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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君子不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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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河镇虽有个“河”字,实际却与水路相距甚远,最近的一条河,便是众人来时度过的那条。这镇子本身四面环山,山上树多成林,恍若迷障一般,将之掩藏得密不透风。
如此地势,里面的人难出去,外面的人难进来,若突然发生什么,怕是会措手不及。
因着这点,镇上的百姓对外来客格外敏感,尤其他们还是一行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大队伍走在街上,十分惹眼。
“这位大婶……”
顾留白话都没问完,大婶就抱起坐在地上哇哇直哭的小娃娃,跑了。
“不是他们主动发信求助的吗?”顾留白掸了掸胳膊上的灰尘,又抻了抻衣襟,转向师辛泽,“我看着难道不像前来除邪的仙师?”
师辛泽道:“你自己觉得呢?”
“我觉得我像!”顾留白自我感觉良好,“定是对象没找准。我这么英俊,过去不知迷倒了多少少男少女,大婶不在我的攻略范围内,得换一个。”
师辛泽不置可否,只是在他试图找一位年轻姑娘询问时,一把拖走了他。
“诶?等等!这位姑娘——”
姑娘已被甩在身后,一脸疑惑地看着二人的背影。
顾留白一个趔趄险些栽倒,撞在了师辛泽胳膊上,他不解道:“你干嘛拉我,我还没开口问呢。”
师辛泽道:“你要问的,她不会知道。”
顾留白揉着被撞痛的鼻子,道:“你怎知道她不知道?”
师辛泽连解释都没有,反握住他的手腕:“再不走,丢你在这儿喂饿鬼。”
说罢,根本不给他选择,拽着人就往前走。
前方,从心正在询问镇民:“请问一下,丁家堡怎么走?”
负责带路的从心停了下来,其他人也跟着停下,落在最后的师徒二人走近,发现正在答话的竟然是才拒绝过他们的大婶,顾留白大为气恼:“你为何偏偏不搭理我?”
大婶抱着孩子,警惕地瞥了他一眼。
顾留白自上而下扫了扫自己:“我只是穿得寒酸而已,难道仙人修士就没有穷的了?”
这时,她怀里的小娃娃再度哇哇大哭起来:“阿娘!阿娘!鬼,鬼呜呜呜……”
顾留白更迷茫了,这娃娃一见他就哭,他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大婶又要抱着孩子跑,被从心拦住,他温声道:“请您放心,我们正是为捉鬼而来。”
提到鬼,顾留白心猛地一跳,他最清楚自己身边有没有鬼。有这么个说法,小孩子灵魂纯粹,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莫非这娃娃啼哭不止,是因为看到了威氏兄妹?
顾留白迅速扭了下头,威氏兄妹正站在他身后几丈远的地方,与他对视后,还特懵懂地眨巴眨巴他们的一只眼。
师辛泽道:“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顾留白心虚地笑了笑。
这威氏兄妹,貌似很怕被师辛泽发现,自从遇到他就躲得远远的。师辛泽也很奇怪,突然开口,像是真的发现了他们一样。
顾留白假装捶背,偷偷给威氏兄妹作了“先离开”的手势。
威氏兄妹收到指令,撤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威氏兄妹一走,那小娃娃瞬间不哭了,睁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脑袋探出他阿娘的怀里,好奇地四处看。
“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还要回家给娃做饭。”
“多谢。”
从心记下大婶所说的位置,走到师顾面前,道:“问完了。二位,走吧。”
顾留白道:“要去丁家堡,你们早就知道了?”
穆子琰道:“知道怎么了,我们难道事事都要向你报备?”
从心不似他毒舌,解释道:“百姓的求救信里,提及了丁家堡。怪事最先起于那里。”
“跟他废话什么。”穆子琰道,“这次试炼,拔得头筹的定是我昆仑派!”
穆子琰一声号召,昆仑弟子无不跟从,其他门派的弟子也大都以他为首,只有钟山派的几人走在后头吐槽。
“昆仑的人就知道出风头,尤其是穆子琰。”
“成日里以蒲寻为榜样,也没见他学到人家的淡泊名利,就知道争强斗狠。”
“信不信,这会儿要是蒲寻在,他肯定‘师兄’‘师兄’地叫个没完,装成乖宝宝的样子求摸脑袋。”
一个男修道:“啊?真有这事?穆子琰?”
女修回道:“自然是真的。我若没见过他对他师兄那样,我会在话本里乱写吗?”
“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顾留白笑眯眯地凑上来。
“干嘛!”那女修吓了一跳,“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顾留白依旧笑眯眯的,道:“小姐姐,我对你们的话题很是感兴——”
师辛泽见他二人凑得太近,于礼不合,遂将人拽回原处。
“——哎哟我胳膊!”
听得“嘎吱”一声,那女修惊讶道:“你没事吧?”
“没没没没事。”他也不敢有事,谁让拽他的是他师尊呢。
师辛泽全无自责,冷冷道:“偷听,非君子所为。”
小人顾留白笑着点头:“是是是。”
师辛泽道:“不许连说三遍。”
懂了,又被他听出敷衍了。
顾留白赶紧改了,道:“是。”
那女修旁边的女修撞了撞她的胳膊,压低声道:“快看快看,他们牵着手。”
“还真是。莫非他们……”她假装咳了两声,对二人道,“无妨,你们要想问我们什么,尽管问就是了。”
顾留白的胳膊还在师辛泽手里,哪还敢“不做君子”,他婉拒道:“没什么想问的了。姐姐们先走吧,我们跟在后面就好。”
那两个女修眼神交流了一番,说说笑笑着转头走了。
师辛泽道:“你若无聊,就好好想想怎么找到你五师弟。莫要同人多嘴多舌,失了师门体统。”
顾留白心里冤枉:到底谁无聊啊?别的门派弟子间都聊来聊去,我跟着你个制冷机,就知道让我安静安静再安静,你不觉得是你无聊吗?是我跟你无聊,我跟你无甚可聊!
他嘀嘀咕咕道:“还不如跟过来的是涂云杉呢,小师弟都比你会说话。”
“你说什么?”师辛泽手指施力。
疼疼疼!!!
“我说……我跟着师尊,是拖累师尊了。”顾留白咬着牙,把真话往肚子里咽,“若是二师弟和小师弟,他们任何一个都比我会说话、能逗师尊开心。”
师辛泽冷笑了一声,道:“真心话?”
说话时缓缓凑近,风吹起绢纱,隐隐露出他那双琉璃蓝眸,猫儿似的,漂亮得很,顾留白一个没养过的都想养了。
师辛泽道:“你不怕?”
顾留白如同被蛊惑了一般,道:“有何好怕的,喜欢还来不及。”
师辛泽神色肃然,脸颊却是微微泛了红:“……喜欢什么?”
顾留白“嘿嘿”一笑:“猫。”
师辛泽的脸更红了,好在挡在帷帽中。他松了手,不再与顾留白废话,像是恼了:“滚。”
顾留白哪舍得滚。
师辛泽牵他,他嫌他弄疼了他。师辛泽不牵他,他嫌他不管他。左右还是得自己主动,主动牵着,一刻不分开,才能保全小命。
顾留白想起了那好久没出现的系统,正要召唤,前方有人道:“到了!”
*
丁家堡外,张灯结彩,仆役热闹地进进出出,与他们一路走来的萧条对比鲜明。
“这哪像是被怨魂所扰,都办上喜事了。”穆子琰指着门上的大红绸。
不等众人上前去问,门口有一小厮便跑了过来,乐呵呵道:“各位仙师,可是为我家小姐明日的绣球招亲而来?”
“绣球招亲?”穆子琰看向从心。
从心道:“丁家堡不是在闹鬼吗?”
那小厮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不知是不是觉得冒犯。
“从心,这就是你不会说话了!”顾留白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人家家里办喜事,你提鬼不鬼的,多晦气。”
“是、是啊。”小厮得以解围,笑容重新挂上,“这位仙师说得是!大喜将至,不兴提那些不吉利的。”
顾留白眼珠子一转,道:“若我们真是来参加你家小姐的绣球招亲,你家堡主是否会招待我们住下?”
“这是自然。”小厮道。
顾留白微微颔首,小厮等着他继续说,结果他一转头,一挥手:“打道回府!”
“诶诶诶——”小厮急了,招呼家丁拦住他们的路,“仙师不是要住下?不是要参加招亲吗?”
还有强留人的?穆子琰也觉得怪异了,道:“胆敢拦我们的路,都不要命了!”
小厮忙道:“仙师息怒!仙师息怒!我家小姐素来崇拜修仙的公子,我也是为我家小姐着想,不想小姐失了良缘。”
穆子琰更怒了:“大胆!你以为本公子是什么身份——”
还没说完,顾留白又插了进来:“得得得,穆兄先请稍安勿躁。我有话问问这位小哥。”
从心与他很有默契,按下了即将狂躁的穆子琰。
小厮已然慌得额头冒汗:“仙师要问什么?”
“这位小哥,你是要害我们啊。”
“仙师这话、这话……从何说起?”
“我们来时打听过,镇上百姓都道你们丁家堡闹鬼闹得厉害,你却强留我们住下。”顾留白顿了顿,恍然道,“莫非堡中的鬼怪已然清除?是何方仙士所为?他们也留下参加明日的绣球招亲了?可否与我们引荐引荐?”
小厮被一串问话砸懵了,稀里糊涂地道:“鬼怪是除了,但未除尽,那位道长说——”
他惊觉说错了话,慌乱地捂住自己的嘴。
顾留白伸出拇指擦了擦鼻尖,配合动作转向师辛泽,神情邀功似的。
无人看见帷帽下,师辛泽微微扬起嘴角,只听见他不掺感情的声音:“鬼怪既除,便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