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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天边泛青,博山炉的香熄得悄无声息。

      屋子的窗户没关,柳念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躺在窗边的榻上睡的昏沉。

      这是她的老毛病了,夜深就睡不好,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最好是等到天亮,随便找个地方将就才能睡得过去。

      街边陆陆续续有人摆摊叫卖,街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市集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日上三竿,暖阳从窗外探进落在榻上。檐下的风吹过她的额角的发茸,柳念青掀了掀眼皮,她随意抬手扫了一下脸。

      砰的一声,平静的空气里传来一声响动,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似的。

      柳念青倏然睁眼,一眼就看到了正蹲在榻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柳凭风。

      她沉寂了片刻,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才出口诘问:“柳凭风,你几次三番这样不声不息,是想吓死我后,一了百了吗?”

      “不是!”柳凭风矢口否认,“姐姐,我就来了一小会儿。”

      “说了多少次,来前最好敲敲窗户。”她阴阳怪气回道:“我若是被吓出个好歹,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柳凭风委屈地说:“知道你夜里睡不好,来时看见窗户开着,你睡得正香些,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那个谁?你处理完了。”柳念青从榻上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眼柳凭风,衣着整齐未染血迹,身上还有淡淡的皂荚味。

      柳凭风应道:“早就处理好了。”

      “那你又来寻我作甚?”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街上熙熙攘攘。早朝已过,柳凭风今日应该已经上过职了。

      “姐姐...“ 柳凭风说话间有点不情不愿,“景王从北边回来了,现在望仙楼等你。”

      原来是他回来了...

      景王虽说是当今陛下的第一个儿子,但其生母不详,可见其地位卑微。从前,他也不姓萧,他在锦衣卫中姓沈,叫沈知柯。

      元安二十年,他帮他老子谋反后认祖归宗。再后来,静安候府出了事,他自请去北边打了两年仗。

      直到天顺三年,蛮族退兵,萧知柯才被册封为景王。朝中都说,景王与陛下从前十分相似。

      不过在天顺二年时,他的嫡亲弟弟萧知临就已经被册封为太子了。

      如今锦衣卫还在景王手下的,想来他今早已经见过柳凭风了。

      柳念青淡漠地扫了柳凭风一眼,“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柳凭风摇了摇头。

      说完话柳念青就去梳洗了,出门时她跟楼里说,昨夜琴弦断了,要去换弦。

      柳念青最是厌恶见萧知柯了,当年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回到这鹤鸣楼。

      马车上她抱着琴,眼皮突突地跳,她的右眼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街上拨浪鼓的来回响动,小贩嘴里嚷着,“卖糖葫芦喽!卖糖葫芦!”

      巷口正有几个孩童在玩闹,嘴里还唱着什么童谣:“春风醉,鹊巢燕居亦安乐。春日宴,薄酒三盏陈三愿:一愿社稷常健,二愿天下归大同,三愿犹如堂前燕,岁岁无忧虑。”

      孩童清脆的声音传进了车厢,柳念青揉了揉眼皮后朝车夫打了招呼,马车正好停在了巷口。

      “卖糖葫芦的,等一下。“柳念青掀开帘子,喊住了身旁糖葫芦的小贩。

      小贩停下自卖自夸,“姑娘,我家的糖葫芦可是这条街上最甜,最脆的。”

      柳念青随便挑了挑,一口气买了好些,那小贩满眼都是激动,这可是一笔大生意呀。

      付钱拿了糖葫芦,她顺带借此引诱了巷口唱歌的小孩,柳念青腾出手摸了摸小女孩的脸,“小友,这个童谣是谁教你唱的呀。”

      小女孩看着漂亮姐姐摇了摇头,柳念青也不恼笑着说,“姐姐把糖葫芦给你,你答应姐姐以后不要唱了好不好?”

      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答不答应的,知道能吃糖葫芦就一个劲的点头。

      马车缓缓驶离了巷口,柳念青一口咬下一个糖葫芦,没三两下就将一串糖葫芦吃了个精光。

      到了望仙楼,柳念青戴着帷帽抱着琴朝二楼东南边的厢房走,素白的帷帽及腰,掩住了她姣好的面容。

      那间厢房的临着水可以看到秦淮河上的风光,春日里最是雅致了,但平日里很少有人能订到那间厢房,掌柜总说这间厢房有主了。

      厢房外站在两个黑衣侍卫,柳念青心平气和地喊了声,“殿下。”

      里头的人才发话,“进来吧。”

      房间里的窗户都是开的,可见外头碧水绕堤,如今柳树已经抽了芽,等天气再暖一些就更好看了。

      柳念青站在他面前,景王侧倚着窗户没有回头,“我有好些月没有见过你了。”

      她信手摘掉帷帽,“劳烦,殿下记挂。”

      “我记挂你,你怎么一点都不记挂我呢。”景王终于回身看她,眸光温柔似水深不见底,柳念青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只听他一人幽幽地慨叹,“我养的菟丝花要攀附其他的乔木,不记挂我也罢。”

      柳念青柔弱地抱着琴,瞧着弱柳扶风的容貌身姿确实像是萧知柯口中无枝可依的菟丝花。

      萧知柯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桌子,颇有些兴致地说:“你今日带了琴,不妨给我弹奏一曲。”

      “殿下,琴弦断了。”柳念青如实回道。

      萧知柯擅武,他不喜琴,也不喜舞文弄墨,最讨厌的人就是当今太子了。

      柳念青顿了顿又问:“殿下今日寻我来有何要事?”

      萧知柯皱了一下眉,不由觉得扫兴,“那你说说那个西川吧。”

      柳念青问:“殿下,在北边有没有听说过他?”

      萧知柯想了片刻,“唔...不记得了。”

      “天顺五年北边饥荒,京城流民不断,太子奉命去北边赈灾。是西川提议将百姓迁居南方,将雁城作为军城的。

      天顺八年,钦州闹山匪,西川又孤身入山平乱,当地人人尊他为先生,城中守备想引荐他入京,被他拒绝了。

      天顺十一年,也就是今年。西川自愿入京辅佐太子,暂无官职。”

      柳念青说了好长一段,也不知道萧知柯有没有认真听。她本就是萧知柯放在教坊司的密探,金陵城里任何消息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见萧知柯久久未应,她不自在的耸了一下左肩,上头朱砂的刺青似乎有些发痒。

      萧知柯不觉瞥见柳念青的小动作,他感慨道:“看样子是个人才,怎么好人都让太子遇见了,本王就怎么就遇不见呢?”

      “属下昨夜见过那个西川,是个病恹恹的读书人的。他未参加今年,没有官身,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不足为患。”

      “是吗?”他像是心不在焉地随口一问,“你的太子殿下,也是这样想的吗?”

      “太子从前同我提过西川。但....春闱刚结束,殿下事忙,已多日未召见我入东宫了。"

      “念青。”萧知柯轻蔑一笑站了起来在柳念青身边走了两圈,像是无意将手搭在她的左肩上,“你说过你会是我手中最好的一把刀。”

      这话是当初她在雁城同萧知柯说的,兜兜转转自己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

      萧知柯不声不响靠近柳念青的肩头,贴在她耳边轻语:“我的刀宁可断了,也不会落到他人手里。”

      这是萧知柯在警醒柳念青,不妄图背叛他,更不要以为攀附了乔木,就可以摆脱自己。

      萧知柯喜欢贴在她耳边轻语,这样显得他们亲近些,但他一靠近,柳念青就习惯紧握着藏在腕上的匕首。

      却不想萧知柯从善如流地牵起了她的手,“下次见我,还是不要带这个了吧。”

      柳念青处变不惊,只淡淡一句:“属下习惯了。”

      萧知柯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纵使知道她防备着自己,他也不舍得杀她。养了多少年的娇嫩花朵,现在弄死了就不划算了。

      从前在雁城时,萧知柯就清楚地知道,要想到这天下最高处,就要将所有人都当做垫脚石,就是要踩着所有人才能往上爬。

      他辛苦布局多年,容不得差错。柳念青是枚好棋子,能在关键的时候派上用场。

      至于她的一举一动,萧知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鹤鸣楼内除了她的心腹,自然也有萧知柯安排的人,当然也有太子的人。

      这么多年,柳念青能在鹤鸣楼里明哲保身,自然是也因为她身后有景王和太子这两座大靠山。

      萧知柯松了手,两人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他盯着她的唇角,似乎有点贪恋迷离的味道,“刚才的糖葫芦甜吗?”

      柳念青偏了偏头,没有回答。

      这场友好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今日宫中有晚宴,萧知柯算了算时辰就离开了。

      临走时他问,“对了,我上次给你的伤药用了吗?”

      “日子久了早就不痛了。”柳念青左肩上的烙印早就成了疤,挖开之后鲜血淋漓,却又覆盖上了朱红的刺青。

      本以为日子久了就会变淡,但总有些时候伤口会蠢蠢欲动。

      “那好,你下次吃糖葫芦的时候,记得多给本王带一串。”景王春风满面地离开了包厢,位高权重的日子过得久了,连他这样从前刀尖舔血的人都学会了春风得意。

      今日早朝后,陛下在宣德殿召见了太子和景王。

      司礼监的王熙见陛下进了殿,连忙将小太监早就晾好的茶奉了上去。

      陛下行伍出身不爱喝热茶,从前喜欢喝凉茶。如今在暖风的金陵待久了,喜欢喝不冷不热的,差一分都不行。

      王熙在陛下身边侍奉,是惯会瞧眼色。这主子爷是喜是怒,要赏要罚,不用吩咐他就明白。这也难怪他得陛下看中,贴身伺候。

      陛下抿了一口茶,看着案前站着的景王与太子,“你们可听过大同?”

      太子知道圣人曾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是谓大同。但他也知道,陛下今日寻他二人断不是为了考教功课。

      景王品了品陛下的意思,他在北边的时候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是当年的一群乱民残兵无处可去,取了大同的名讳得以苟延残喘罢了。

      他早在雁城是便派兵剿了,可不想这名字不仅进了金陵还传进了宫里。

      真是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有人同朕说,朕那可怜的侄儿就在这大同里。你们还记得以文吗?可怜他小小年纪受他父亲之累,成了乱党,但他毕竟我们萧家的血脉呀。”

      “要是找到了这个孩子,你皇爷爷在寿安宫一定很开心。”

      十年前,太子萧明安谋反,锦衣卫锁宫后便暴毙身亡。那天东宫血流成河,新帝萧明台派锦衣卫翻遍了东宫都没有找到皇孙萧以文。

      后来不知道是谁将这件事传到民间,有人说传言皇孙未死,太上皇被囚宫中,陛下之位名不言顺。

      巷口的那首童谣的开头“春风醉,鹊巢燕居亦安乐。”鹊巢燕居,陛下未登基前的封号就是燕。

      不曾想如今的金陵城居然还有人敢旧事重提,在天子脚下散布童谣,暗地里传萧明台得位不正。

      莫不是当年太子的余孽妄图挟小儿,重新在金陵城中搅弄风云。

      萧知柯上前说:“儿臣愿为陛下分忧”

      陛下摆了摆手,“不用你,你刚从北边回来,好好修养生息一番吧”

      “知临,你素来仁厚,我把锦衣卫给你,你去替我去找找以文那个孩子。”

      太子上前领旨,景王便懂事地退居一侧按捺不动。

      找萧以文这件事可大可小,小了说就是把萧以文找到。大了说,陛下就是想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太子余孽,又有多少蛰伏在金陵城中。

      萧知柯对他老子先前那番悲悯的说词自然是不信的,要是去北边他可熟得很,这锦衣卫也是他老本家。

      可萧明台却把这事交给太子办,是怕他下手太狠,有损自己如今的贤名不成。

      还是...想平衡局势,怕他压过太子一头。

      至于他那个便宜堂弟萧以文,也不知是真是假,是死是活。

      就算真的给萧知临这个家伙找回来了,前朝废太子的儿子,在新朝能有什么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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