞行毯子，草草将小蛰裹住，便杵着长剑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外走。

　　“怪我，如果我再多防备一下……”
　　“不怪你。”
　　“轰——轰——”

　　踏出大门的那一刻，身后的宫殿轰然坍塌，浓烈腥气彻底被掩盖，强悍的气流挟裹着狂风迎头撞来，黎星原抱着小蛰快速向前奔袭几步。
　　而大殿之外，依旧是春风和煦，光影明媚。

　　唯一不同的便是眼前不再是开阔广袤的草原，而多了两座入云的高山，夹缝之中窄窄一条线，赫然便是出去的路。

　　黎星原小心将小蛰安置在草地上，终于脚下一软，踉跄着跌坐在地，彻底脱力，因为透支过多，强撑着念力才没有昏死过去。

　　“姐姐，你没事吧？”小蛰十分焦急，瓮声瓮气的嗓音从毯子底下传出来。
　　黎星原抬手将毯子掀开，银质面具在正午橙黄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却亮不过她那一双眼睛。

　　“没事。”黎星原敛眉，头晕得厉害。
　　“我们如今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可能要呆到我恢复之后。”

　　若是找不到那所谓的傀儡师，小蛰身上的伤根本好不了，或者她再查查脑中的傀儡术秘籍，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补救。

　　而她如今撑着一口气，透支太过，最好还是留在这里休养一番，外出有太多变数和危险，而这里暂时安全。

　　“好。”小蛰乖乖点头，“都听姐姐的。”
　　破损的晴天娃娃从毯子中艰难地挤出头来，黎星原一把抓住它，便见娃娃下方垂着的白绸参差坑洼，被撕裂到难以复原，可怜兮兮的。

　　“你……身上的伤，真的没有办法吗？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黎星原看了看小蛰，神色不忍。
　　“没，没事的。”小蛰笑着摇头，嘴里反复强调，“我真的没事，没有傀儡师是治不好的，姐姐不用管我。”

　　动作幅度有些大，脸上的面具歪了歪，差点掉落，她下意识将手臂从毯子中伸出，将面具扶正。

　　那一只手，五根手指相互粘连在一起，扭曲成一种诡异的弧度，黎星原避开目光，依旧不愿直视。

　　重新戴好面具后，小蛰默默将手缩回毯子里，“其实，是有点吓人的吧……下次我不会了……”
　　黎星原轻轻摇头，“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她，她只是依旧无法坦然地看人类的躯体部分以一种扭曲到可怖的姿态呈现在眼前。

　　以前读法律，翻卷宗，那些骇人听闻的惨案，桩桩件件，她自以为心如磐石，可在这里……这个世界好像更残酷。

　　异世孤魂，初来乍到，踽踽独行。

　　黎星原回过神，将手中的晴天娃娃放在小蛰头边，从袖中放出几只纸片傀儡，将染血的长剑放在手边做护卫，这才挨在小蛰旁边盘腿而坐。

　　又花了十点卑微值兑换了一粒大补的极品丹药，囫囵吞下，渐渐觉浑身发热，脑子都晕乎乎的，只好凝神调息，以求快点吸收。

　　没办法，系统板面上能供兑换的全是极品货，她这一副躯体，刚刚入了修仙的门槛，吞下这一粒丹药，不知道要修炼多久才能吸收。

　　—

　　河边。

　　尹棋守在篝火旁，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回来，终于觉察出不对，连忙将这消息告诉了另外两人。
　　“她离开多久了？”

　　“半，半个时辰……”尹棋自觉这答案离谱，都不敢看关清晏的眼睛，“她说去方便方便，我以为是刚才吃错了东西……”

　　“师兄，小黎会操控傀儡，对这附近的应当很了解。”
　　“说不定，是她自己走了……要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不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尹棋顺着宋溪若的话补充。

　　“可小黎一个人在秘境里，她能去做什么？”宋溪若看看尹棋又看看关清晏，眉头轻蹙，思索不出结果，

　　关清晏取出一枚玉简放到宋溪若手中，“师妹，你先拿着，我去找找她，天亮便回。”
　　“师兄，这是师尊给的保命符，我不能拿。”

　　“拿着，在这儿等我回来。”
　　话音落，长剑已出鞘，地面的两人只能望见月色下一道缥缈的身影消失在暗色中。

　　剑风扫动密林，大雾下，孤寂迷离，妖兽蛰伏，绕来绕去，关清晏御剑向前，行至月上中天，几乎到了后半夜，忽觉鼻尖浮动着淡淡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