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15、粉膏

　　祥云殿有个内殿，殿内有一个四方小院中种着一棵比房梁还高的芭蕉树，硕大的芭蕉叶下隐藏着三大串芭蕉，青绿的芭蕉已经透着淡淡的黄。

　　余下的两丛红月季灌木开得正艳，引得几只蝴蝶在其中翩翩起舞。

　　宫中秋季的衣裙已经赶制出来，秋桔领着夏雨入了宫。而春花则随着孙润给人送祝贺的礼去了，身边伺候的也就吴琦一人。

　　午膳过后，萧宁宁躺在檐廊下铺着软垫的木板上，旁边放置着两盆冰，一盆放着切好的冰镇西瓜和葡萄。

　　吴琦盘腿坐在萧宁宁的身侧，拿着红绫团扇打着风。

　　萧宁宁拿着金叉子吃着西瓜，目光落在站在红月季旁的顾青姝身上。

　　顾青姝惦记着早上的事，肚子里多少有点怨气，完全没有注意到看着她的两人。

　　“顾二姑娘，我祥云殿中的花惹到您了？”萧宁宁清冷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内院的安静。

　　顾青姝顺着声音看向萧宁宁的方向，愣了一下，垂眸看到手中被她撕扯得只剩下花蕊的月季，想要藏已经来不及，她的脚下落了一大片，显然都是她所为。

　　“吴琦，这丛月季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是去年波斯国进贡的新品吧。”萧宁宁幽幽道。

　　吴琦拱了拱手，很是配合自家主子，一本正经道：“殿下没有记错，这正是价值上千两一朵的红月季。”

　　顾青姝没骨气的“扑通”一声软跪在了地上。

　　“呵，呵呵......”
　　她父亲一整年加起来的俸禄不到五十两，她来公主府不过三日。

　　“殿下。”顾青姝再是端庄稳重，也得软了腿：“请殿下责罚。”

　　“责罚？”萧宁宁挑了挑眉：“二十大板和还钱，二选一吧。”

　　顾青姝果然选择二十大板。

　　一千两，按照她每月二十两来算，她得还四年多。
　　二十大板最多躺上一个月。

　　萧宁宁倒是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答案，吴琦很懂眼色的凑在耳边告知萧宁宁七品官员一年的收入。

　　“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了顾二姑娘。”萧宁宁嘴角一扬，看着顾青姝慷慨赴死的模样，“她”怎么会好心如她所愿呢？

　　“还钱，每月按照一分利算，每月还二十两，加上一分利就是三十两。”萧宁宁还好心帮她算清楚。

　　顾青姝的脸瞬间垮了，抬头看向萧宁宁，希望“她”能改变主意：“殿下。”

　　“不然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萧宁宁瞬间变了脸，“她”的话可从来不是让人可以讨价还价的。

　　顾青姝只得应着头皮应下。

　　看来她还得想点法子给自己谋生才行了。

　　顾青姝站起身子，这回她离红月季远远的，不然她怕是这辈子都得待在公主府还债。

　　但顾青姝不知道的事，她的这番举动成功的愉悦到了萧宁宁。

　　“殿下。”
　　秋桔同夏雨入殿时，两人都注意到萧宁宁嘴角扬起的一丝笑意，察觉到公主的心情不错，再顺着公主的目光看去，显然让公主高兴的缘由来自顾青姝。

　　“少府监的秋衣已经制好，殿下可需要试一下？”秋桔。

　　萧宁宁对此并不感兴趣，目光落在了夏雨手中的梨花木盒子上。

　　夏雨领会，捧着梨花木四方盒跪在萧宁宁的跟前。萧宁宁打开盒子，拿出里头的瓶瓶罐罐，嗅了嗅味道：“过来。”

　　除了顾青姝外，其余几人都在萧宁宁身旁伺候，她犹疑一瞬，还是走上前，向萧宁宁行了礼：“殿下。”

　　“你拿着这些重新配置几瓶你口中的粉膏，以及你最后扑在我脸上的妆粉。”萧宁宁示意夏雨把盒子递给顾青姝。

　　顾青姝顺手接过，心下倒也有几分猜测，萧宁宁要么是在怀疑她，要么是在嫌弃她的东西，却又确实看到了功效，才让她重新制作。

　　无论是哪一种，顾青姝都得谨慎对待，她想要在公主府站稳脚步，想要得到萧宁宁的信任，她就不能在大事上犯错。

　　她坐在萧宁宁目光全然可以打量到的地方，盘腿把盒子放在前头，先将里头的瓶瓶罐罐全部闻了一遍，确定是她所需要的材料才看向萧宁宁道：“殿下，可否给我一把杆秤和一个捣药罐？”

　　不用等萧宁宁说话，吴琦已经小跑着去外头指挥小太监。

　　“殿下，可需要我把方子写下来？”顾青姝。

　　萧宁宁眉头一挑：“不怕我得了方子就不认人了？”

　　顾青姝摇了摇头：“比起这个我更怕殿下不信我。”

　　顾青姝又怎么会天真到以为可以凭借这件事得到萧宁宁的信任，不过是想要卸下“她”一点防备而已。至少能在兄长出事时，萧宁宁能帮她说上一句话。

　　然作为千年老狐狸的萧宁宁又怎会接顾青姝的话。

　　顾青姝倒也不意外，等吴琦把杆秤和捣药罐拿来时，她开始全心全意的制作粉膏。

　　粉膏的制作并不难，难得是它的材料。

　　粉膏最为主要的三大材料是砂浆，胭脂花，以及乳木果油。

　　砂浆可在药铺寻得，胭脂花金陵不少人家会种植，它的花色多样，紫色，黄色，橙色，杂色等，不仅观赏性十足，在医用方面也十分的广泛。

　　剩下的乳木果油却不是一件轻易可以得到的东西，它是来自西域的贡品，是西域圣树上结出来的果实所制作出来的美容用品，就连宫中一年都不见得能有几瓶。而顾青姝放置在粉膏中的是比较常见的，由葡萄籽制作出来的葡萄籽油，效果自然是不如乳木果油的。

　　因而顾青姝在把乳木果油倒出来时，极为的谨慎。这一小瓶若是倒了，恐怕她真得在公主府待上一辈子了。

　　而顾青姝的过于不小心落到了萧宁宁的眼中。

　　一个七品小官的女儿又如何识得皇家贡品，顾海明或许能凑巧见过，那顾青姝呢？

　　萧宁宁心下泛起一丝冷意，也更觉得顾青姝有意思。

　　“顾二姑娘竟也识得乳木果油？”萧宁宁。

　　顾青姝手中的动作一顿，她的心“咯噔”一下。

　　前世在顾家出事后的年末，姜河逸因为剿匪而再度成为了金陵的红人，被特例邀请前往宫中参加宴会，作为姜夫人的她自然也一同前往。

　　也是凑了巧，来金陵供奉的西域使臣不知从哪得知了她有一双为女子上妆的巧手，随使臣而来的女眷竟然找到了她。

　　顾青姝并不吝啬教授自己的技艺，想着或许也能趁此机会为顾家谋得一个洗刷冤屈的机会。

　　但顾家参与的是谋反一事，朝中无人敢在这个时候去触碰皇上的逆鳞。顾青姝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却换来了一瓶可以取代葡萄籽油的乳木果油，虽然只是那么一小瓶。

　　正因着这一小支制作出来的粉膏，顾青姝前世才得到了萧宁宁的回礼，结下了今生的缘分。

　　可在此时的萧宁宁眼中，她的身份远远不够接触可以成为皇家贡品的乳木果油。

　　顾青姝思索一番，只得现编了一个借口：“我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关于乳木果油的存在，还曾问过阿爹。阿爹告知我，乳木油果是宫中贡品，极为金贵。”

　　“是吗？倒是不知是什么古籍竟然连乳木果油都有记载，说不定还有能治好我脸上青斑的方子，不知顾二姑娘能否拿给我看看。”萧宁宁脸上的笑意逐渐浓了起来。

　　世上巧合的事是多，但萧宁宁却偏偏不信这种巧合。

　　顾青姝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殿下对此感兴趣，我自然是要为殿下寻来的。”

　　到时候再找个借口说书没了吧，烧了也成。

　　“那我就先谢过顾二姑娘，就怕到时候书没了，叫我心急。”萧宁宁捏起一朵黄色胭脂花，没一会儿手指尖上就沾染了花的颜色。

　　顾青姝心里咯噔了一下，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不会的。”

　　她很是懊悔自己想出来的借口，要是她直接说是父亲告诉她的，公主总不能去问父亲吧？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
　　*
　　顾青姝继续制作妆粉，萧宁宁没了看下去的兴趣。

　　吴琦紧跟着了出了内殿，回头看了眼低头忙碌的顾青姝：“殿下，阿姝姑娘的话......”

　　虽说乳木果油去年才传入大原，但顾海明学识渊博，还真说不定家中有关于这一类的书，这样顾青姝的手艺也能说得过去。

　　“顾家近日有什么情况？”萧宁宁没有理会她他的话，转而问道。

　　吴琦摇了头：“顾家一切如常，不过听说顾大人在买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