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生存实录》星罗万象

61、处决

　　宽大的落地镜子前，纯黑色的军装笔挺，裤线勾勒出了健硕匀称的腿部线条。腹部的肌线向下延展，收束在了高裤腰内。衬衫裹紧了腹壁肌层，隐隐约约能看见沟壑纵横的道子。
　　军雌面色冷峻，薄唇抿起，更显得脸部线条刚硬。那姣好的面容也因此蒙上了冷意，气势威严，不容侵犯。浓密的剑眉带着寒锋，被遮在了帽檐之下，只能看见隐隐约约的一角，大概谁看见了现在的他都会觉得胆战。
　　“宝宝，”普通寻常的早晨，一声再正常不过的呼唤，却让镜前的军雌卸了满身的尖刺，只留下暖阳般的柔情。
　　“这就走啦，”雄虫蛮不情愿地从后面搂住他的腰。
　　“四分之三的私兵已经分拨全部潜入帝国，都由你调控……主星那边大概率已经知道了你们即将回归一事，诱饵已经投放，大概率他们不会追过来，随行护卫队已经准备好了，自己要注意啊……”霍根颇有促膝长谈的趋势，声音却越说越小，最后只能长叹一声。
　　‘总不能不让他去吧?’他想。
　　“要好好的。”他用脸蹭了蹭军雌的脖颈，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气味，随后扬起笑脸道。

　　“您……知道他们的内线是谁了?”西瑞尔却听出来了一丝不同寻常，回握住他的手问道。
　　“嗯，但是我还不打算动他。”
　　“您会有危险!我已经带走了大部分兵力，您的安危无法得到有效保障，我又不在身边……您让我如何放心?”
　　“嘘……我身边有雄父留下来的精兵，很能打。你们动作快一点，我这边压力不就小了很多?诺云星系这么大，逃到哪里不是逃，他们能找到我?别担心。”
　　这是西瑞尔第一次在他口中听见‘雄父’这个词，但他对精兵这件事仍旧半信半疑。
　　“信我，”雄虫拉着他的手晃荡了两下，试探着道。

　　“我……我还是留下来……”
　　“你不想吗?”
　　“不想什么?”
　　“不想救昏迷的军团长?不想为第二军团洗脱罪责?不想为你那全军覆没的军团讨一个说法?就这样背负污名?你甘心吗?”

　　霍根也意识到自己的说话方式有些冷硬，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表情，见他没有生气，语气才软和下来。
　　“所以，放手去做吧。”

　　“会很快的，我会在主星乖乖等您。”
　　雄虫完全说到了心坎里，雌虫没再坚持，认真地许下诺言，并回以了一个热吻，交缠勾引、永不分离。
　　雄虫哪里肯让他主动，直接攥住了他那无处安放的手摁在了自己肩膀上，反客为主，崭新的军服都被他弄得多了几分皱褶。
　　“等我，”雄虫的声线带了一丝暗哑，他的眼神暗了暗，再一次回抱住西瑞尔。
　　“一定等我。”

　　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在地面上投出了一个长长的阴影，那影子渐渐缩小，代表着那逐渐增大的垂直距离。
　　……

　　“卡佩?”西瑞尔挑了个位置坐下，随即挑了挑眉，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熟人。
　　“嗯，”卡佩淡淡道，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向窗外，欣赏着空无一物，晴朗得不能再晴朗的天空。
　　那里除了一片湛蓝色，就没有其他的了。空空如也，白板一样干净。
　　卡佩并不愿意继续聊天，他的脸色铁青，就如同马上就要昏倒了一样，那营养不良的状态在这些日子里愈发明显，一段一段的骨节看起来多少有些恐怖，但他本人却丝毫不在意，就是神色恹恹，提不起精神来，更别提交流这样既费体力又费脑力的事情了。
　　‘反正他不再是我的上司了，已经没有了交谈的必要。’卡佩一脸无所谓，他的余光瞟向前面的两小只。
　　乔伊斯的脸色铁青，身体都绷直了，扑动的眼睫打下了大大的一片阴影，显示着主人不是很美妙的心情。
　　他甚至都没有看见西瑞尔，直直瞪向驾驶位的眼神中带了点不甘和屈辱。

　　“hi，”这里只有小Q神色如常，还像个正常人一样和西瑞尔打了个招呼。

　　西瑞尔点了点头，只是稍稍抬起了下巴，便看见了靠垫下面，他们相扣的手。
　　他了然一笑。

　　‘其实也挺值的，有了帝国特级科研员的地位，还愁没有资源吗?就算这次把研究成果让给了乔伊斯，但是未来可期……’卡佩的拳头攥了攥又松了松，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了几次，才最终放过了千疮百孔的手心。

　　‘不要抱怨了，你没有和资本平等对话的资格，你只是个普通雌虫……至少为自己得来了一个光明的前途，虽然是用提取记忆的技术换的……虽然那些是自己不眠不休连轴转几年才得出来的……但是很值。如果没有和霍根的交易，我也根本不可能进入帝国的顶尖科研所，发表一级论文又如何?没有人赏识我……没有机会，只能自生自灭地烂在地里……那些肮脏的满是污水和臭虫的洼地里……’卡佩将胳膊支在车窗前，侧身挡住了西瑞尔投来的探查的视线。

　　［你和乔伊斯一起去主星吧，不必遵循之前安排你单独前往的计划。］

　　使用他人科研成果发表文章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毕竟对霍氏名誉有损，而提取记忆这项技术不能由跟西瑞尔站在同一阵线的自己来公布，必须经由中央科研所官方发表。
　　卡佩叹了口气，恐怕在和霍根对话之前，对方就起了杀心。毕竟尸体远远比活人更安全，一张开不了口的嘴更能让他放心。乔伊斯那个脸色还挺憋屈，这件事对他来说应该算是一种侮辱……还挺理解他的。
　　出身尊贵又如何?还是身不由己?利益关系成为了行事的唯一准则，个人情感夹杂在这样巨大的洪流之中，只会有被压断碾碎的唯一结果。
　　乔伊斯实在是太年轻了，又有霍根扶持着，是一朵温室里的娇花……虽然不可否认他的真才实学，但是也很确定他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也许在这一刻他才能真正明白权势的作用……那是不由人摆布，披荆斩棘的力量。
　　不过，能让霍根阁下改主意的，恐怕只有……
　　他看向身侧的西瑞尔。
　　对方恰巧也正在看他，四目相对，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诡谲复杂的情感流却交错并行，编织着背后纯黑的幕布。

　　“谢谢。”他不得不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
　　“?”西瑞尔挑了挑眉，满腹疑惑，只能看到他迅速甩过的发尾。

　　……

　　“您为什么放过了他?”文森特跪在地砖上，脸上布满了与以往不同的激愤和不满。
　　“为什么要留下卡佩的命?若是众媒体知道提取记忆这项技术不是中央科研所研发的，他们就会跟狼闻着肉味一样，穷追不舍。您想把霍氏是叛徒的同党这件事诏之于天下吗?即便这件事情没那么严重，但是霍氏的名声呢?还要再更差一点吗?您何必给自己找这种麻烦?”
　　“没有叛国!没有叛徒!也没有人是同党!真正有罪的，是那些在虫族主星养尊处优、草菅人命、把玩局势的贵族!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说他?这么侮辱他?”
　　三声简短的没有各个都加了重音，那包含了霍根所有的怒火，也是他对自己雌君的维护。
　　办公桌上的玻璃杯碎了一地，咬牙切齿的怒吼之下，不会有什么能够幸免于难。
　　“您并非我印象中的您，怎么能够如此心软?”文森特仍旧不管这些，在某些事情上，规劝主人家的行为，是他的另一种职责。所以，他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开始质问着冷脸的公爵阁下。
　　“你在以什么样的态度和我说话!”
　　“我什么态度?您对我又有什么态度啊?”文森特嘴角抽动了几下，勉强露出了一个惨兮兮的笑，随后又被下折的眼角所掩盖。
　　“阁下，我一直敬重您，只是近些日子，因为和雌君的感情，您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您醒一醒啊!”文森特扑在霍根脚下，死死拽着他的裤子摇晃着手臂。仔细一瞧，那眼眶里竟还带着点点泪花，却无法引起霍根的半分同情。

　　“敬重?”霍根反笑一声，满满的讽刺伤到了文森特。
　　“或许，我应该说……是你……杀了我的雄父?”明明是反问句，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没……”文森特浑身一抖，突然间遍体生寒，好像突然被戳到了心事。拽着裤脚的手不由自主地张开了，又复而意识到了什么，再次死死抓住，却被霍根抬腿向后一撤。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不惜对我们下手?”
　　“我……我喜欢您啊……”
　　“喜欢不是放纵自己贪念的借口，更不是伤害他人的理由！”
　　“为满足己之私欲，杀人放火、扰乱朝纲，你竟走上了这样的歧途！”

　　这些话字字珠玑，直戳心肺。
　　文森特眼眶渐渐红了，他跪趴在地上的阴影里，仰视着那位高高在上的公爵阁下。那位的眼里只有无机质的冷漠和薄情，映着他狼狈的倒影和卑微的姿势，却不曾有半分欣赏和好感。
　　原来是不是他认定的那一个，差距真的这么大，即便自己再尽职尽责，能力在优秀，也抵不过西瑞尔的回眸一笑。可是，凭什么？凭什么？
　　先前的恩怨与情感都将在今天化为一缕青烟，毫无踪迹，仍旧不会影响太阳东升西落，不会影响黎明的到来，只是他看不到罢了，不会对世界规则有任何影响。这只是他的末路，不是世界的。

　　“他们让你做什么？杀我雄父，然后杀了我？最后侵吞霍氏家产？”
　　“我……我怎么会害死您？永远不会……我对您永远忠诚啊阁下……”他声嘶力竭地吼着，嗓子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声音都很难发出来。
　　他想辩解，但又无法言说，但事已至此，他不能再让霍根自己费心费力地还原当时的场景，只好强忍着分离的悲痛，放慢语速，尽可能地让自己说得清楚一点。
　　“他们……找到我，让我给您和老公爵下一种药粉就能让阁下您爱上我……那药粉……只会让您们昏迷几天，而他们想盗取青城山项目的文件……您的那份我自己吃下去了……的确只有这样的效果，但不致死啊……然后……”他说不下去了，抽噎哽咽着，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一颤地发抖。
　　“我做错了事……阁下……”他闭了闭眼睛，竭力控制着眼周肌肉，不让泪水留下来，这是他在他面前最后的尊严了。
　　“啊——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对不起……”

　　“我不杀你，你先回主星扫墓，然后作为证人出庭，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在公众面前说出来。”
　　公开处刑其实和死并没有什么区别，反而更加不留情面地让他长久陷入这种煎熬当中，但是施行任何计划之前都要想好所付出的代价，他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府邸内部空虚，需要我……”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我能提一个要求吗，求您，帮我……”
　　“你想要什么？你无亲无故，要钱没用，你想要活着我满足你了……你……”
　　“我想要个拥抱，阁下，我想您抱我一下……”
　　“不可以，”这句话很直接了当，泯灭了文森特所有希望。
　　您做什么都要考虑他的感受……只对他展现出自己柔软的那一面，我们……我们真的不配啊……
　　“除了他之外都不行，你去准备吧。”很随意很散漫地决定了一条生命的结局，被这样的他爱着的人无疑是幸福的，他也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感受，只有分析、判断、择优、决定，这才是正确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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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快要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