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之归途》虚夜凝月

21、再会

　　今日的自己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清醒的，而我的身旁还有一位熟睡的少女。
　　我、我是……
　　我双眼迷茫地望着陌生少女安然的侧脸，想不起任何与她有关的记忆。
　　布洛尔可能是感觉到我这边的动静，迷迷糊糊地开口，“唔……伊西娅睡醒了……”。
　　同时，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径直窜上我的肩膀，我习惯性地接住了它。
　　“请问你是谁？”
　　我双脚落地，与她隔开一小段距离。
　　而我这样一说，对方立马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我的这副对待陌生人的模样，内心顿时感到了落寞，但脸上还是保持笑容。为我前后认真地复述了一遍在今日之前我和她经历过的所有事，并把那本记事本递给我。
　　我大致浏览完后稍微明白了之前发生过的事，“所以我和布洛尔小姐是要继续让米拉娜小姐放弃她的念头。”
　　“伊西娅每次失忆后都会对我客气，要叫我布洛尔。”
　　布洛尔嘟囔着加重了最后的称呼。
　　“嗯，布洛尔。我是昨天连续失忆了两次？”
　　我浅笑着问。
　　“是的。就是伊西娅昨天刚醒来和我们在外头跟米拉娜在一起的时候。总共发生两次，而且第二次伊西娅还昏倒了。”
　　布洛尔满脸担忧地向我走近。
　　“昏倒了？”
　　我表情困惑地重复一遍。
　　意思是我昨日第二次的失忆还伴随着昏迷。
　　不对，情况也许截然相反。
　　“布洛尔知道我的第二次昏倒是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解地询问她。
　　“这个问题伊西娅昨日也问过，我们当时也没发现什么令人在意的是，我们就只是在与米拉娜小姐商谈训练的事而已。”
　　布洛尔耐心十足地又向我解释一遍。
　　我能从布洛尔的神情判断出她说谎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昏倒并二次失忆。
　　“伊西娅，我们还是先去吃早餐吧，之后要再想办法让米拉娜回心转意。”
　　布洛尔缓和气氛地搂着我离开我们所在的房间，然后一路上领着我来到了一个明亮的房间。
　　“布洛尔小姐，伊西娅小姐，早上好呀，昨天休息的好吗？”
　　一位有着一对毛茸茸耳朵和细长尾巴、形似喵咪的可爱少女，一见到我们就高兴地朝我们招手打招呼。
　　以外貌来看，她应该就是那位想要加入‘圣都’骑士团的兽人少女米拉娜。
　　“多谢你们的照顾，我们昨夜休息的很好。”
　　布洛尔心怀感激地说。
　　“太好了，卡布斯先生说也准备了你们的那份早餐，坐下来一起吃吧。”
　　米拉娜边说边乖巧地窝在自己的位置上。
　　等我和布洛尔相继落座，卡布斯也紧随其后来到了餐厅，并上了几份早餐。
　　“喵，是鱼。”
　　米拉娜对着面前的烤柴鱼吐司兴奋地两眼放光。
　　“米拉娜昨日帮忙送东西辛苦了，多吃点吧。”
　　卡布斯宠爱地摸了几下米拉娜的脑袋，又转头对我们说道：“布洛尔小姐和伊西娅小姐也请一起吃。”
　　我们四人在非常融洽的氛围中吃完了早餐。
　　“布洛尔小姐，伊西娅小姐，我们今天要继续训练吗？”
　　米拉娜心满意足地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开始询问我们今早的计划。
　　“米拉娜，今天居民又送来了很多物件，可能还需要你帮忙送。”
　　卡布斯适时地插话。
　　“没关系，我也可以把东西送完再去训练。”
　　米拉娜完全没察觉异常地晃着那对耳朵说道。
　　“那就等米拉娜小姐送完物件后再考虑训练吧。需要我们帮忙吗？”
　　布洛尔同样热情地说。
　　“不，不必麻烦。布洛尔小姐和伊西娅小姐可以趁着空闲时间四处参观一下‘艾普希’城镇。”
　　卡布斯抢先一步说。
　　“我正好想到处走走，布洛尔能陪我一下吗？”
　　我十分自然地沿着话题请求道。
　　事实上，今天醒来过后我就清晰地感觉到这副身体异常沉重，就仿佛体内的魔力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抽空了不少。
　　“当然可以，伊西娅想去哪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布洛尔毫不犹豫地对我说。
　　我不自觉地好奇自己和布洛尔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之后，米拉娜好心好意地为我们介绍了‘艾普希’镇几个地方，我们四人短暂闲谈了一会儿，又各自分别行动。
　　“说起来我们昨天一整天都没什么机会逛一逛‘艾普希’城镇。”
　　布洛尔站在宽敞的街道上，心旷神怡地伸了个懒腰，转向我问：“伊西娅想先去哪？”
　　我沉默着认真回顾了一遍米拉娜介绍过的地方，表情平静地说道：“我有点想去‘艾普希’镇的花池看看。”
　　尽管自己现在记忆全无，却仍然像凭靠潜意识做出选择。
　　“没问题，那我们走吧。”’
　　布洛尔心情愉悦地拉起我的手，拉着我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小步奔走着。
　　她还真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女，若不是‘忆事本’上也记录着有关布洛尔的事，单凭外在完全看不出她其实是一个游荡在外、独自寻找回家的路的人。
　　“布洛尔已经想起自己的家在哪了吧？那样的话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我闲谈般随和地提起她的事，然布洛尔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依然背对着我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如果我回家了，伊西娅会我感到高兴吗？”
　　我沉默了半晌，轻轻回握住布洛尔微微发颤的手，语气坚定地说：“布洛尔，我几乎想不起来所有事。但是如果回家能带给你想要的幸福，我也会发自内心地为你高兴。”
　　被牵住的左手骤然往前一扯，在我回过神时已经被布洛尔正面紧紧地抱住了。
　　“布洛尔？”
　　我没有做出任何推拒或排斥的举动，态度随和地叫了声她的名字。
　　“伊西娅……”
　　部落缓缓攥紧了我的外袍，深吸了一口气，尾音颤抖地说：“我因为昨夜的梦回想起了一些事……我、我应该是被姐姐抹除记忆后亲手送出了自己的家……但是我想不起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唯一的姐姐要特意消除她的记忆并让她日日夜夜地孤独在外四处漂泊？
　　“布洛尔，有的时候事实并不等同于真相。”
　　我倾听完她的话，神态柔和道：“而且，你即便知道了这些，也还想要回家吗？”
　　我反手拥住怀中的人，静静地等待对方的答复。
　　怀里的少女在无声啜泣了一会儿后，终于停止了哭泣，用手抹掉脸颊上的泪水，声音哽咽但表情坚强地做出回答：“我想回家，然后亲口问姐姐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想就这样一无所知地活下去，我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
　　“没问题，在你找到答案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少女果然远比看上去那般还要坚强。
　　“真的很谢谢你，伊西娅。”
　　布洛尔眼眶还是眼泪汪汪，哪怕自身内心很坚韧，但总归会有害怕或手足无措的时候吧。
　　那我呢？
　　失去一切记忆，只能通过‘忆事本’或他人只言片语得知过去经历的我又如何？
　　正当我出神之际，我和布洛尔所在的街区似乎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们是看你挺可怜的才好心让你帮忙占卜，结果你却说我的男友脚踏两条船！！！”
　　一对小情侣之中的女方怒气冲冲地朝全身包裹在浅蓝色魔法师长袍的少女吼道。
　　这么看来引发争论的原因是这对情侣要求的占卜结果不尽人意吧。
　　“占卜结果是百分之百准确的。这位小姐，你的男友劈腿对象是‘艾普希’镇一间咖啡店的女工，他们两人基本选定傍晚私会，地点多数是在咖啡厅。”
　　几乎整张脸隐藏在长袍中的少女声线冰冷、毫无起伏地继续占卜。
　　“你，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男方立马暴跳如雷地作势就要往少女使劲挥出一拳。
　　“住手！”
　　在男人的拳头即将正面挥向少女占卜师的同时，布洛尔及时掏出魔杖制止，“无论怎样，都不能对他人用暴力来解决问题。”
　　“你这小丫头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别多管闲事，我只是正当地教训一下这个满口胡言的骗子。”
　　男人冲突然冒出并阻止他的布洛尔冷冷地喊道。
　　“那这位先生需要我帮忙叫专门维护街区治安的人过来调解吗？”
　　我将脸藏在白色长袍之下，悄无声息地来到这对气愤的情侣身后。
　　男方显然对第三人的出现感到无措，只好气冲冲地朝占卜的少女的恶语相向了几句，牵着女友的手快步离开了。
　　“这位小姐没事吧？你不是我们之前在‘卡卜塔拉’镇遇到的占卜师。”
　　布洛尔无比惊讶地认出了这位少女。
　　听布洛尔这样说，我稍微想起我的‘忆事本’上的前几页也有记录有关占卜师少女的事，而且还有最后那句——‘宿命不可逆转’。
　　我一接近这个少女，马上察觉到了她身上潜藏着非比寻常、犹如诅咒般的气息，她绝不可能是单纯的占卜师。
　　“非常感谢两位小姐的协助，很高兴能再次与你相遇，伊西娅小姐。”
　　身份神秘的少女目光平和地注视着我。
　　“实在抱歉，我对小姐好像没什么印象，请问你的名字是？”
　　我淡然不惊地询问对方名字。
　　“莱洛伊，我的名字。”
　　莱洛伊十分礼貌地向我点头。
　　“莱洛伊小姐是凑巧来到‘艾普希’镇的？”
　　布洛尔友好地询问她。
　　“不是的，我是听凭占卜的指示选择下一处到达的地点。”
　　莱洛伊摇头声调平缓地说。
　　“明白了，莱洛伊小姐是四处旅行的占卜师吗？”
　　“不是，我是凭借占卜结果有目的地行动。”
　　“目的是？”
　　“找人。”
　　“原来是这样，希望你能找到。”
　　“嗯，谢谢你。”
　　“不好意思，我们也该走了。”
　　我适时地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主动拉着布洛尔逐渐远离这位让人无法看透的少女占卜师。
　　莱洛伊浅褐色的眼眸深邃地凝视着那位高洁少女的身影，轻声细语道：“预言终会发生，就等‘宿命’到了的一刻。”
　　到那时她也终于可以从不可逆转的宿命之中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