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素质若隐若现 ...
-
为了方便，剧组租了酒店的会议厅以供剧本围读，许慎没有让人等的习惯和架子，吃了饭，提早十分钟就到了场地，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人声逐渐嘈杂，周围的问好声连成片地响起，许慎挂着千年不变的笑回应，直到看见方视和钱导面色不虞地进来，才微微敛了神色。
许慎洞悉两人之间的个中缘由，颇有些看好戏似的撩了眼皮看他们。隐在人群里，他的视线并不明显，面上依旧春风和煦，松弛地靠在座椅上，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却不动声色地把玩着录音笔，指尖在开关上摩挲，等着钱数武来找自己。
这部戏的感情线根本没有方视说得那么轻、少，只是戏本身踩的是耽改的灰线，两人逾矩的行为不多，但这些戏份也足够让钱数武来找自己一趟，问问替身的事儿自己是否介意。
如他预期的一般，剧本围读，来的都是戏里的大角色，方视要让替身上所有亲密戏的事儿早晚都是瞒不住的，钱数武也没藏着，直奔自己走来。
不过，说是直奔，实际压根没什么歉意，步伐矫健，来势汹汹，比起商量，更多的还是通知。
也不怪钱数武，许慎盖在桌底下的手轻巧地转着尾戒，不可不为的事，自己在所有人眼中又是软乎可捏的性子，怎么会拒绝，又叫人为难？
钱数武的声音没收敛着，声震如雷的浑厚劲淋漓地展现他的憨厚与坦率，好像不久前在卫生间隐忍怒火的不是他：“小慎啊，咱们商量个事儿？”
周围数十双眼睛都看过来，许慎茫然地眨眨眼：“怎么了？”
钱数武把前因后果跟许慎讲明了，倒也没偏袒方视，末了还添一句：“你觉得呢？”
要换林谦在这儿都得气笑，他觉得？他还能觉得什么？给他机会觉得了么？
可现在是许慎，他只是淡淡点头：“我和谁演都是一样的。”
绵里藏针地刺了一刀，方视在旁边脸都变了两分，他们这行，最听不得的就是“一样”，“一样”就是没特点，没所长，空有张千篇一律的皮囊。
正要发作，可一抬眼看见许慎的脸，对方唇边淡淡的笑意不像是要刺人，更像是端水大师，一句话明哲保身，不评判这事对与错，只说自己不会受干扰，既不被扯入道德审判，又不让方视难堪，两边不沾，清清白白。
方视的气又憋了回去，他突然想起，许慎就是这么个人，人如其名，出道多年，一直谨小慎微又斯文温吞，这是好事儿，但太过于谨慎就显得弱懦。
这么想着，他俯视许慎的眼神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轻蔑，不过是个胆小怕事的软柿子。
钱数武没注意到方视的神色，还在说：“小视是给了解决方案的。”
许慎应了声“愿闻其详”，忽的抬眸看了方视一眼。
明明是很淡的一眼，但不知道为什么，方视一瞬间就生出脊背发凉的感觉。
他连忙收回自己显露人前的不屑，冲许慎笑了笑。许慎略一点头算作回应，只是这点头幅度太小，方视有些胆战心惊，也不知道许慎看见自己的神色没。
不过看见也无所谓，方视转念又想，比戏里的洛恩斯还怯懦，他又敢怎么样？
“替身演员由他出资聘请，人选他也已经找好。”钱数武仿佛没注意到这些暗流涌动，自顾自地说，又停顿两秒，像是等着许慎问问替身是谁，又或者方视从哪儿找的，可许慎只是应了声：“好。”
话不多，但也不冷着人，仿佛许慎向来深谙“言多必失”与“和气生财”的道理。只是这里有多少是谨慎缘由，有多少是许慎瞧不上替身行径，只有他自己知道。
事情解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气氛一瞬间松快起来，两人商量好似的在许慎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下，许慎笑着摇摇头：“别把我捧太高。”
钱数武挑眉：“不然你以为大家聚什么？就是为了听你来分析的。”
许慎“啊”了声，作势去翻左右两个口袋：“没带分析汇报的PPT。”
众人哄笑起来，直到钱数武轻咳两声，起了个头，才正儿八经地把目光看向剧本。
钱数武的话是玩笑话，能进钱导电影的都是大拿，没有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分庭抗礼真知灼见唇枪舌战才是常态。
况且许慎会演戏，但不爱讲戏，他们要怎么研读是他们的事，许慎有自己的理解，别人的发言在他耳旁过一遍算完，丁点儿都进不了心，但面上还是谦卑和善的专注，方视用余光打量几次，只看出许慎的安静谨慎。
这场剧本围读读了近四个小时，九点多才散场，许慎看了看手机，却被满屏的消息炸了眼。
许慎实在不知道一个安静待家里的人，到底哪来那么多的事儿可以分享。
原本就口干舌燥眼疼心累的，许慎更懒得看那些连成片的消息，干脆利落地熄屏——
明天见了人，随便编个借口称没看见就是，反正许崇野也不清楚自己的行程。
可许崇野似乎并没察觉到许慎冷落的意思，对着全屏绿油油的对话框也不在意，每隔几小时就发一两条消息，直到半夜才停。
许慎虽然没回，也懒得看，但也不把人设成消息免打扰，对于时不时亮起的屏幕也要瞥一眼，只一眼，又收回视线，嘴角上扬起满意的弧度。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许慎的门铃就催命似的响。
他不耐地皱眉，只有这时候的许慎，才会流露出一点真实的情绪。他闭着眼睛思考，外面的人不会是林谦，林谦的工资不包含人体闹钟和做饭穿衣条款，也不会是俞则泽，俞则泽要想进来根本不会摁门铃，那就只能是——
许慎拿持续响着的门铃没办法，也拿小孩儿没办法，翻身下床，朦胧着睡眼就去开门。
“哥哥！”许崇野笑着晃晃自己手里的早饭，“吃饭吗？有小笼包。”
许慎不想啃小笼包，他想啃死面前这个扰人清梦的无礼小孩儿。
“先进来吧。”许慎笑着问，“冷不冷？”
“不冷的。”许崇野在房间门口望了望，“我进去会不会不方便？”
瞧这若隐若现的素质。
“难道我房间还能有人？”许慎好笑，侧过身示意人进来。
许崇野一溜烟跑进去，而后一转身：“现在有啦！”
许慎无奈，不知道面前的人是真天真还是假纯洁，这种有歧义的话也能这么随便说，跟昨晚看见片子羞得手足无措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先坐。”许慎说，“我洗漱。”
卫生间的门合上，许崇野不知道这房间会不会有摄像头，只能拼命遏制住自己想要打量观察的视线，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许慎。
卫生间的水声断断续续响起，许崇野的脸应声泛红，下意识离卫生间近了点。
座位一移动，原本虚空看着桌子的视线就对上了那本剧本，许崇野挑了挑眉，泛青的眼下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许崇野不是磨蹭的人，替身的事儿在他脑子里过一遭，半点没拖泥带水，驱车回平江的路上，他已经把事儿扔给了姜峰。
“山野”这样的店，最不缺的，一是生意和钱，二是人脉。它的隐私保护和技术精湛相比，同样令人安心，娱乐圈的商圈的，人来来往往，嘴和话也这么来来去去，店里三个都是能聊的，从来不缺小道消息，只是真真假假，得自己辨。
许崇野会做生意，娱乐圈的，跟许慎能挨上边的，都能处好，要是这些人能带来些许慎的消息，许崇野也不显山不露水地给人优惠，送个人情，也是交个朋友。
人还得夸一句“许老板豪爽随性”。
所以要姜峰找的，就是方视的经纪人。
姜峰欠嗖，但做事靠谱，没直接跟人说是许崇野，就说是个流浪小孩儿，店里刚招的小帮手，人灵活机敏，但有个演戏的心，问人能不能给找个路子。
姜峰的来意与方视的需求不谋而合，两人一拍即合，方视经纪人也当送人情，直接让姜峰把人推给方视。
方视本人没去过“山野”，也没见过许崇野，这些话从经纪人到方视那儿早已经窜了味儿，变成是经纪人的朋友的朋友，让方视斟酌着看，既然是隔着三道关系，不用太顾忌要给谁面子，就是牵个线。
许崇野是视频面试的，身高体重一报，身材上估摸两下，别的也不需要许崇野有多少演技，反正是替身，脸部不是被AI换头，就是被咔掉只留个下半身，能跑能跳就行。
再者，方视本来就想做点什么将功补过，让钱数武能看得见自己的愧疚，面上能过得去，替身的事慢不得。
许崇野能坐上这个替身的位置，几乎是没有悬念的。
但估计许慎不会知道得这么清晰，他顶多知道方视是个好人，找替身还找个可怜小孩儿，当随手做的善事。
这就很完美了。
这些事在许崇野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没觉得多少累，这些谋算在他这儿几乎是不用费脑子的，只觉得人心好玩，层层利益和人情世故打下来，到最后成了他过河的通天桥。
卫生间的门重新打开，再出来的许慎眼神清明得多，许崇野几不可察地撇撇嘴，他还是喜欢许慎刚刚又温柔又纵容还带着朦胧睡意的样子，显得更亲近，更不设防。
但这话是不能说的，许崇野只能把小笼包往许慎面前推一推：“哥哥，吃早饭。”
整间屋子只剩下咀嚼声，许崇野没问许慎为什么不回他消息，这样不知分寸的质问是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他不问，许慎也不主动提起，一顿简单的早饭结束，许崇野才笑着说：“哥哥，我要给你个惊喜。”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素质若隐若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