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洪水猛兽》深雨

197、初见尔达斯

　　“你们想怎么处置我？”白月林这样问道，声音无比平静。
　　“我们叫了救护车，马上就会送您去最近的医院……”那服务生下意识地回答道。
　　“你们不打算杀我？”
　　“因为您也没有打算杀我们，所以我们打算救您。”那服务生坚定地说道，“这只是一场意外，灾难发生的时候，我们应当互相帮助，而不是落井下石——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我们互相清点了人数，那样的灾难里，甚至没有一个人重伤……”
　　“我可是尔达斯的妖姬，和那些绿岭北冥的妖精为伍，和你们不一样。我可是一个随时就可以毁灭世界的怪物，你们不想除掉我吗？”白月林忍不住问道。
　　沉默许久，那服务生看了一眼身后走近的众人，笑着说道：“您可以不信任我们，但我们，愿意选择信任您——新世界也是一个没落的世代，我们需要一点真实可信的信仰，我们需要一点寄托，需要一点救赎。”
　　白月林笑了。
　　真是扯淡的理由。
　　“行吧，就算为了你们这些愿意相信我的蠢货，我这次就不慷慨赴死了。你们的变化，比起前次，实在是差太多了。”白月林回想起前次自己暴露妖姬身份，被文明的绝大多数人抛弃，现在则无比真实地感受到了国民素质的提升，“带我去医院吧……我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白月林闭眼，任由体内的疼痛肆虐，不管不顾，只是昏昏睡去。
　　众人簇拥在白月林的身旁，围成一个圈，又为白月林留出合适的空间，只是这么静静地望着，似乎是在欣赏一朵美丽的白百何。
　　“这里有人会急救吗？总不能让她一直这样流血吧？”最开始那个服务员这样问道，“医疗人员赶到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要不先简单给她止血处理一下。”
　　“没有必要，她体表的伤口在自己愈合。虽然还在流血，她的身体也虚弱无比，但她体表的伤口的确在愈合。这应该是妖姬的能力吧？这样奇特的身体我们还是不要乱动了，现在看情况，还没恢复的最严重的损伤，还是内脏损伤吧。”
　　空气有些凝固。
　　“之后得去问问柯蓝重工，还有第四议会，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连拯救了世界的妖姬都这样对待……星神教其实不是□□，他们信仰的神也只是一个虚无的神，很早以前尼采和盖亚的战争就已经结束了。”不知是谁这样说道，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一定要讨个说法，空岛文明少不了她的力量，就像少不了丹尼尔一样。未来我们可能还要面对很多比小行星还要棘手的问题。”
　　“我是代议员，虽然不是正式议员，没有投票表决权，但有发言的权利。我会跟议会反应的。”又有一个人这样说道，“你们这里有谁是正教教徒？虽然星神教有没有意愿接受她？妖姬也是尔达斯选的吧？是神使不是吗？”
　　“你们对这些也只是一知半解，绿岭和北冥，妖精和双星的事情除了当年尼采盖亚还有军队没多少人知道，也些也都被当做机密隐藏……我们正教信奉放尔达斯不是可以理解的实际存在，而是虚无，是真理，是宇宙的浩渺与未知，是恐惧……我们不会接受一个可以理解的存在作为神使的。”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说道，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如果她要加入，还得经过手续和考核，但白月林不会愿意加入我们的。”
　　“怪不得你们都不怎么活动，也不主动招收信徒，只是在宣传。”有人这样说道。
　　门外的嘈杂打断了人们的讨论。
　　柯蓝重工的医疗人员和警卫赶到，他们迅速而粗暴地排开人群，将失去意识的白月林直接抬到了担架上，随后送到救护车里。
　　“你们是哪家医院的？你们要把她送到哪里去？”人群中有不少十分关心白月林的，于是这样冲出来问道。
　　但是他们并没有得到回答，而只是看着那医护车逐渐消失在了视线中。
　　充满担心与不安，没有人知道，等待白月林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一片空白。
　　这是白月林昏迷过去不知道多久以后，睁开双眼看到的空旷世界。这个世界除了自己以外，空无一物，因为是纯白，所以也分不清楚墙壁地板乃至天花板，这里似乎连出去的门都没有。
　　白月林尝试着控制自己的身体走动，但又发现其实除了思考以外，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这里到底是哪里？
　　正当白月林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整个世界都暗黑下来了，就像是有人突然拉下来了电闸。
　　黑色的世界，沉寂许久，终于出现了变化。
　　黑底白字，扭曲闪烁世界。
　　｛我们应当好好聊一聊了，超越｝
　　你是谁？
　　｛尔达斯｝
　　白月林楞在那里，顿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必怀疑，你的每一次轮回我都看在眼里｝
　　白月林看着那些扭曲的文字开始颤抖跳跃，忍不住笑了出来，这是一种接近失心疯的笑。
　　“呵，想来，能这样和我对话的，也只有你了……”白月林双手抱头，身后的缎带轻轻舞动，下意识地说出声来，“真是令人感到意外，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更加虚无缥缈的存在……你如果是一个可以理解的伪神，那可是彻底粉碎了你那些信徒的信仰。”
　　｛我是尔达斯，来自旧日的神，我拥有疯狂和理智两面。为了不让你死，我只能用理智面与你对话｝
　　那疯狂面……
　　｛不要想它，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窥视……都会和上次一样，你知道的……｝
　　白月林的呼吸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她的瞳孔瞬间缩小，回忆溺死在了那个瞬间——自己跨越时空和桂的本体对视，和尔达斯对视……
　　当时，自己从那象征尔达斯的虚影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然后就疯了，然后就死了，然后，就轮回了。
　　｛你以为你理解我了吗？你根本无法承受我的疯狂。仅仅是这样的文字交流，你都快承受不住了｝
　　白月林捂着脑袋，因为那里随着深入思考不断加剧了疼痛。她知道，这些文字的表意是真确的，自己还远远没有理解虚辰和虚辰神，更无法直面那来自旧日的疯狂。
　　｛冷静下来了吗？还是说，你更希望融入我的疯狂？我更希望是后者，呵呵，我亲爱的孩子｝
　　“孩子……看，什么？你是有什么要和我说？”
　　｛夜空是我殖民的第一个世界，但我的本部不在这里，但我把正教放在这里。我需要你无作为——那些绿岭空岛的伙伴们，你要暂时放下，你也不再需要担心他们。｝
　　｛我只是来告诉你，你的超越自洪水和水膜初期之后，正式进入第三阶段。经历数次轮回，你成功避免了洪水灭世，在这个世界积累了威望和名誉，普通民众中支持你的的已经超过半数。还有一点我需要你知道，原本你们几十亿的人口，除去空岛上和海里淹死的，大部分都还活着｝
　　白月林愣在当场，第一惊讶于，居然是所有人都选择理解信任尊重她，这和前次被整个文明抛弃实在无法相比。第二惊讶于这人所说，没有上空岛的人居然大部分还活着，很难想象到底怎么回事。这个世界的新人类创造计划并没有成功，也根本不会有人通过基因改造获得在水中生存的能力……
　　最开始水膜暴雨，空岛开始建造的时候，柯蓝重工和第四议会仅仅用半年时间就用明面上的抽签摇号，暗地里的基因测序排列，决定了能够上空岛的人选。当时这项舍弃大部分人的决定刚刚颁布的时候，引起了巨大的骚动甚至是反动，但两大势力最终通过各种方式，软硬兼施，甚至还不顾禁忌动用了名为SR1037的心灵广播进行潜意识的洗脑催眠，才算把事情办完。
　　空岛升空之后，心灵广播的效果褪去，但一切已经注定无法挽回，这次堪称大清洗的“天平筛选”由于过于极端，违背平等的人伦道德，事后就被掩盖，只有极少数的野史有偷偷或者隐晦地记载。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件隐藏。
　　｛超越，你要继续前进，直到站在我的面前。你是我选择的贡品，是我最爱的孩子，也是必须陪伴我直到最后完成对诸神复仇的，唯一一人｝
　　最后一行字，扭曲跳跃，格外刺眼。
　　｛你将成为我疯狂的食粮，成为虚辰，成为我的，一，部，分｝
　　｛You will become a part of ME｝
　　｛Of the MADNESS｝
　　白月林看清那几个字，它们最后都变成了“疯狂”二字，瞬间冲入自己大脑，顿时，耳畔响起熟悉的绝望的群星的低语。
　　犹如当头一棒，早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再一次于意识中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已经是冷冻仓开启的若干年后，自己被囚禁多年，终于获得自由。
　　只可惜，物是人非。
　　只有自己，不老不死的初代妖姬，能够轮回一直超越的白月林……
　　将一直，一直，一直献上挽歌。
　　人总会葬送过去幼稚的自己，而现在，现实，也会被葬送。人在死与被死之间循环往复，一次次重复，最后还能沉得住气吗？
　　自己葬送自己活着的一生，死了去他人盖棺定论……真可悲，不是吗？
　　我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