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装乖》词弈

14、假生日

　　许崇野回来的时候没上房车，一个人躲在角落，直到周围的工作人员渐渐散去，他那头小卷毛才终于出现在许慎的视野中。

　　“不上车？”许慎突然出声。

　　许崇野头都没敢抬，鹌鹑似的缩起来，瓮声瓮气：“......我再蹲会儿。”

　　许慎笑了声：“行。”

　　脚步渐远，许慎回头去看，对方真跟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怎么脸皮这么薄。许慎无奈摇头，上车后给林谦示意了个眼神，让他去带人。

　　他坐在车内长廊往外看，林谦带人带得很顺利，毕竟不是多大的事，不至于连酒店都不回了，只是许崇野一路低着头，把认错的态度摆得明明白白。

　　许慎调侃的心思瞬间消弭，他忽的有些心疼，明明不是他的错，偏偏他会下意识担责。

　　读过太多剧本的人太容易发散思维，从许崇野上回买姜汤拦责，到这次，好像认错是他潜意识里的动作，许慎当即就联想到他的福利院经历，也许是过早的成熟，见惯了冷眼，才会这么乖巧懂事又谦卑温驯。

　　逗弄的心思收起，在许崇野上车的那一刻，许慎就开了口：“晚上有事吗？”

　　许崇野愣了愣：“没、没有。”

　　“来天台一趟，有时间吗？”

　　其实这些用语都太疏离，尽管两人认识不久，但也不至于生分到这么客气的程度，只是许慎有意识控制距离，哪怕不尴不尬，也要进行到底。

　　“有、有的。”

　　许慎乐了：“这是蹲久了，腿麻了，嗓子也麻了？怎么成结巴了。”

　　许崇野低低地“嗯”了声，耳尖红得能掐血。

　　下午的戏很赶，几人没回酒店，干脆就在房车里休息，这辆房车不算大，两室一厨一卫一长廊，林谦想把房间让给许崇野，被许崇野拒绝了：“我下午没有戏份。”

　　许崇野到底不是许慎，林谦推让几次后也不强硬，放弃劝说，径自走向自己的那间房，只剩许崇野一个人在长廊上玩手机。

　　他已经失联两天，连微博都没怎么上，赵玉的消息早就狂轰滥炸过来。

　　“哥，你再不回消息，我真的要报警了。”

　　“哥，我刺青笔快抡冒烟了。”

　　“哥，排单到明天冬天了。”

　　......

　　许崇野笑两声，绕过那些留言，慢悠悠回复：“亲了。”

　　“亲了？！”赵玉发了一串的感叹号，“不愧是我哥！”

　　姜峰也闻风而动，打字的时候也不结巴了：“什么时候上床！”

　　许崇野：“......”

　　“哥难道你真不行？”姜峰问。

　　许崇野把姜峰屏蔽了。

　　赵玉紧随其后，反手给许崇野发了满屏的亲吻教程链接，许崇野冷静地把链接放进收藏夹，然后屏蔽赵玉。

　　忙活完，许崇野看着正在配送的的外卖订单，掏出口袋里的身份证掠了两眼。

　　林谦调查他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山野”里人来来往往，总有那么一两阵风能传进许崇野耳朵里，况且娱乐圈里的人情人脉盘根错节，许老板鼎鼎大名，有人要调查他，任谁听了都得来许崇野面前点一句“小心”。这跟在许崇野的眼皮子底下调查他没区别。

　　简而言之，凡是要过“山野”这条路的，信息都得在许老板手里过一遭。

　　所以林谦不是查不出，而是过错路，除了一个“孤儿”一个假生日，别的消息许崇野根本不会放给他。

　　“炮仗”与“山野”相辅相成，所以生日是假，庆祝自己步步攻心，亲着了许慎，才是真。

　　订单抵达剧组门口，许崇野下车分发，不算特别好的菜，一是替身演员用不着太巴结，二是怕许慎起疑心。

　　说来许崇野也觉得好笑，一个替身演员，这么丁点的戏份，也就许慎做惯了高位不懂民生疾苦，才会真的相信方视给他转了五位数，还是在戏都没演完之前。

　　食盒飞速减少，许崇野抬身休息，却瞥见张作远远地站着，面色苍白。

　　他走过去递给他一个食盒，顺口问：“还好么？”

　　张作举着手机，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他只是消息灵通，没真正深入过娱乐圈，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没事。”张作勉强挤出个笑，伸手去接食盒，“谢谢。”

　　许崇野自认自己算个善人，救猫救狗救人，还救过于当时的他而言尚是陌生人的许慎，但也不是什么屁事都管，张作不愿意说，他也不再追问，笑了下就转身离开。

　　最后的三份饭他端回车上，首先敲响了林谦的门。

　　“林哥，吃饭。”

　　许崇野脸上的笑容很勉强，林谦叹口气：“你也别太悲观。”

　　林谦没明指，许崇野也知道对方说的是要送走自己的事，没说话，沉默转身，然后犹豫着敲了敲许慎的门。

　　敲门的力度丝毫不见早上摁门铃的气势，但许慎大约也没睡着，开门的速度很快。

　　许慎确实没睡着。他的房间装着百叶窗，单向能看见外边儿，外面却看不见里面，他就这么单方面地看着许崇野分食盒，下意识计算价格，却发现请全剧组吃个饭要花费的钱少说六七千，许崇野苦惯了，刚拿到的佣金就这么花出去，也舍得？

　　外人说他不争不抢，显得傻，但许慎不是真傻，该有的戒备一点儿不会少，疑窦升起就是要解决的，前又有林谦查不到资料、方视主动找上门，疑云团团罩在这片旷野上，许慎不想好奇也得一探究竟。

　　看见许崇野，许慎侧身：“先进来吧。”

　　许崇野却往后退了半步：“不了......”

　　他把食盒往前一送，踟蹰两下：“哥哥，抱歉。”

　　少年的尾音带着叹息，低下的头像落汤的狗，卷毛挡在眼皮上，许慎看不清他。

　　“抱歉什么。”许慎笑了声，没忍住，在那头看起来柔软的发梢上摸了两下，“没事。”

　　人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不需要说的太明确，话到了就可以，许崇野仰头：“真的没关系吗？”

　　这个追问太让人羞耻，许慎张张口，好像怎么说都不对，最后只能开玩笑：“要算起来还是你吃亏。”

　　许崇野愣了两秒：“哥哥......不是初吻吗？”

　　身后严丝合缝的门板忽的传来两声呛咳，许慎也有些愣怔：“小孩子问——”

　　“真不是吗？”许崇野看起来有点落寞，“原来哥哥谈过恋爱吗？”

　　越说越奇怪了，许慎张口结舌：“我只是说年龄，我大你九岁，还不是你吃亏。”

　　他的语速很快，说到最后几乎断了许崇野再开口的机会，干脆地接过食盒，然后利落转身。

　　“那哥哥和前任是为什么分手呢？”许崇野站在门口突然出声。

　　许慎脚下一踉跄，冷静地回头，温柔而绅士地轻合上门。

　　许崇野心下暗自嗤笑。什么前任，许慎全网无前任，连荧幕初吻都是刚刚才给了许崇野的。

　　虽然只有半个。

　　许崇野很懂得见好就收，没再缠着许慎，像是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的问题不合时宜，又开始躲着人，除了许慎次次NG后雷打不动的热水和外套，再多的逾矩都没有。

　　回酒店的路上，两人约了八点半在天台碰面，许崇野笑着想问许慎究竟是什么惊喜，可没到点，许慎甚至连一句“生日快乐”也藏着不愿说。

　　从六点起，许崇野几乎是掐着表过的，才刚过八点，他就等不及了，从床上蹦起来，想先许慎一步抵达天台。

　　然而房间门刚开，就撞上了刚从房间里探出个头的张作。

　　对方黑衣黑裤，头上的黑帽子盖到眼睛以下，口罩拦至鼻梁，乍一看像个贼。

　　本能地，许崇野迅速退回房间口，窥着张作。

　　对方没走电梯，而是走向了楼梯，许慎思考片刻，不作声地跟上。

　　彼时，许慎正看着天台满满当当的烟花盒，偌大的天台已经拥挤到只能容纳两人并肩而立。一下午的时间，他悄无声息地从城区烟花市场买下这些，想要送许崇野一场绚烂的烟花秀。

　　这片区是郊区，不禁烟花爆竹，许慎想过要送许崇野些什么，但他迟早是要走的，实质性地礼物都过于贵重，容易让人看着又惦记着，既然决定终止游戏，就该干干净净。

　　烟花是最好的选择，美，但不长久。许慎很喜欢。

　　然而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却始终不见许崇野的影子。

　　许慎看了眼表，已经是八点十分，尽管没到约定的时间，许慎仍然下意识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思忖两秒，他给许崇野打了个电话。

　　未接。

　　不再多想，许慎迅速下楼，电梯迟迟不应，许慎扭头往楼梯口跑，却在58楼的拐角处撞上蹑手蹑脚的许崇野。

　　不等许慎开口，许崇野先一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指前方。

　　张作的衣角消失在门内，许崇野才直起身，纳罕：“这层楼不是住着片方吗？张作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研读剧本？”

　　张作消失的那间屋子住的是原本的第一投资人，只是被俞则泽超车，成了第二。

　　许慎的脸色罕见地黑下：“这不是你该打听的，先回去。”

　　《乖巧懂事》《谦卑温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