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90、诱

　　钟艽想得很明白，顾家在金陵毫无根基可言，顾海明纵然有些本事，也比不得在京都早已经生根发芽的世家。

　　顾家能攀上安靖王，能与他们钟家有瓜葛，也就在金陵有了一席之地，该心怀感恩。

　　他只要对顾青姝恩威并施，告诉她将来有一日她可以坐上高位，让顾家出人头地，难道顾家女会不心动？

　　他并非没有向殿下表达过钟家的想法，只是殿下不同意。

　　所以他要找机会。

　　他留意着顾家动向，发现顾青姝近日未曾进宫，殿下也不曾来寻过她。昨日他又特意进了一次宫，当他提起顾青姝时，殿下皱了眉头。

　　两人吵了架，他的机会就来了。

　　只是没想到，殿下会寻过来。

　　“殿下。”钟艽恭恭敬敬行了礼。

　　他也是没有办法。

　　汴州水患，钟家明明尽职尽责，按理说皇上也该褒奖，可偏偏皇上就跟没有看到钟家似的，一句话都不曾提起。既不说奖，也不说罚。

　　钟家焦急，偏偏殿下的婚事又被突然定下，根本没有给钟家半点准备的时间。

　　无奈之下，钟家老爷子想尽法子联系上了秦家。

　　秦家中立，素来不爱参与夺嫡之争。

　　运气好的是，秦家小女自己看上了殿下，愿意做殿下侧妃。

　　明明就要水到渠成，可殿下就是不愿意。

　　为了这点私情，竟然要弃了这些年的努力。

　　他当然不愿意，作为钟家年轻一辈的代表，他找上了顾青姝。

　　“钟艽，本王已经警告过你。”萧致宁冷脸相待。

　　“殿下，事关重大，钟艽不得不擅自行动，但钟艽都是为了殿下好。”钟艽弯着的腰又压了压。

　　他如何不知殿下的性子，说一不二，压根就不喜旁人插手他的私事。

　　若是殿下像他一样只是世家子弟，任性些或许无妨。

　　可位置不同，需要承担的责任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还请殿下三思。”钟艽道。

　　“钟艽，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也务必将话传达到钟家。我的私事，钟家若要再插手半分，休怪我不念情意。”萧致宁说完，直接落了座。

　　十七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钟艽身形一愣，看了眼顾青姝后，只得离去。

　　十七也随之退了出去，与冬梅一道守在包厢外。

　　一片静默，顾青姝如坐针毡。

　　刚才她和钟艽的对话，也不知道殿下听去了多少。

　　两人本就因为赐婚一事在冷战，现在又来了一个侧妃的事。

　　殿下不会以为她善妒吧！

　　高门世家之中，唯有正妻，不纳妾的门户也是有的，但多半为了延绵子嗣，家中妾室也算是常有。

　　婚事来得匆匆，她尚未思考到这些地方去。

　　今日钟艽的话就像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

　　“怎么，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萧致宁嘴角微扬，露着讥讽之意。

　　“当然不是！”

　　自己得罪的人，哭着也要哄好。

　　“殿下。”

　　顾青姝挪了一个位置，紧挨着萧致宁而坐，十分贴心的为他倒了一杯茶，又起身为他捏了捏肩膀。

　　“殿下，用膳了吗？”

　　萧致宁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一时不知顾青姝又有什么算盘，如果是想要劝他纳侧妃，就不要怪他翻脸了。

　　“叩叩”

　　“客官，送膳了。”

　　包厢被打开，顾青姝暂时安坐了回去。

　　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殿下，还要加些旁的吗？”顾青姝献殷勤道。

　　“不需要。”萧致宁淡淡道。

　　理她就行。

　　她每日往宫中送信，无论信里如何诚恳道歉，萧致宁就是不愿理会她，更不用说见她一面了。

　　本想着一些大臣家中的宴请他会去，结果也不见人影。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她定然是要把误会解除的。

　　“殿下，我让十五送的信，殿下看了吗？”顾青姝盛了一碗汤放在萧宁致的跟前，看向他试探性的问道。

　　“宫中事忙。萧致宁道。

　　如果不是担心这个小没良心会把他卖个彻底，他才不会得了消息直接赶过来。

　　“哦！”

　　说不失望是假的。

　　那天殿下因为她的话而生气，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那是殿下对她的感情表达。

　　可现在顾青姝不确定了。

　　“殿下，你是不是不想跟我成婚。”顾青姝泄了气，哪有刚才面对钟艽时礼仪举止面面俱到的大家闺秀的模样，她的左手撑着脸，垂眸盯着碗里的干巴巴的米饭，似乎没什么胃口了：“阿爹说，我是你不得已的选择。”

　　萧致宁听着这话险些没被气消，他放下筷子，掐住顾青姝的脸：“几日不见，别的没见长，倒打一耙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厉害了。那日是谁在跟我说，想要我娶旁人，是谁想要拒婚？”

　　亏他信了顾青姝信里的话，信了她真心实意的道歉。

　　“殿下，我没有。我那是心疼殿下，我知道殿下不容易，不想殿下被迫和我在一起。何况我也不知道殿下心思。”顾青姝是越说越委屈，抓住他的手。

　　“殿下一声不吭的诈死，所有人知道真相，就我活得跟一个行尸走肉一样。迎福寺那日，我和殿下重逢，心里有千万个疑问，我知殿下有事忙，不敢耽误。紧接着就是宫宴赐婚。”

　　所有的事情都是紧赶着，没有人让她做过任何的心理防备，也没有人告诉她殿下愿不愿意，也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在这时萧致宁才发现自己始终忽略了顾青姝的意愿。

　　“是我的不是。”萧致宁垂下眼眸，对上顾青姝的视线：“诈死一事是在前往邢州之前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不告诉你，既是怕你担心，也是怕牵扯到你。你父兄那处也是我让人瞒着的，确实是我做得不足。”

　　一切并非事发突然，他考虑过很多。

　　万一东窗事发，顾家是可以被摘出去的。

　　顾海明在邢州和汴州的赈灾一事上做出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顾青姝就算被审问，因着不知情也不会被牵连。

　　与顾家联系上，是他回到金陵之后，顾季堂那时已经入了十六卫。

　　在准备充分后，他联系上了顾季堂，与顾海明说了自己的打算。

　　母妃生下龙凤胎一事，顾海明是知情人之一。甚至当年他得以平安出宫，被养在迎福寺顾海明也有参与。

　　所以顾海明对于他想回归到自己身份这件事上，不会觉得意外，也不会反对。

　　“赐婚，确实来得突然，但也是我有意引导。孟益所娶之女乃是钟家嫡女钟如意，也就是我的表姐。有着这一层情意在，孟益帮我做这点事，他还是乐意的。”

　　萧致宁确实怀了心思。

　　如果不是借助赐婚，顾海明极有可能不会同意顾青姝嫁给他。

　　顾海明这人有自己的政治追求，但这些绝对不会是以牺牲他的三个孩子去换取的。

　　“那殿下，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门婚事是殿下求来的？”顾青姝咧开了笑意：“所以，殿下喜欢我？”

　　如果要真的要在一起，话是要说明的。

　　萧致宁对上顾青姝满是期待的眼，一丝羞意染上了耳尖。

　　“嗯，我爱慕你，爱慕顾家二姑娘。”萧致宁抵上她的额头：“所以，阿姝可愿嫁给我？”

　　“如果与我成婚的那个人是殿下，我愿意试一试。”

　　前世与姜河逸失败的那段婚姻，并非没有给顾青姝造成阴影。

　　而是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她很明白自己对萧致宁的感情。

　　若是将来萧致宁有了旁人，她不会再自怨自艾，因为她学会了更加勇敢的面对生活，何况他的身后还有家人。

　　话说开了，心情自然不一样了。

　　***

　　两人吃了饭，时间还早，萧致宁领着顾青姝出了城，去了西郊城外的马场。

　　天气正好，风景宜人。

　　距离上次骑马，已经是去年的事。

　　萧致宁抱着顾青姝上了马，由他带着，在马场内闲散的晃着。

　　两匹马，齐头并进。

　　顾青姝不太熟练，下意识的紧绷着身子。

　　“别害怕，有我在。”萧致宁帮她牵着马，控制着速度。

　　顾青姝全神贯注，不敢有半点分神，她笔直的看向前方，如临大敌。

　　萧致宁被她这副样子逗笑，松了缰绳，一把将人抱了过来，同骑在一匹马上。

　　顾青姝惊呼一声，吓得她紧抓着萧致宁的衣领不敢动弹。

　　“殿下，这样不太好吧。”

　　确认没有危险之后，顾青姝又觉得自己与萧致宁的这番举止过于亲密。

　　“我们是未婚夫妻，旁人就算是瞧见了，还能说些什么？”萧致宁悠然自得。

　　从前顾及着身份，如今他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

　　“何况，更亲密的，我们不是也有吗？”萧致宁起了逗趣她的心思。

　　顾青姝不由想起了一些画面，瞬时红了脸。

　　不过，说起这个......

　　“殿下，你的蛊毒？”顾青姝侧过脸望着他洁白如玉的脸上，再不见半点青斑。

　　“解了。”萧致宁道：“不知阿姝还记不记得在邢州时，与你一同被关在地宫的一位异族姑娘。她是吴先生一直在帮我找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顾青姝彻底安了心。

　　她还想着殿下是不是用了粉膏或是人皮面具将青斑遮住了。

　　“是吗？”萧致宁凑到她的耳边：“我却觉得有些可惜，那会儿阿姝为了给我治病，也没少花心思。”

　　顾青姝身上一僵，一阵酥酥麻麻从耳边蔓延至尾骨：“可惜吗？呵呵”

　　萧致宁声音向来含着冷冽，然此刻却添了几分欲念，还没做什么，顾青姝已经不自觉地软了身子。

　　“殿下，我想起家里还有事，要不今天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