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洪水猛兽》深雨

204、超越未来

　　一开始人们在街上看到妖姬，还很惊讶，也很抗拒，但无论做何反应，都不会有任何用处，白月林依旧我行我素。后来，人们也就逐渐适应了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少女，白月林除了每天漫无目的地闲逛以外，也会时不时用能力做些顺带的事情，比如击飞袭击的小行星，救下失足跌落空岛的孩子，帮忙拆迁，惩恶扬善，之类的。
　　渐渐的，她也就被大家接受了，逐渐融入了空岛，拥有众所周知但不会点破的妖姬身份，白月林最终成为了一个神出鬼没的活着的都市传说。
　　传说，她还和最近开始活跃起来的星神教有了联系，忙于发展科技和基建的柯蓝重工以及议会似乎没有闲暇时间去管这两个麻烦，也可能是因为他们都没有闹出大事情，也就放置了。
　　眨眼，十年，十年，又十年。
　　距离水膜暴雨开始，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就连白月林新从杨家绑过来作伴解闷的孩子，也都长大，换了两个三个了。
　　四十年，公元2121年，水膜的雨停了。
　　出乎所有人预料，雨过天晴，仿佛破晓黎明，未来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希望。天空重新变得澄澈，文明发展蒸蒸日上，三大院也都开始积累原始的生源资本和威望。各项科技，甚至是机甲，也都更新换代，空岛文明的生活得到了质的提高。
　　时间飞逝。
　　又过去了七十年，2191年。
　　余和春和王孟柯都活到了一百十几岁才过世，这个年龄也是一般内圈空岛人们在现如今医疗和保健水平下能够达到了较高寿命了。
　　但妖姬认识到一点。
　　她是不会衰老的，她还是十六岁那个美少女的样子。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可以做，颇为无聊，除了帮忙带杨家的孩子以外。
　　这几十年，一开始杨家还有十分抗拒，后来自己美名其曰自幼历练，开始反过来求有些失去兴趣的白月林帮忙带孩子——手边牵着每一代的杨家未来家主，到处乱跑，也算是帮孩子历练，增长见闻吧。
　　杨廷玉和杨语风早就老去了。她带完爹，休息几年，再带儿子，这在未来就成了杨家的资本——杨家军魂，都是自小在妖姬身边炼出来的！可以这样宣称。
　　本来杨家的母亲们是很不愿意的，她们时常抱怨，甚至闹起来，但后来，明确了规定，女儿给母亲们，儿子给妖姬带到十六岁——这种妥协似乎成为了流传下来的家规。
　　秘史，杨家将，有一位共同的养母，那就是妖姬，白月林。
　　但白月林每次都觉得像是姐弟在流浪，这些小男孩一开始都对自己不是很感冒，头几天总是吵着要回家，自己也不太想照顾，但半个月过去，当自己也陷于母性本能与孤独的双重陷阱之后，那些孩子也很快沉溺于白月林那熟练老道真性情随性为人的人格魅力中了。
　　强硬中带着柔情，白月林知道，这是那一类男孩子最向往的，但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没有所谓母性光辉这一类东西——这些孩子从四五岁开始跟着自己，一开始的确把自己当妈妈看，自己也视如己出地把他们当孩子养。但是当他们长大以后，尤其是十四十五岁刚要青春期的时候，就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说不出的诡异，就好像是孝心变质了。
　　要不是杨家有余家，白月林总觉得百年里必然有一两个空军总司令会出现恋母情结。
　　杨家和余家的联姻模式也有些奇怪，原本白月林以为是世代联姻，结果发现是隔了几代——也许是舆论压力吧，他们在第一次后隔了好几代才旧事重提，也不知道这还算不算近亲结婚。
　　91年这一届，也就是杨腾，会是最后一个粘着自己的孩子。月林已经和杨家谈好，之后自己不会再带，要回去生命科学院养老了。
　　她已经失去了很多，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所以，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公元2193年，二号空岛，生命科学院。
　　白月林作为妖姬，的确是具有一定的知名度的，但也仅限于内圈空岛，外圈的平民几乎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就算是内圈，也只有少数学院的高层或者几个学生知道。
　　白月林也不怕麻烦，但是议会方面要求她避嫌，所以一般必须出现或者经过公共场合的时候，白月林都会加快速度，有的时候直接用瞬间移动，或者是在自己身上施加一层类似理解障碍的能量结界——这个能力也是很久以前亲手送走涂山心心从她身上经过缎带吸取获得的，叫做异固有界，应该是来自涂山心心故乡所在的另一个世界，用起来也是相当方便。
　　今天送走杨腾之后，回到阔别许久的生命科学院，白月林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看桂。
　　当年发疯大闹一场的时候，白月林记得很清楚，自己的确是把保存桂身体的冬眠仓打碎了。但事后却没有传来元素人复苏暴动的消息，很有可能是附近的人们及时收拾了现场，以及桂本身并没有像白月林那样重新苏醒过来。
　　尔达斯没有像对自己那样重视桂，也许本来就是一个可以被随意舍弃的副本，远在千万光年之外的本尊并不在意，或者说，还没有察觉到这样的情况，所以没有反应。
　　那次之后，桂重新被放到了冬眠仓里，白月林偶尔会过来看看她，好像看着她，就可以看到曾经过去的自己。
　　也是这样沉睡，死死地沉睡。
　　自己现在虽然醒着，但和睡着无异。
　　白月林用手轻轻抚摸着桂那冬眠仓的玻璃，叹了一口气。她望向雪白的天花板，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独自一人，无人管，无人理，无人陪，就算万人之上，拥有无数尊敬仰慕，但还是，身处天外的沟壑，无法跨越。
　　自己是妖姬，不再是常人。
　　情绪平和的自己是天使，能用能力造福社会，拯救人类，而当自己不受控制地陷入疯狂，则会化身为白衣恶魔，肆意屠戮生命。
　　洁白的双手曾经沾满同族的鲜血，无比肮脏，无比沉重。
　　白月林一路走来，踏过心酸血泪，尝试无数次，失败无数次，痛苦流泪无数次，挣扎无数次，想要放弃无数次……但最终，她坚持下来了，一路走到了最后，也成为了这个残酷世界直面死亡，存活到最后的人。
　　当年那些陪伴自己的伙伴已经故去，被谋杀，自己是知道的，但自己无能为力，自己被母星和文明道德绑架，别无选择。之后数十年，自己再也没有找到那样可以共生死同欢笑的朋友。
　　始终孤独，逍遥，也不可称逍遥。
　　到底是为了什么？拯救世界，拯救人类吗？我有这样的责任，有这样的义务？我也没有被它们拯救过，也不期待被拯救，说到底，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怎么拯救别人呢？
　　唉，身不由己。
　　白月林闭眼，放空思绪，在空旷的房间里，沉溺于空旷，以及寂静。
　　嗡。
　　一声奇异的声响从不知什么地方升起。
　　视线扭曲，白底，黑字，跳跃出现。
　　｛许久不见，超越，近来安好？｝
　　是尔达斯，时隔将近百年，再次与自己直接展开连接对话。
　　你觉得，这能成称为安好？
　　｛有什么不满，我可以替你实现｝
　　我想去死。
　　｛这可不行，你必须为我而活｝
　　我想也是……这话听起来可真是任性……你到底到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并不会，我需要你在合适的时候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
　　｛万全的准备｝
　　这不跟没说一样……上次你这样和我对话，又让我准备什么吗？如果还有下次，我再等一百年？就不能给我来点痛快的吗？
　　｛你缺少一点紧张感，但接下来就不会了。简单告诉你，鲲和涂山心心来自的那个世界叫做神铭，或称微光，前次派遣了两个星辉之子的四级副本和一个硅基师团去征服那里，结果是完败。后来在另一场争夺战里，我方也没有取得完全胜利，这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复仇的布局｝
　　你不想让我参战吧？事先说明，我可不会发起对另一个世界的侵略，因为我也不想自己的世界被侵略。
　　｛我会给你们挣扎的机会——超越，接下来我会连续指定数名妖姬，你要处理好文明和她们，以及星神教，还有和水膜的关系……当你找到方法成功地跨出水膜，你就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了｝
　　水膜……那东西到底是你的意思还是鲲的一意孤行？你说还有新妖姬……怎么选？又与我何干？
　　｛鲲现在不像以前那么听话，到时候我会处理她。你必须保持着对我的仇恨，继续前进，只有这样，你才能团结你的妖姬后辈们，你才能带领文明走向最后的辉煌，你才会不断超越，不断前进｝
　　跃动扭曲的文字，黑白色，短暂的沉默。
　　疯了，真是疯了，这个尔达斯，完全想不明白，它到底想做什么。
　　｛我就是疯狂本身，我将疯狂赐予你……仅仅凭借妖姬的力量无法突破水膜，你要找到值得我认可的方法，才能突破水膜，记住这一点，否则你一切的努力都是无用功｝
　　根据它这一点来行事还真是让人不爽。但的确，目前也只有顺从这个疯子以后才有机会打败它……换句话说，水膜破除的条件，只在于“让尔达斯认可”。
　　让虚辰神认可，同时不能放下仇恨……
　　白月林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在叶绿的超越之后，有海蓝的憎恨，但菲米娜已经死去，你接下来要寻找的是第三代妖姬，即将于另一个时空节点，并不会太遥远的地方，出现的，火热的赤诚｝
　　尔达斯的品味有些独特，单论妖姬，颜色都凑够三原色了。
　　｛那个少女会与你一同进行轮回，你们生死共存，但除此之外别无相通相近之处——当然，她原本是不知道这一点。｝
　　呵，你之前也说后辈什么的，难道还要我带人吗？我可懒得这么做，我会自己解决水膜，解决你。
　　｛你只是不想再有牺牲者出现罢了，至于懒惰，是因为你觉得只要有了轮回，一切努力都是无用功……这样吧，为了让你有一点动力，我可以与你细说更多……｝
　　不，我不需要。
　　｛这可由不得你｝
　　白月林愣住了，她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下意识地就表达出抗拒了，似乎是本能。
　　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白光吞没妖姬全身，将她的意识化身虚化，又融入，携带着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你知道这个世界为何如此残酷，有如此多的死者，他们死后又去了哪里吗？｝

　　尔达斯与自己的对话依旧是白底黑字，但已经不在扭曲跳跃，因为视线被崭新的颜色填充，可以看到更丰富的悦目的风景。
　　白月林站在山顶，往下望去，仿佛旧世界世外桃源的原始山林展现在眼前，又像是当年绿岭的群峦。山脚下，有一座庄园大宅，能够看到有人进进出出，有说有笑，享受着安静祥和的生活。
　　“好安静……这里，到底是哪里……”白月林下意识地说出声来，她的视线突然和那大宅草坪上躺着的一个绿发女子相交，瞬间，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心心？”
　　那人似乎是感受到了遥远的呼唤，从草坪上站起来，望向白月林这里。这下，白月林才看清，也才确认，这人并非涂山心心，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只不过发色瞳色都是翠绿色，飒爽的面容看上去很像涂山心心，但细节处与她不同。
　　不是涂山心心，但为什么这么像呢？尤其是气息，实在是太像了。
　　白月林看到了那女人身旁的佩刀，赫然是妖刀碧莹，唯一能把她和涂山心心区别开来的，也许就只有那身白色制服，还有鬓角的一个乌梅发卡，正搭在绿色短发上。
　　她迷茫了。
　　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人走过，突然给自己一个以为深长的微笑，然后远去。
　　“月林？你怎么在这里？”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白月林回头一看，竟然是涂山心心。
　　涂山心心明明已经被自己杀了，却出现在了这里，她的身后，竟然还陪着同为妖姬的菲米娜。后者一身令人感到亲切的蓝色长裙，又有相似的缎带飘舞，正朝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
　　“月林，这里是死后的世界，灵息环哦。只有被死灵圣杯选中的死者才能来到这里……你是怎么死的？”涂山心心看着自己，疑惑不解地问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不应该，自己拥有死亡轮回的能力，按理说是死不掉的才对。但自己却又在这个像是天堂的地狱看到了本来就应该死掉的涂山心心和菲米娜，这又让她的脑筋转不过来了。
　　“我也不知道……突然，就过来了，也没感觉自己死了……”白月林支支吾吾地说道，“刚刚，刚刚我还看你走过去……”
　　“哦，你说文言啊，那是我的……另一个碎片，或者说，一个亲人。”涂山心心尴尬地笑了笑，“她刚刚来串门呢，没事，你以后会习惯的。”
　　“习惯……什么？死后世界？”白月林的大脑根本没法跟上涂山心心的思维，只感觉落后了一个时代。
　　“既来之则安之，也不见得这样解脱不是好事呢。月林，你不感觉你和我那时候一样，总感觉活着很累吗？我原本求死，只是为了回到故乡，却发现自己来到了这里，山脚下就有故乡的人，他们那里，被圣杯选中的人死后也回来这里……”涂山心心拉着大脑有些转不过来的白月林，朝着后面山顶的高大楼阁走去，“啊，你肯定还没反应过来吧？刚刚信息量有些大对吗？没事，我回去再和你慢慢聊。”
　　“圣杯，是什么？刚刚你说，那个长得和你很像的人，是你的亲人？”白月林忍不住问道，“她拿着你的刀诶。”
　　“嗯，简单来说，圣杯是一个自古存在的超能神器，从死去的生命中获取能量，从而实现一些愿望，来死更多人。所以但凡是被圣杯影响的世界死人就特别多，圣杯自己也要保存合适的死人，为了某个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的原因，圣杯创造了这个死后世界容纳死者，也算是某种仁慈吧。
　　“很多你认为死去了的人，对于原本的生者世界来说的确是死了，因为他们回不去了，但对于死者世界来说，并没有，他们会一直在那里活着。就像我和菲米娜，这里是死后世界，所以也没有更深层次的死亡，一切暴力不公平行为都收到圣杯监督并矫正——简单来说，我们是被圣杯留着养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刚刚你说的那个人，她的名字叫文言，涂山文言，在他们那里，是一个很强大的异能力者，我和她切磋过，她的确很强。那倒本来就是她的，所以我借了之后也就还她了。我们虽然同源，但因为际遇不同而变得不一样，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山下的那间宅子就是他们那个世界死者聚集居住的地方，叫光灵殿。有的时候也和我们夜星阁一起举办一点活动，比如烟花大会还有篝火晚会，以及运动竞技比赛，这样在这里也就不是特别闷了。”
　　说着，三人来到山顶的高塔前，牌匾上赫然写着“夜星阁”三个大字，无比端庄。
　　“雷虚子和童嗣，还有艾利兹，以及丹尼尔凯思雅，他们都在这里，也有几个是刚刚过来的。把这里当自己家，就不会觉得拘谨了，或者，合租公寓也可以，毕竟塔上房间很多，也很多。这里一开始是鲲帮我们建立的，名字是大家一起取的，因为是夜空世界下的众星陨落，所以叫夜星阁。”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杰克狠心杀了丹尼尔拿了他的义眼要复活凯思雅，结果却意外失败了。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那就是忘了备份凯思雅的云端数据，这个致命失误直接把凯思雅送到了死后世界。
　　“嗯……好吧，我大概了解了。”白月林还在慢慢消化信息，这样应答道。
　　“听说你是初代妖姬来着，然后我是第二代……要不我们切磋一下？来这里之后一直没有好的对手可以畅快地打一架呢。”菲米娜等到涂山心心讲完之后，立刻说道。
　　“这个，先等等吧，我还想再看看，这个地方，多少给我一点冲击，我得花点时间适应。”白月林赔笑着说道。
　　“诶，那好吧，那我明天来找你。”菲米娜这么说着，就飘飞走了，上了楼梯，还喊着，“丹尼尔！你在哪里？快给我出来！”
　　涂山心心无奈地笑笑，领着白月林上楼。
　　于是两人在楼上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像是之前说过的童嗣和艾利兹，他们看到白月林也热情地打了招呼。上了三楼，白月林惊讶地看到了杨语风和余和春，还有杰克和余之泉等尼采方的众人，而他们看到自己也表现出了惊讶，但因为气氛和涂山心心在场的缘故，双方第一次在这里见面就没法自然地询问对方的死因，也是也就压住没问了。
　　死后世界有一句真理，那就是一死泯恩仇。死后一切真相都会因为交流而明了，恩怨和矛盾也会消失，死后不能再死一次，圣杯又禁止了暴力，所以所谓复仇什么的也就变得不切实际了。所以杰克和余和春等人并没有受到绿岭众人的排挤，倒是因为长期相处吵吵闹闹变得更融洽了。
　　这里还有生前世界的直播和回放，为死者们提供了消遣和谈资。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你一定很累了吧？那么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一开始也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你慢慢来吧，有事随时可以叫我。”涂山心心领着白月林到她自己的房间，这样叮嘱道，“总之，这个地方死者为大，但大家都是死者，以后就算碰到仇人，那也是生前的事情了，死后不要一直放在心上……一死可以泯恩仇，月林，安静下来，真的很不错。”
　　轻轻的关门声。
　　寂静中，白月林软倒在床上，许久凝望天花板，发出了无奈的感叹。
　　“太不真实了……但是，我却知道这确实是真实的……尔达斯，你给我看这些干什么？你把我带进这个地方做什么？我没有死，以后也不会死，更不会进来这里面——难道说，你良心发现，决定不再让我轮回了？”
　　白月林有些绝望，她知道，尔达斯是在把美好的东西展现给自己看，然后再毁灭给自己看——自己永远不可能进入灵息环，和死去的朋友们相聚。
　　｛当然不可能，出去之后，我会消除你关于这里的绝大部分记忆，否则你一直惦记着，对身心，对我，全无好处｝
　　就知道。
　　但是……
　　大部分记忆？难道我会都忘掉吗？其实我的伙伴们都没有死这一点，我必须要忘掉吗？
　　｛那是当然｝
　　但，我到底要为什么？又要做什么？
　　｛让你明确死的概念，以及，你可以尝试着挑战我，去争夺未来新一轮的圣杯战争。如果获胜，就可以获得一个愿望，任何愿望｝
　　任何愿望。
　　尔达斯虽然疯狂，但不会无的放矢。
　　它说了，它自己也在追求圣杯，追求复仇。
　　白月林隐约感觉到，自己经历那么多次轮回，终于看到一个明确的目标，一个明确到可以给自己满意结果的目标。当然，能否成功要另当别论，只是如此明确，是以前从来没有的。
　　明确了死的概念，就再也不会被绊住脚跟了。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注定无法回头。
　　“送我回去吧……如果你可以消除我的记忆，那么，请拜托，消除他们的记忆吧。就当我没来过，就让他们认为，我还活着。”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月林笑了，病态地笑了，“我将活着，直到永远，最终，到世界末了之日，我会成为唯一一个不被灵息环束缚的人，一个真正的自由人，最终将你击败的人。
　　“尔达斯，你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价，你既然让我带着你定下的妖姬对你发起挑战。那么，我就会带着海蓝的憎恨，不断超越，同时，我也会拥有，火红的热诚——不论你以后增添什么颜色，我都会将它吞噬，最后，以全色将你击败……
　　“如果要得到圣杯才能击败你，我便夺得圣杯，如果要成神才能击败你，我便成神，如果要融入疯狂才能击败你，我便回归旧日……
　　“你做好觉悟吧，就算中途会感到疲劳，困乏，疲倦，我也会很快重整旗鼓，无论失败多少次，轮回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直到那一天，我会把这个世界所有星辉的野望粉碎。
　　“直到那一天，我终将认知你，击败你，超越你。”
　　白月林这样宣言。
　　｛很好，就保持着这样的仇恨，前进吧，超越｝
　　{我等着你}
　　那之后，字幕没有跳出新的文字，突然消失，然后是一道熟悉的白光闪耀。

　　回到原来的那个时间节点，记忆变的模糊多了。
　　关于灵息环存在的具体记忆全部消失，但有关圣杯和妖姬，与尔达斯对话的内容却都记得。白月林揉了揉脑袋，踏入空中，抬头仰望，睁开了一直眯着的眼，看的比以往都清晰。她面对水膜，挥出缎带横扫，一阵破风声，水膜上有明显的痕迹掠过，但又很快修复，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白月林深吸一口气，悬浮空中，望向下方，如群星的空岛群落，回想轮回开始直至刚刚的记忆种种，顿时感慨万千。
　　“原来，这才是刚刚开始啊。”白月林伸出手，握住虚空，自言自语道，“如果还有妖姬的话，就会逐渐热闹起来了。”
　　空岛上，柯蓝重工和议会，以及三大院，正蒸蒸日上，文明蓬勃发展，不断冲击新领域和新高度。
　　深渊，星神教的教司抚摸着观测之眼，将一切尽收眼底，他又派出传教者，在空岛文明暗中散步有关虚辰神的信仰和救赎。
　　水膜外，无尽深邃与璀璨群星闪耀的天空，预示着将来会有更大的变数，曲折。
　　白月林知道，自己独身来，独身去，然而并没有结束这只是开始而已。
　　“我会超越未来。你所设想的未来。”

　　我是妖姬，叶绿的超越。
　　“我葬我自己。”
　　她轻声呢喃，又抬头仰望，看到的只有未来无尽澄澈的天空，还有水膜，阳光白云，微风飒飒，有无限的远方和诗意。
　　“那么，尔达斯，超越的代价，是什么呢？”
　　闭眼，最后一次提问。
　　最后一次回答，是四个字，白底黑字，扭曲跳跃，裂解分散的字。
　　｛献上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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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神不爱她溺黄昏》很快就会上线，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