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装乖》词弈

18、你这个做弟弟的

　　许慎是一个人去的俞则泽那儿，许崇野还想跟，却被他留在了房间。

　　“俞总。”许慎是一贯的温和语调，即使走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俞则泽面前的监控画面，也依旧雷打不动地挂着笑，波澜不惊。

　　他早就知道自己房间被动了手脚，或是监控，或是监听器，否则要怎么解释俞则泽昨天能认出许崇野？

　　“你来了。”俞则泽没动，“事情都解决了？”

　　“事情”能有很多，方视深夜请人，劝服许崇野，或者是——

　　“还没有。”许慎听起来很是无奈，“阿野性子单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也不听劝，还是想要帮一帮张作。”

　　俞则泽意味深长地“噢”了声：“这样。”

　　两个聪明人之间的哑谜是很累的，许慎知道俞则泽现在是在装和善，俞则泽也知道许慎并非表面上的迟钝良纯。

　　许慎“嗯”了声：“不算什么大事，虽然麻烦了些，但阿野想，我也尽力为他试试。”

　　说话间，许慎的余光一直看着监控里安静坐着的许崇野，对方恹恹垂着头，看起来并不开心，甚至隐隐有些焦虑。

　　“这是你弟弟？”

　　“不算。”许慎坦然，“朋友。”

　　俞则泽嗤笑一声：“他前两天趁你睡着，亲了你。”

　　其实没亲，许慎当时睡得迷迷糊糊，闻见那阵薄荷味时也下意识以为对方要亲，可许崇野乖巧，没这个偷亲的胆子，只是顽皮地用指腹点点自己的唇珠。

　　“是么？”许慎挑眉，轻笑了声，“这孩子。”

　　俞则泽眯了眯眼，压迫的气场散开，许慎却好似没察觉：“阿野年少不懂事，失了分寸是我这个哥哥的责任，自家人自家事自家处理，可俞总，在外，阿野我是要护着的。”

　　许慎温吞的嗓音带着笑，也带着刺儿，俞则泽问：“这是要跟我亲疏分明？”

　　许慎茫然：“俞总是投资人，我是演员，当然要分明，不能让俞总落人话柄，成了王晨涛一流。”

　　俞则泽笑了声。

　　片刻后，他指了指画面里满脸焦灼的许崇野：“你怕我动他。”

　　许慎笑着：“他就是一个小替身，俞总这样的人犯不着跟他较劲，是不是？况且我要护着他，也不是说说而已。”

　　-

　　许慎回房的路上给林谦打了电话。

　　“林哥，帮我查查王晨涛。”

　　林谦那儿的嗓子都尖起来：“查他？查他干什么？”

　　“日行一善。”许慎开玩笑，拇指和食指交叠着捻起来，这儿有一道清晰未散的触感。

　　五分钟前，俞则泽扔给他一个U盘，记着王晨涛这些年找的小明星和其他林林总总的黑料，而许慎把U盘退回去，客客气气说了声“不用”。

　　“你要查王晨涛，拿走这个U盘是最省力的。”俞则泽当时说，“别的折腾不说，暴露了，还得来求我保你，比起现在拿走这个U盘，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欠个人情这么简单。”

　　“许慎，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

　　许慎当时笑了声：“我不知道。”

　　然后谢了俞则泽的好意，转身想要离开。

　　俞则泽的声音却幽灵般响起：“你觉得他如果知道人前光鲜亮丽温柔的大影帝其实无时无刻不想着自杀，他还会这么屁颠颠跟着你吗？”

　　许慎充耳不闻，脚步半分不停，径直走了出去。

　　而此时话筒里的林谦虽然声音尖锐，唠唠叨叨一一历数王晨涛的危险与手段，却比刚刚的暗潮汹涌要亲切得多。

　　“我都知道。”许慎温和地笑着，“帮帮我吧林哥。”

　　林谦一瞬间哑火，重重叹口气：“给我个冒险的理由。”

　　许慎想了想：“报恩。”

　　两个字含糊不清，也不说报谁的恩，林谦是一年半前才来的，不知道许慎和许崇野从前的那点缘分，刚要再问，许慎却不肯说了。

　　要让林谦知道是为了许崇野，对方还能再唠唠叨叨半小时。

　　林谦最后答应得很勉强，挂了电话，许慎也走到了房门口。

　　里面的人像是时时刻刻守在房门口，许慎刚站定，门就应声而开。

　　“哥哥。”许崇野急匆匆地上下打量许慎，“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许慎笑着说，“只是俞总找我有点事，他向来都是要排场的，才找了手底下的人传话，就是品味差了点，弄得像个□□，吓着了？”

　　许慎没收着声，也不管监控那头的人会不会听见。

　　许崇野却不吃这一套，面色凝重：“哥哥有事一定要告诉我。”

　　许慎笑笑，不应这个话：“不是说晚上想在这儿住？书房里的沙发床拿出来了么？”

　　这是正经事，许崇野“啊”声：“我以为......我现在去。”

　　以为什么？以为能跟自己睡一块儿？

　　许慎对少年人明晃晃的试探视而不见，看着对方迟疑的背影，不动声色地仰头看向顶灯。

　　温馨舒适的灯光遮盖住闪烁的红灯，许慎兴趣缺缺，只觉得俞则泽还是一如既往的品味低下，手段低劣。

　　换房还是拿出探头都无济于事，只要俞则泽想，他可以把监控安插在许慎出现的任何角落。

　　许慎从裤兜里拿出录音笔，上面的按键始终在“off”上，他无所谓俞则泽会看见，反正自己也没开——这点伎俩在俞则泽面前是不够看的。

　　书房里的动静渐渐熄了，许慎收起录音笔，重新换上了温和的笑容。

　　而许崇野的试探没能得到回应，后半夜安分得多，真在书房睡了个天昏地暗，没找借口亲近许慎。

　　直到许慎醒来，房间内依旧是香气扑鼻的早餐味儿，不过是一天没被送早饭，许慎居然有些想念，又觉得小孩儿赌气的方式幼稚得好笑，虚张声势，不像是生气，更像是等人来哄。

　　只是许崇野从昨晚开始就绝口不提张作，大概是直到这个矛盾在他们之间无法消弭，提起来只会让两人生出龃龉。

　　许慎怕对方还要单独行动，想开口说这件事自己已经叫人去查，可话题每每被许崇野终结在开头，对方大有种“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感觉，许慎叹口气，也随他。

　　食盒渐空，许崇野习惯性地起身收拾，却在摞好最后一个餐盒时有意无意：“昨晚那个‘俞总’，是俞则泽吗？则盛集团的CEO？”

　　许慎有点意外他能靠一句“俞总”就找着这个人，但想想也是，清杭至平江，能搞出这么大排场的也只有俞则泽，于是他应了声：“是。”

　　“他......”许崇野有些犹豫，“则盛不是房地产公司吗？为什么会投资电影？”

　　还亲自到场。

　　许慎笑笑：“这你得问制片人，什么本事能把俞总拉来投资。”

　　许慎一直用这样似是而非的答案搪塞许崇野，许崇野听得出来，却也无可奈何，偃旗息鼓准备之后再说，却没想到会在片场见到俞则泽。

　　投资人亲临，没人不殷切，对方却只跟导演和制片人握了手，之后便直奔着许慎走去。

　　“许老师。”

　　周围人目光灼灼，开机仪式那天俞则泽的玫瑰花还历历在目，许慎笑着应了句“俞总”，心下却烦躁，只庆幸对方这回没再带什么玫瑰百合风信子，许崇野就在一边看着呢，万一之后还要左支右绌地解释，想想就累。

　　然而许慎一口气还没松到底，俞则泽就从口袋里拿出个丝绒礼盒，小方盒依旧是红得艳丽，阳光的投射下还映出点点金闪——是许慎最厌恶的高调张扬的款式。

　　“昨天偶然路过，看见这枚袖扣，觉得配许老师再合适不过，做主买了下来，许老师别嫌弃。”

　　俞则泽在人前总是衣冠楚楚的做派，连话都递得客气，更是给足了许慎面子，两人若是一对，任谁看了都得说一句“许慎压俞则泽一头，是这关系里的主人呢”。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许慎对俞则泽更是半点兴趣也没有，这样的衣冠楚楚在他眼里顶多算个人模狗样。

　　他现在更担心许崇野当下的情绪。

　　余光瞥过许崇野，对方面色铁青，配上乖顺的卷毛，有些像一个被抢走心爱玩具而气鼓鼓的小孩儿。

　　许慎暗自叹口气，笑着开口：“无功不受禄，这个礼物太贵重，俞总还是收回去吧。”

　　“怎么能算无功。”俞则泽笑了，“这部戏我能不能赚回本，都得看许老师，这功劳大得很，况且——”

　　“一部剧的成功靠的难道不是所有人的努力？”许崇野状似不满，打岔嘟囔，“怎么不每人都送一个。”

　　许慎有些惊讶地看向他，瞬间明白这人是仗着年纪小，口无遮拦也没人追究。

　　“阿野，不可以这么说。”许慎话是这样说，再看俞则泽的时候也回绝：“这是我的分内事，不算什么功。”

　　俞则泽也不急着送东西了，目光转向许崇野：“这位就是许老师的弟弟？”

　　许慎笑了声：“阿野年纪小，心无城府，说话也直，俞总别见怪。”

　　说话直，不是说错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帮着。

　　俞则泽当然也听得出来。

　　“我喜欢弟弟的性格。”俞则泽笑着说，“只是你好像不太了解你哥哥——”

　　俞则泽走进了，用只有许慎和许崇野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的私事，我在追你哥哥，明白么？”

　　“还是说......你这个做弟弟的，连哥哥的情.事也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