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八零，在线摆烂》人青草西

13、较量

　　许丽娟走后，李秀兰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

　　她看孟修远为人这么正派，认为他肯定会把那五千块给姜宝。她要的不多，只要一点零头就可以了。

　　她不敢跟孟修远开口，她心里还是比较怕他的。因为第一次见面时，这人冷漠孤傲地来提退婚的事；第二次见面，他直接报警把她送去了派出所。

　　李秀兰这次再见到孟修远，对他仍旧犯怵得很。

　　李秀兰偷偷将姜宝拉到一边，唯唯诺诺地问：“大宝，你拿到钱之后，我能不能跟你借几百块？”

　　她特地用了“借”这个字，显得很卑微。

　　但姜宝知道她只是做做样子，想骗取她的同情。很久之前她就上过一次当。

　　那是半年前，李秀兰说自己袜子破了，想跟她借钱买袜子。姜宝给了她4块，让她买两双好一点的羊毛袜。

　　结果她袜子没买，给郑登月买了9毛钱一盒的带滤嘴的纸烟，还给郑登月买了2块8毛5分一罐的麦乳精，剩下的钱买了两个茶叶蛋，他们父子二人一人一个。

　　纸烟和麦乳精虽然贵，但都没触到姜宝的雷区，让她心塞的反而是那两颗便宜的茶叶蛋。

　　姜宝连家里老母鸡生的蛋都没吃过，因为李秀兰都要省着给郑登月，说他读书费脑子，可是她居然用自己的钱给那父子二人买茶叶蛋吃，她气得再也不想给李秀兰钱了。

　　李秀兰见姜宝不理睬自己，唉声叹气起来，继续卖惨道：“大宝，你心肠别那么硬，可怜可怜你妈……还有你郑叔，要不是被那流氓踹了一脚，现在也不至于进医……”

　　姜宝眉头兀地蹙起，出声打断她道：“你别学大伯妈，一口一个流氓地叫人家。他有名字，叫江成。”

　　她突然说话，李秀兰都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等反应了一会儿后，才知道她接的是自己中间那句话，让她不要称“江成”为流氓。

　　“可……”

　　李秀兰刚要反驳，又被姜宝打断了。

　　“你干嘛老问我要钱呢？郑有墨他没有工作吗？他上了几十年的班，一点存款没有吗？我是你女儿没错，可你对我并不好，反而你对你的丈夫和继子，好吃好喝地供着。结果一出事，你就问我要钱，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姜宝不再搭理她，掉转身往江成那边走。

　　反正她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郑登月陪着郑有墨去了医院，李秀兰独自被留下来跟姜建安一家要钱。

　　现在钱回到了孟修远手里，不知道孟修远会不会真的给自己。

　　姜宝一边想事情一边往江成那边走，走了两步，发现气氛有点怪。

　　江成跟孟修远相对而立，互相观察对方，空气中似有无形的较量。

　　较量什么呢？明明两个人才第一次见面。姜宝没来由地想到动物世界里，雄孔雀之间会互相比较谁的羽毛更漂亮更艳丽。那人类会比较什么呢？难道是谁的个头更高、谁的块头更大？

　　姜宝想着就有点发笑。

　　她嘴角勾上去，正微哂间，孟修远蓦地转脸看向她。

　　姜宝唇角的弧度就那么不尴不尬地挂在那儿，片刻后，孟修远同她说了一句：“大宝，这五千块钱我可能不能给你，请你见谅。”

　　姜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他不打算把这钱给自己而伤心，还是为他突然称呼自己为大宝震惊。

　　两种情绪搏斗一番，后者胜出。

　　姜宝谨记自己炮灰女配的身份，认为命并里没有天降横财的气运，所以难过了一下也就接受了。

　　但他叫她“大宝”，这名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竟带着一种诡异的雷人。

　　姜宝是个体面人，尽管内心惊惶不定，但面上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回道：“应该的，那本来就是你的钱。”

　　她走回江成身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服下摆，用口型示意他：“快走！”

　　孟修远注意到了姜宝手上这细微的动作，不觉一怔。视线再次扫向江成时，便带了些敌意。

　　“大宝，你们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在姜宝即将离开时，孟修远将姜宝喊住了。

　　刚刚来的路上，孟修远老远就听到许丽娟的叫骂。他推测，姜宝和她妈李秀兰一起出现在这里，并跟许丽娟理论那五千块钱的瓜分问题，兴许是因为遇到了什么困难，不得不前来讨要。

　　姜宝还没说什么，李秀兰急急忙忙点头，“是！我们家房子被砸了，老郑也进医院了。家里本来就穷，现在更是连个住的地方都没了。”

　　李秀兰在惧怕和焦急的双重情绪交加下，竟说得哭了起来。

　　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瘦得不像样子，脸颊凹陷，眼角的鱼尾纹都快爬进头发丝里。她哀恸地诉说着家里的不幸遭遇，嗡嗡的哭声令孟修远感到十分同情。

　　孟修远询问被砸的原因、有没有报警。

　　这话直接将李秀兰噎住了，她含糊其辞地说：“不好报警，有好多人，找不到证据。而且要是报了警，我们在村子里就待不下去了……”

　　孟修远听她说话时声音发抖，人跟着打摆子，认为他们家或许是得罪了本地恶霸之类的人，被恶意报复了。

　　他耐心道：“你先带我去你们家看看。”

　　他要先看看情况，再决定怎么帮她。

　　他想叫姜宝一起过去，毕竟那也是她家。

　　结果一扭头，看到她已经跟那个陌生青年跑远了。而且很快，两人彻底消失在路拐角的一棵槐树下。

　　*

　　许丽娟领着两个壮丁一起向村口停车的地方走去。

　　烟酒茶叶、罐头、奶糖、可可粉、钙奶饼干、一娄新鲜的海蟹、一卷厚厚的涤纶料子，还有两条颜色鲜艳的腈纶毯。全是城里有钱人才见得着的好东西，有几样东西花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一路上，许丽娟得意洋洋地跟他们炫耀：“瞧见没有，这些东西全是孟副旅送过来的。”

　　她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婿上门送礼来了。

　　她把东西都搬到家里后，将东西看了又看，点了又点。

　　这些好东西，她平常见都见不着，根本舍不得分给别人。但是才经历了“被迫还钱”的窝囊事，她怕再被姜大宝“告”到孟修远那里去，遂只能忍痛将东西划分成四份。

　　她是按孩子数量分的，她家有三个孩子，姜大宝那边就一个，所以分成四份非常合理。又因为毯子只有两条，不能割开，她就都揽到自家门下了。

　　可是即便只分出去四分之一，许丽娟还是很舍不得。她想着姜老二那边也有两个孩子，可以再分出两份来。

　　这样她就只需要给姜大宝六分之一，至于姜老二那边，她随便给点就行了，反正他也不知道孟修远送了多少东西来，能给他就不错了。

　　姜老先生共育有三个儿子：老大姜建安是小木村的书记；老二姜通才是生产一队的大队长；老三姜福，也就是姜大宝的亲爹，还没干出什么事业就死了。

　　这三个儿子本来是住在一个大家庭，大家一起过的，后来因为不同的原因分开过了。

　　老大姜建安有一儿一女；老二家是两个女孩，孩子出世后，媳妇跟老大的媳妇许丽娟就“生不生得出儿子”这件事多次发生口角，后来就分了家，在旁边单过；老三家也是一儿一女，老三死后，李秀兰跟女儿被撵了出去。

　　就此，三兄弟及其子女分居在村子里的不同地方。

　　许丽娟这边还在美滋滋地分东西，她女儿从学校回来了。

　　女儿姜秋月今年上高二，跟林温温一个班。

　　她一回来，看到满屋的好东西，眼睛都直了。

　　“妈？你咋买这么多东西？发财了？！”

　　那五千块的事，许丽娟没敢告诉姜秋月，她是偷偷给儿子在城里买房的。她怕女儿知道后，也闹着要买。她觉得一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的，买房子等于浪费她的钱，所以就没告诉她。

　　姜秋月一直不知道五千块钱的事，她要是知道，就不会觉得今天家里多了这些好东西有什么奇怪的了。

　　“发什么财！这是来贵人了！”许丽娟这回跟姜秋月说了实话。

　　姜秋月从包装袋里拿出一块奶糖扔进嘴里，边吃边道：“什么贵人？”

　　“孟副旅！这些东西都是他亲自开车送过来的！”

　　“孟副旅？你是说，大宝那对象？”

　　“什么对象！人家早退婚了！”

　　“那他送东西过来干什么？”

　　许丽娟叉着腰，得意忘形地吹牛道：“他们孟家跟我们老姜家有交情，过来送点礼，走走关系呗。”

　　姜秋月不太了解长辈之间的关系，她随即就不关心这个话题了，两只眼睛只盯着面前这堆好吃的，想再拿点什么出来吃。

　　许丽娟看姜秋月满眼都是吃的，伸出一根手指头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姜秋月立即叫起来：“妈！你干嘛戳我！”

　　“你怎么就光顾着吃！人家孟副旅来了，你不做点准备吗？”

　　“什么准备？”

　　“孟副旅跟姜大宝退婚了，你的机会不就来了吗？！巴上这高枝，你下半辈子还愁啥？那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你想吃啥吃不到？”

　　从姜宝刚被退婚那天起，许丽娟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如果她女儿嫁给了孟副旅，那她这个做丈母娘的岂不是有享不尽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