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洪水猛兽》深雨

162、焦灼僵局

　　当艾利兹和童嗣回来的时候，正好大家也各自回来了。短暂的寒暄几句之后，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白月林的身上。
　　她正在和丹尼尔下棋，或称对弈。
　　看上去好像不应该打扰的样子，也没人确切知道之前大家不在的时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一旁，已经熟悉了绿岭空岛生活的杨语风突然出现，看了两人一眼，似乎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随后又走向了艾利兹。
　　杨语风是被白月林强行带过来的，因为没有得到他父亲杨廷玉的同意，而第四议会和柯蓝重工那里又一直压着不让这位父亲有所动作，所以目前来看，就只是陷入僵局。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白月林是对杨语风有近乎一见钟情的执着，才把这个少年强行掳过来的。但后来发现，白月林一开始还是很热情，但面表现出强烈抵抗的杨语风，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和兴趣——对于杨语风来说，虽然白月林是他的未婚妻，两人也的确不是第一次见面，但白月林最初表现出来的狂热实在是让他感觉，眼前的这个白月林不是自己所认识的白月林。
　　实在是太不自然了，好像她和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生离死别，然后有了厚重的感情一般。杨语风只是无法接受这一点，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只好表现出抵抗，希望白月林能冷静下来，最好也能放自己回去。
　　但是自己的表态似乎对白月林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尤其是自己把订婚戒指摘下，似乎那是把白月林的灵魂摘下来了一样。
　　此后，白月林就不再对自己表现出那如同爱恋一般的热情，只是把自己当做朋友看待——这正是一开始杨语风独自一人前往绿岭希望找到当时被视作失踪的白月林的态度，只是希望做朋友，就算被告知会有进一步的关系也不作过多期盼。现在，杨语风虽然依旧不能离开空岛，但也不再天天被白月林纠缠调情，算是轻松了不少。
　　但日子一长，又突然感觉有些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本来就不属于空岛，还是因为其实自己已经对白月林产生了某种情愫。
　　但愿是前者吧，现在已然成为双星和空岛精神领袖的白月林，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自己连拉进一点点都不敢想。
　　于是杨语风只是每天在空岛闲逛，发呆，偶尔和空岛的人们聊聊天，了解一下外界发生的情况。其中，他最聊得来的就是艾利兹，这也没办法，因为除去自己，这空岛上唯一的正常人，也就只有艾利兹了。
　　于是，和往常一样，杨语风来到了艾利兹的身边。他看出来了，她好像有话想说，但因为白月林和丹尼尔有事，所以没说。当然，杨语风作为一个被绑过来的“客人”，不会自讨没趣地主动提问，他也只是随便拉拉家常，希望艾利兹能自己说出来。
　　然而主动开口，大概聊了几分钟，艾利兹就直接撇开自己，走向了白月林，似乎是等不下去，就过去了。
　　杨语风有些无奈，又感受到边上童嗣有些不太对劲，略微带着不快和别扭的目光，觉得更加尴尬了。
　　艾利兹把自己在深渊的经历，还有随后跟余和春说的话，全都告诉了白月林，希望她能同意把空岛挪移。
　　虽然现在全球范围内在下暴雨，但是绿岭空岛有电磁力场改造的半球体高能屏障，这东西连当年尼采的导弹轰炸都能挡下，更不用说雨水了。绿岭空岛内部依旧保持干爽，并没有受到暴雨的影响，但未来的情况和采取的应对措施，也是必须考虑的。
　　在这个空岛上，除了经常不见踪影的杰克以外，领袖就只有白月林和丹尼尔。由于白月林现在失去了妖姬的力量，并且其过往轮回的经历不为众人所知，所以她只是作为与海神“对决并且获胜”，争取到更好结局的精神领袖而已。实际上拥有空岛乃至全文明最强战斗力的丹尼尔，比起白月林拥有更多的权力和执行力，因而也是领袖之一。
　　再加上几乎所有人，尤其是双星，都感受到尔达斯对白月林的“宠爱”，其气息与气场着重的附加，所以在这尔达斯影响的大背景下，白月林明面上获得了同等妖姬的地位。
　　然而白月林本人并不是很高兴，因为妖姬这两个字眼对于她来说不是力量，也不是荣誉，而是痛苦与悔恨。
　　话虽如此，她还是无法与命运抗争，无法与尔达斯抗争，只能被迫遵循。而这次，和丹尼尔两人长谈无果，以无言的棋局对弈结束，又迎来了关于水膜的重磅消息，白月林被迫做出所谓正确的选择。
　　“如果视线范围内看到人造的机械空岛，那么就离开吧。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和他们经常接触，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做，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已经做了足够多的事情。”白月林沉吟道，“以后就不要随便下空岛了，至于已经下去的人，比如杰克金吉列斯，如果他有本事就可以自己回来。”
　　有本事……
　　丹尼尔肩膀上的小人，那名为凯思雅的全息投影表示抗议，因为杰克是她的父亲，所以她必须站出来为他辩解。
　　她当然希望父亲能一直待在身边了，以前自己也经常享受父女之间的日常，空岛上那么安静，如果决定要隐居，为什么不把父亲接过来呢？
　　白月林给出的回答是，杰克是自己下去的，而不是被空岛逼下去的。她也没有不让杰克回来的意思，他自己如果觉得被暴雨和洪水淹掉的陆地比空岛好很多，没人拦他。万一哪一天他决定回来，空岛当然是欢迎他的，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需要改变空岛的位置——最多最多，也就通过某种方式给他一个关于空岛的新坐标——这还要防止被破译，所以这个信息还应该被严格加密，至于杰克能不能读出来，就是他的事情的。
　　谁叫他喜欢脱离群体的？你既然作为女儿，当初为什么不拦他？我们得考虑到其他人，不可能只为了他一个人。
　　凯思雅无言以对，只得作罢。
　　于是空岛的未来计划就这样确定了。
　　杨语风总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囚禁了一生。
　　好几次自己想要下去，就算白月林不阻拦，双星和妖王也会自觉地阻拦自己。
　　啪嗒一声，丹尼尔最终下了一子。
　　这两人所下的围棋，仍在胶着中，不知道之前丹尼尔是不是由于众人的讨论而分心，直到现在才完成了思考。
　　而白月林则是很快就执子下手，一下断了白子的脉。
　　虽然看上去是两人五五开，但实际上，却是白月林占了上风。
　　丹尼尔再次陷入了沉思。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在这里下棋呢？”一直没有说话的涂山心心突然问道，先前一段时间，她和林仁一起，去洗了个澡，把身上淋雨的味道去掉，又等高空的风吹过风干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加入了话题。
　　“我们玩呢，输的人罚酒。”白月林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杯看上去有些浑浊的红酒，笑着说道，“本来是他提出来的，但现在却要变成他自己喝了。”
　　“这酒看上去不怎么样啊，怎么这么浑浊？要我不要我去屋里给你拿瓶好的？”涂山心心凑近观察，一眼就看出来了红酒里飘浮的未知浑浊颗粒，“这浑浊，不是酒变质了吧？”
　　“不，这酒本来就这样。”
　　“本来就这样？那不就更糟糕了吗？我去拿瓶好的给你们。”涂山心心刚要转身回屋，却被丹尼尔叫住了。
　　“不用，我们就赌这杯。”丹尼尔执着地说道，配合着白月林撒谎。
　　“你们两个真是奇怪。”涂山心心不能理解，只是挠了挠头，然后拉着也是刚刚洗干净的林仁，走了，“我拿过来分给大家，这没问题吧？反正差距一下就能看出来，这么浑浊的酒有什么好喝的。”
　　丹尼尔没有理会，白月林只是笑。
　　艾利兹好奇地上前，闻了闻那酒，突然感觉这味道似乎不像是普通的红酒，浑浊的样子也有些奇怪——不对，这气味，我好像在哪里闻过？
　　“能让我抿一小口吗？”艾利兹试探着问道。
　　不行。两人同时，无比坚决地否定。
　　这更加重了艾利兹的好奇心。
　　连抿一小口都不让，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应该不是一般的酒吧？
　　艾利兹下意识地看向最中间的白子，总觉得似乎太白了，白的犹如琉璃，几乎可以用晶莹剔透一词形容。
　　“丹尼尔，让我来吧。”眼看丹尼尔就要完全落入下风，一旁的凯思雅这样说道，“我来帮你计算。”
　　丹尼尔下意识地看向白月林，用眼神询问。而白月林则是眉毛微微一挑，没有多说什么，似乎是默许了。
　　于是一对一变成了二对一，有了凯思雅的帮助，丹尼尔下棋思考的时间也变短了，他快速落子推进与白月林之间的战斗。仿佛武者执剑交锋，一次次碰撞电光石火，只是错身而过，彼此试探对方更高的极限，出剑放速度和力度不断提升。
　　棋局完全陷入了白热化的焦灼。
　　精通棋道的庄沐看得津津有味，一旁只是看风景的杨语风依旧抬头远望，感觉是在期待什么。
　　没过多久，出乎意料地，他等到了。
　　厚重的雨幕中，出现了一连片巨大的黑影，巨大的机器轰鸣声穿透雨声传来，伴随着刺眼的光亮照射，然后，就是无数红蓝色的光点闪烁袭来。
　　所有的能量脉冲全部撞击在了笼罩空岛的屏障上，发出巨大的脆响。
　　下棋的两人和观棋的一人无动于衷，去拿酒的两人已经察觉到异变，此刻，直视面对的，就只有艾利兹和童嗣。
　　余和春曾经说，希望能赶得上，当时自己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它清楚了，这其实是早就应该发生的事情，早就应该爆发的斗争。
　　杨廷玉，率领最精英的空军，接近一半的兵力，为了他唯一的儿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