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于沉沦[废土]》绯我狂啸伊什弎

180、Chapter 180

　　靳海城开门，看到站在门前的人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掏出手机，给急救站的站长打了个电话：“喂，站长，我要请个假，今天家里临时有点事，去不了了，抱歉。”

　　吴凯却被靳海城的反应给逗笑了：“靳将军，你这一次的反应，可真是令人意外呢，呵呵……你是打算和我促膝长谈吗？居然还特地请了假。”

　　靳海城挂了电话，收起手机，转身关上了身后的门，才重新开口道：“一只蟑螂出现了，清理总需要些时间。”

　　吴凯笑了笑，尽管他很不开心，但还是表现出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并很快进入了正题：“靳将军，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我想你也该想清楚了吧？你应该已经充分体会到以一己之力照顾一个植物人并供给两个人的生活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

　　“我记得你上一次的说法是，‘以一己之力照顾一个植物人并供给两个人的生活是一件根本做不到的事’，怎么，这才过了多久，就学会自动修正了？”靳海城的嘴角勾起一抹满是讽刺意味的冷笑。

　　吴凯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而是，第五次。第一次，是步寻还在住院的时候，当时她的情况刚刚稳定下来，可据吴凯自己的说法是，“我一听说她出事就立即过来了”，他要将步寻带走，被靳海城严词拒绝；第二次，是步寻进入植物人状态后的一段时间，他再度过来，提出要给步寻转院，被靳海城和沈洛严词拒绝；第三次，是听说步寻可以出院休养的时候，他提出要接走并照顾步寻，又一次被靳海城严词拒绝；第四次，是靳海城带着步寻刚搬入新家的第二天，他提出要将步寻带走照顾，被靳海城言辞过激地拒绝，还险些对他动手。

　　靳海城倒是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这么执着，而吴凯也完全没料到靳海城会坚持到现在。他非但没如预料中的看到靳海城被这样的生活迅速折磨得崩溃，竟还渐渐享受其中了，这属实出人意料，也让吴凯感到难以置信且极度费解。

　　吴凯略显尴尬无奈地笑了笑，还有些坦然地说道：“我承认，在此之前，我的确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做得到，不过，你的生活充满了艰辛和不易，这是显而易见的，你身边所有了解你情况的人都为你感到心疼和难过，都觉得你不该过着这么艰辛的日子。”

　　“艰辛？”靳海城不禁又笑了出来，“那是别人的评价，我可没感觉到。自我体验如何，从来都轮不到别人来评价，而是自我感受，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非常幸福美好。”

　　吴凯却笑着摇摇头：“靳将军，不用硬撑了，你作为一个军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那点资产，在这样的消耗之下，很快就会见地的，你还要一边出去接活打工一边照顾步寻，这样的艰辛，可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我劝你还是……”

　　靳海城却忽然笑了起来，最初是嗤笑，渐渐变成了大笑，笑够之后，他从容而高傲地说了句：“吴少爷，劝你收起自己的傲慢和无知吧，我之所以不一直陪在步寻身边，可从来都不是为生活所迫。”

　　吴凯不禁露出一脸费解和困惑的表情。

　　这其中的原因，他的确没对人说过，因为他觉得，恐怕任何人都无法理解：他之所以做出如此决定，最根本的那个原因，竟然是担心自己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陪在步寻身边，她会在无形之中厌倦自己……

　　至于金钱……这份工作的确可以赚取一些金钱，靳海城的行为也看起来像是在为两个人的生活而艰辛奔波，但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勉强为难，急救站给的薪水还算可以，但也仅仅是“可以”的水平，甚至远不如派遣兵时赚取的平均时薪高；靳海城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资产在吴凯面前的确微不足道，但却足以满足一个普通人大半辈子的日常花销，也并没有那么快见地，而且，他其实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资金储备，他原本想着可能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触碰那部分资产，现在也依然不想去碰，可如果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自然还是会使用的，只是还远远没有被逼到那个份上。

　　他如今的日子艰辛吗？当然有艰辛的时候，只是和外人看来、想到的那些完全不同罢了。他和步寻的日子，从来都不需要其他人指手画脚。

　　而靳海城也并没有对吴凯解释一句，只是再度露出个讽刺的笑，轻飘飘地说道：“吴少爷，或许像你们这样人就是喜欢从他人手中抢夺的快感，但很可惜，即便你能在名义上达成一时的强取豪夺，却怎么都不可能让一颗纯洁的真心伤沾染一丁点的污点。”

　　吴凯也露出个讽刺的笑：“靳将军，你还是那么会自我安慰。”

　　靳海城却露出个释然的笑：“吴少爷，更会自我安慰的人究竟是谁呢？难道你还没意识到，当初她对你的妥协，也不过依然是为了守护她心爱之人的目的罢了。”

　　吴凯忍不住皱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以她自认的方式来保护她的心爱之人，无论是表面上的背叛、伤害，还是故意推远，甚至不惜让他误会她移情别恋，原因是，她以为自己命不久矣。如果不是对那个男人付出了真心，她也不必费劲力气为他做那么多。”即便是面对吴凯说出这些，靳海城还是禁不住有些感伤，“她真的是……太傻了。”

　　他当然不用那么直白地说出她用尽自己一切力气甚至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都要拼命保护的那个心爱之人，就是自己。

　　这一刻，吴凯忽然愣住，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也不禁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他倒是从没幻想过步寻答应自己会是因为爱上了自己，但他也从来没考虑过步寻会爱上靳海城的那个可能性。他本想着，只要将人先弄到身边，距离近了、接触的机会多了，自然会有培养感情的可能性；他倒是从未想过，她会爱上一个貌似为了完成任务而被当做垫脚石的男人。

　　可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步寻是否和靳海城结婚，似乎和完成那个任务并没有什么必然关系。柳郕廪交给她的任务，是制造一个机会，将追浮特联合区内所有区块的要员尽可能聚集起来而已，明明可以有无数个理由，明明“建城纪念节”本身就可以是个充分理由，可偏偏她却非得附加上一场婚礼，或许，目的的本身就是她真正想要利用的目标。

　　吴凯忽然笑了起来，他别开头、垂着眼，不知在看着什么，那笑也像是自嘲的苦笑，还禁不住自语着：“她会爱上一个人？她真的会对人动心？呵……真的可能吗……不可能……没可能的……”

　　吴凯走了，这一次，是带着浑身的失魂落魄感走的，靳海城真心希望他不会再来。

　　靳海城长出了口气，转过身，回到了房间里。他释然地长出了口气，从后面保住了轮椅上的步寻：“小寻，他走了，但愿他不会再回来了。”

　　如今的步寻已经可以张开双眼，尽管她依然什么都看不见，看起来也更像活着的娃娃，可对靳海城来说，这又是另一番的慰藉和鼓励。

　　他望着她，嘴角总是不自禁的翘起：“其实我自己都没想过，我竟然会陷入一场如此纠结、粘稠的感情中，你可真是了不起。但是，谢谢你，小寻。”前一句还貌似充满深情、一脸认真模样，但进行着他又貌似毒舌地说道：“虽说你给我带来的痛苦远远大于甜蜜，但倒也不是没有好处，你给我的那些教训还都挺真实，我也只好乖乖吃一堑长一智。再说，你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怎么也该付出代价，是不是？你如今的下场，可就是你应得的，你个坏女人。”

　　话音落下，他带着笑意的吻也落在了她的唇上。

　　“我爱你，听到了吗？我每天只说一次。”他笑笑，很快起身，“今天休息，那就把昨天的那本小说给看完吧，你也很想赶紧听到结局吧？”

　　中午，隋嫣嫣和罗薇过来探望，她们带来的礼物，都是一些最日常的水果和日用品，姑且算是替靳海城去采购了。她们并没有待多久，很快便离开。

　　关上门时，隋嫣嫣不禁叹了口气，对着门小声抱怨了句：“连客套地挽留一下都不成吗？”

　　罗薇揉了揉她的胳膊：“好了，走吧。”

　　隋嫣嫣撇着嘴，跟在罗薇身后离开，却还是忍不住三步一回头：“海城哥哥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淡了……”

　　罗薇叹了口气：“哎，人之常情，没办法。”

　　原本靳海城对待两个人的态度当然不是这样的，曾经她们二人也经常来这儿探望，似乎也和靳海城变得更亲密了些。她们还曾主动帮忙照顾步寻，但裂痕也正出在这儿。原本靳海城对待两个人的态度不算热情，但至少是友好中带着感激的，直到一次隋嫣嫣独自“照顾”步寻时，靳海城从AI录制的监控视频中看到，那一整天的时间，隋嫣嫣都在虐待步寻。

　　面对着毫无还手之力也毫无反应的步寻，她几乎倾泻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积攒的所有恶意和负面情绪，她首先是以掌掴开始，一个巴掌下去，紧接着是第二个巴掌，然后便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二十八个，一边打，一边倾尽毕生所知地对她进行恶语输出；她故意将热牛奶泼在她的脸上，紧接着又以防止她烫伤唯有，又泼了杯凉水；她故意说着不小心，将轮椅踢到，然后便将她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着，看着她在地上翻滚，她则得意的大笑着……

　　一个人最丑陋、最恶毒的一面，被AI监控完全记录下来，事后，就连隋嫣嫣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些画面中的自己。

　　靳海城勃然大怒，也后悔不已，从那之后，他便不再相信任何人，对待两个女孩的态度也发生了彻底地转变。无论隋嫣嫣如何央求道歉，靳海城也依旧只是将她当做陌生人一般对待，甚至最大限度的热情，便是让她进屋坐下喝杯水待上一会儿，但必定让她和步寻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并且只要她在，他就必定要保证步寻在自己的视野中，绝不离开一刻。

　　现在回想起来，隋嫣嫣也依然后悔不已：“……我当时真是太蠢了，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那么做……我、我当时一定是疯了……”

　　罗薇叹息道：“算了，已经发生过的事，就是覆水难收，无法改变了，自责也没有用。”

　　“薇薇，对不起，连累了你……”

　　罗薇只是摇摇头，没说什么。她没做错什么，却也一样遭受冷遇，罗薇知道再怎么为自己辩解也是徒然，便干脆选择坦然接受。

　　只是看着这个男人竟然能一直坚持到现在，竟然真的能做到对一个女人不离不弃、始终如一，甚至愿意付出自己的全部来照顾那个可能永远也不会苏醒的她，她的心中翻涌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绪，她现在竟只想默默地看下去，看着这个男人和步寻一直在一起，她很希望能看到这两个人最终的结局，无论那个结局究竟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