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71、团圆饭

　　年关的宫宴顾青姝并未随萧宁宁入宫，而是早早地回了玉立巷。

　　翠竹回了自家，墨青已无家人在金陵也留着一块吃团圆饭。

　　许久未下厨的顾青姝炒了两个拿手菜，顾青善也跃跃欲试的炒了一个自己的喜欢的，剩下的交给墨青。

　　待团圆饭准备好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由顾季堂带领着姐妹二人向已经逝去的顾柳氏上了香。

　　顾季堂：“我去点个爆竹，我们就吃饭。”

　　顾青善：“我也要去。”

　　在年三十吃团圆饭之前点爆竹是大原的习俗，几乎家家户户都会有。往年都是由顾海明一手操办，但今年顾海明不在，这件事便交到了顾季堂手上。

　　倒是也巧，顾季堂刚打开门，便很意外的看到了提着东西正要敲门的刘慧，朝着他笑得十分谄媚。

　　从前顾季堂是看不出来的，但他也去过几次宴会后，一些人的嘴脸他还是能分辨出来了。

　　“大娘想着你父亲未在家中，就你们兄妹三人也不懂得操持，就想着来看看你们。”刘慧说着把手中年货塞给顾季堂：“大娘的一点心意。”

　　“大娘不必如此客气，家中不缺。”顾季堂的修养在，他做不出冷脸来，何况是大过年的。

　　刘慧嗔怪他一眼：“这孩子怎么跟大娘如此见外呢？”

　　礼物是要硬塞的，不然白费了她的心思。

　　“大娘今时不同往日，你再送我们家东西旁人会以为我们家在受贿呢。”慢上一步的顾青善探出一颗小脑袋，她说话可就没有那么好听了。

　　刘慧的脸上一僵，她也知道顾家不是从前的顾家了，但若不是攀上公主府，他们哪能有这门路，顾海明怎么可能会有翻身的机会。

　　“我们两家相识多年，一点东西而已，没人会说的。”刘慧道。

　　顾青善给兄长递了一个眼色，让他先去放爆竹，由她来应对：“大娘，既然我们两家相识这么多年，您为何只送这么一点东西？如今姜哥哥入朝做了官，莫不是瞧不上我们顾家了。”

　　顾季堂瞥了眼顾青善，示意她说话注意着点，随后用香烛点燃了爆竹，刘慧的尴尬隐藏在了爆竹之中。

　　“大娘，我们家要吃饭了，就先不跟你聊了。”顾青善一把将兄长拉了回来，毫不客气的把大门关上，才不管外头的刘慧脸色会有多难看。

　　对不起她阿姐时，姜家可没觉得自己有错。如今未来儿媳妇家中败落了，倒是想起了她顾家的好。

　　回了主屋，顾青善把刚才外头遇见刘慧的事说了出来，话里话外多少带着一点怒意。

　　“她真当我们顾家好欺负？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顾青善现在对姜家没了半点情意，她对姜家人的不待见程度已经快要达到一个顶峰。

　　顾季堂扫去肩头上的雪花落了座：“做人做事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何况现在是姜家亏欠我们，我们再去跟人斤斤计较就失了我们顾家的身份。”

　　顾青善抱着姐姐的手臂，头靠在她的肩头上朝着顾季堂摇了摇头：“总说阿兄心眼最实在，我看阿兄才是那个心里憋着坏的。”

　　顾青姝点了点她的头：“阿兄说得没有错。再者刘慧心思多，让人防不胜防。”

　　顾青善点了点头，顾季堂也没有反对。

　　姜家人的形象已经在他们心中崩塌，想要再同从前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别提不高兴的人了，我们吃饭吧。”顾青姝放正妹妹的头：“墨青你也坐下吧，今天是团圆饭，没得跟平常一样。”

　　墨青也没客气，道了一声谢，跟着落了座。

　　窗外雪又下得大了些，屋内放着两个炭盆暖呼呼的，未有半点寒气入侵。

　　四个人吃饭，六菜一汤，三荤三素。

　　顾青善：“我同夫子说好了，等六月学业结束后，从九月开始我就在白崇私塾当夫子。”

　　顾青姝点了头：“这倒是可以。”

　　顾青善就知道姐姐会赞同，她把视线转向了兄长。

　　“你看着来，做你喜欢的事就成。”顾季堂没有什么太多建设性的建议，只能表示着支持：“阿姝你呢？还是打算留在公主身边？”

　　顾青姝犹疑一瞬：“暂时会。”

　　等顾家的平稳度过明年的麻烦，萧宁宁的病好了，她便离开公主府，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规划一番。她不想这一辈子同前世一般困在后宅之中。

　　说起这件事顾季堂又免不得说道：“你的终身大事也”

　　顾青善在兄长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青姝倒觉得没什么，她开着玩笑道：“不着急。等兄长明年的武考高中后再为我寻一好夫君也不迟。”

　　这话当然只是说说，她对未来嫁人一事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与其嫁一个不相识或是寥寥了解的人，还不如自己过完这一生。

　　屋内说着话，大门被敲响。

　　墨青正要起身，顾青姝先了一步：“你吃，我去看。”

　　推开房门，又撇开厚重门褥子，一阵寒风毫不客气的向顾青姝袭来。猛然被这么一吹，身上的热意瞬间散去了大半，顾青姝缩了缩脖子，搓了搓手。

　　她踩着雪地小跑着穿过院子，跨出垂花门，对外道：“是谁？”

　　顾青姝没着急开门。

　　“是我。”

　　一道低沉而清冷的声音出来，顾青姝一听就知道是萧宁宁，有些意外，但也不敢耽误，她忙把大门打开：“殿下，你怎么来了？”

　　萧宁宁神情淡淡，从他的眸中还是能知道他现下的心情还算不错：“不欢迎？”

　　“殿下说的哪里话，你能来我们家高兴还来不及。”顾青姝连忙让开，引着萧宁宁和吴琦入了门，当萧宁宁从她身边走过时，她闻到了淡淡的酒味。

　　“殿下，宫宴这么早就结束了吗？”

　　萧宁宁：“每年都是一样的，没甚心意。”

　　意思很简单，宫宴太过无聊了，他提前走了。

　　顾青姝正要领着人回主屋，还未迈入垂花门，就被萧宁宁拉住了手。

　　吴琦很懂眼色的站到了一旁，为两人望风。

　　明明寒风料峭，顾青姝却红了脸，不是因为害羞，反而是因为害怕。屋内兄长和妹妹还在，他们又不知殿下的身世，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们一些奇怪。可还未等她反抗，她已经被萧宁宁圈在垂花门旁，用着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

　　“陪我守岁可好？”

　　顾青姝想要拒绝。

　　殿下平时是对她不错，但这大过年的还去公主府似乎就有些不知好歹了，虽然是殿下说的。

　　“宫宴上有人在我酒中下了药，今晚情蛊恐怕会发作。”

　　萧宁宁凑得很近，几近咬上她的耳朵，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朵蔓延到尾骨，险些让她软腿。乍一听萧宁宁中毒的事，顾青姝眼中只剩下担忧。

　　“郎中看过了吗？”

　　萧宁宁摇了头，他看出顾青姝对他的担心感到开心之余，还有些一点点的内疚。被人下药这种话自然是随口而来。

　　“宫中的太医不放心。”

　　顾青姝知道他的顾虑，心里增添了几分焦急：“那殿下为何不先回府，再让人通报我一声就可。”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殿下等我一会儿，我同兄长说一句。”

　　“不必如此着急，你可先把团圆饭吃了，我吃了缓解的药。”萧宁宁的谎话已经可以随口就来，加之他想来清冷的面孔，没得让人怀疑的理由。

　　一旁的吴琦离得不远，但在萧宁宁刻意压低的声音中，他没有听到什么话，当顾青姝询问的眼神落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只是在主子的暗示下很是茫然的点了头，显然主子并不需要他知道真相。

　　这时屋内也传来了顾季堂询问的声音。

　　顾青姝忙道：“殿下来了。”

　　萧宁宁往后退了一步，没再囚着顾青姝，见暗暗松了口气，他的心里却又堵了一口气。

　　“殿下要不要在我家吃点？”

　　视线昏暗，顾青姝往院内看去，看到兄长过来了，因而没有留意到萧宁宁神情的变化。

　　萧宁宁：“那就麻烦了。”

　　正要迈出垂花门的顾季堂，见到萧宁宁已经现身，他往旁边移了一步，向萧宁宁行了礼：“殿下喜乐。”

　　*

　　主屋内又增了两个人，气氛并未冷下去，反而愈发的热闹。

　　顾青善勤快的给萧宁宁跑腿，完全化成为他的小迷妹：“殿下，可曾吃过阿姐做的菜？”

　　她用一双干净的筷子给萧宁宁夹了顾青姝做的红烧肉和香酥鸡翅。

　　“这两个菜是阿姐的拿手好菜，尤其是这个红烧肉，肥而不腻，甜而不腻。”

　　萧宁宁很给面子，拿起筷子浅浅的尝了一口，又在顾青姝的注视下，把一整块肉都吃了下去：“味道确实不错。”

　　顾青善跟着点了头：“是吧，殿下，我没有骗你吧。”

　　萧宁宁应了一声，把碗中的鸡翅也吃了：“你们不必照顾我。”

　　吴琦再蠢也该看出主子大晚上奔到顾家的意思，不就是想和阿姝姑娘一起守岁。他婉拒顾青姝邀请他一同用餐的好意，解释主子前来的用意：“殿下在宴会上吃了东西，只是想请郎君和姑娘们去公主府守岁，不知顾郎君可愿意？”

　　顾海明不在家，当家做主的自然成了顾季堂。他推开急不可待的小妹，看向了顾青姝。见她点了点头，顾季堂这才应下：“那就叨扰殿下了。”

　　因着要去公主府守岁，顾青善开始催促兄长、姐姐吃饭，又催促着墨青快些收拾好。

　　等一切都收拾妥当，顾青善还是催着几人出门。

　　顾季堂看得她这副模样，给了她额头一击：“安静点。”

　　顾青善点头应着，却仍然没有消停得打算。

　　去公主府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顾青善曾见过年关守岁时皇宫中放出来的烟花。

　　顾家在玉立巷，离皇宫也有一段路程，观看烟花的位置当然不如临近皇城的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