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最深的恐惧》Z鹿

6、第 6 章

　　叶枝和花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警惕。

　　盒子里的一切工具都过于普通，普通的金属小刀，普通的针线套装，就连装试剂的都是普通的棕色玻璃瓶。

　　或许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而不起眼的东西也越可怕。

　　花悬问：“这怎么用？”

　　药师脸上的笑容一动不动。
　　若不是他的鼻翼因呼吸而有规律地颤动着，他真的活生生像个假人。

　　“两位小姐姐长得很漂亮，但如果再微调一点，一定会更惊为天人的。”药师微笑道。

　　叶枝这才发觉，为什么他的笑容看起来如此诡异。他的嘴虽然咧得很大，嘴上是笑着的，但眼睛瞪得很圆，毫无笑意。

　　换句话说，他的上半张脸和下半张脸是完全割裂的。

　　药师戴着白手套的手，捏起天鹅绒布上的小刀。他的目光穿过抬起的刀背，看向花悬。
　　“比如你，可以让鼻子矮一些，线条更柔和些。”

　　花悬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或摇头。

　　药师抚摸着刀柄：“下颌角也可以削去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叶枝轻轻皱起眉头。
　　其实按照她的审美来看，花悬完全不需要动脸，看起来像个混血模特，锋利英气的五官别有一番韵味。

　　花悬意味不明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思索。
　　“是吗？”

　　药师察觉到了对方的冷淡，笑容变浅了些许，将头转向了叶枝。
　　“这位小姐，你长得很传统很古典，东方美人的感觉。但眼窝再深一点，眼距再近一些，你的脸就会更加黄金比例。”

　　叶枝很不舒服，虽然知道这只是销售人员的惯用话术。
　　此前她只听过别人对自己外貌的赞美，还没有人如此锐利地点评过瑕疵。

　　“你是不是吃饭时喜欢用左边的牙嚼？左边的嘴角明显更上翘，颧骨边的肌肉也更鼓。”

　　叶枝愣了一瞬，短暂回忆后发现，他猜的是对的。
　　“这倒是。”

　　药师的眼角终于泛起笑意，瞪圆的眼睛终于微微眯起。
　　“没关系啊，用我这‘美丽刀’，几下就调整好了。”

　　叶枝转头，看向左侧的墙面。
　　很奇怪，药房的小房间内竟然会贴如此大的一面镜子，日光投过最深处的窗子射入，镜面有隐约的反光。

　　就是那么一瞥，她盯着镜中的脸，从未感觉到如此强烈的憎恶过。
　　是啊，眼距确实太宽了，像个外星人。

　　“所以怎么用？”花悬似乎对刚才都话不为所动，连问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叶枝也有点焦急了。她的心脏怦怦乱跳，眼前黑盒子中不起眼的工具，此刻却如黄金一般耀眼。

　　“别急，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药师放下那把“美丽刀”，拿起旁边的棕色玻璃瓶。

　　药师拧开了瓶盖，与此同时，一股香味扑面而来。室内光线很暗，瓶体也是棕色的，很难看清楚里面液体的模样。

　　和原本弥漫在房间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清香，黏腻，且诡异。

　　“这是什么？”叶枝问。

　　“软化组织的。”药师回答得很平静。

　　然后他倾斜瓶子，倒出些许液体到食指和中指指肚上。液体呈很粘稠的浅棕色，和人皮肤的颜色一模一样。

　　叶枝隐约明白了什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脊背倏然渗出冷汗。
　　“软化组织？”

　　身边的花悬也瞳孔骤缩。

　　不会这把刀的用途真的是……
　　网页的视频广告中，那个将刀插入眼皮的女人浮现在脑海中，令人不寒而栗。

　　药师的微笑变得很神秘。
　　他抬起手，将液体涂抹均匀的手指伸了上来，朝叶枝的左侧脸颊进发。

　　奇异的香气越来越浓重，眼看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就要接触到嘴角。

　　花悬紧皱起眉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即将抬起她的手臂。

　　叶枝头皮发麻,拦住了药师的手：“我们回家自己弄吧。”

　　是的，她怂了。
　　此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这几天变成了个怂到无可救药的人。

　　药师早就料到了这个反应，顺滑地将手缩回去。

　　叶枝和花悬都默默松了口气。

　　药师抬起左手臂，甩甩胳膊，将一小截袖子甩了上去，露出骨瘦嶙峋的手腕。
　　“那我演示一下，你们回去照我这么操作就行。”

　　接下来的场景令两人终生难忘。

　　药师抬起沾满棕色液体的手指，按到手腕上涂抹片刻，那一片的皮肤逐渐苍白塌陷，手指每动一下，都会剧烈颤抖并向内凹去。

　　渐渐的，那片皮肤和肌肉的质感，变得如果冻一般，介于固体和液体之间。

　　药师拿起“美丽刀”，刀刃直接插入皮肤。

　　接下来的场景令两人永生难忘。
　　一整块血肉披着果冻状的皮肤，直接被活生生切了下来，切下来的部分闪着粘稠的油光，在刀刃上轻轻颤动。

　　然后药师像扔垃圾一样，将血肉扔进最近的垃圾桶中，手臂上的切面伤口鲜血堆成一团。

　　那切面创口鲜血淋漓，血管甚至都清晰可见，却被看不见的透明薄膜包裹，血并没有喷涌而出。

　　不疼吗？
　　这是叶枝头脑里蹦出来的唯一问题，同时有些范围。

　　药师的表情很淡然，甚至还微微眯眼，有点享受的样子。
　　他拿起那根长长的银针，直接插入手臂的肉中，小蛇一样左右游走起来。
　　而伤口，就那样一点点缝上了。

　　叶枝看得呼吸困难。

　　正以为已经结束时——
　　他又拿起盒中那根铅笔一样的东西，旋转拧出一个接近肤色的笔头。

　　只见他握住笔，在刚缝合的伤口上随意涂画几下，缝合的痕迹就不见了。
　　他画出了原本的皮肤。

　　叶枝联想到了《聊斋志异》中的画皮。
　　内心立刻一阵恶寒。

　　药师抬起手腕，左转右转，给她们全方位展示一遍。
　　除了因肌肉切除凹下去的一块，那手腕跟先前没任何分别，看不出任何伤口。

　　叶枝更震惊了。
　　这是合理的吗？是真实存在的吗？根本不可能用任何科学解释，看了刚才这一幕，世界观都颠覆了。

　　花悬只是拖着下巴，无言打量那截变得更细的手腕。

　　“你身上任何一块皮肤，任何一块肉，都可以这么操作。”药师的语气很自豪，“一千二一套，多划算。”

　　然后拉下袖子，遮住他瘦到不能再瘦的手腕。那手腕几乎只剩骨头，也不知道曾切下过多少肉。

　　叶枝想问很多，但嘴张开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需要时间缓缓，消化刚才见证的一切。

　　而花悬直接大手一挥，什么也没问，掏出一张信用卡甩过去。

　　她们付了钱，药师从柜子里拿出两套新的递给她们。

　　叶枝将盒子塞入手提包中，心情复杂。她感觉揣了个凶器，很轻，却又有千斤重。

　　站在柜台后的药师一动不动，目送她们离去。那双的圆眼睛却丝毫不动，甚至都察觉不到他眨眼。

　　又或者，他真的眨过眼吗？

　　叶枝和花悬各自怀揣一个黑盒子，无言并肩走出了药房。

　　外面阳光明媚，秋风带点暖意，和阴暗狭长的房间隔成了两个世界。

　　她们走到西边的十字路口，是红灯，停下了脚步。

　　花悬抬头迎向日光，阳光照出了她瞳仁的琥珀色。
　　“你很漂亮，别听他乱说。”

　　——只要再调整一点，就一点点，你的五官就完美了。
　　天边又传来了那个神秘的声音。

　　“谢谢，你也是。”叶枝微微低下头，尝试不让药师先前的话干扰思绪。

　　红灯变为绿灯，横穿人行横道的车水马龙终于停下。

　　“你觉得，那个人是‘幕后黑手’吗？”叶枝边走边问。

　　花悬耸耸肩：“像个机械玩偶，看得我恐怖谷效应都犯了，不排除。”

　　叶枝回忆刚才经历一系列事情时花悬的种种反应，有了一个猜测。
　　“你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吧？”

　　她们到了马路对面，再次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

　　花悬顿了顿，古怪地冷笑一声，做出了见面为止最夸张的表情。
　　“我不是，你也即将不是。”

　　“什么？”叶枝困惑。

　　花悬转过头来，深眼窝中幽暗的眼睛充满同情。
　　“那些血字会反复出现，不停折磨你，直到你从这个世上消失。”

　　叶枝停下脚步。
　　“什么？”

　　“所听即所得。”花悬回望她，眼神里的同情仍未消散。

　　一阵寒风吹来，叶枝紧了紧衬衫领口，她已经很久没在十月份感到这么冷了。
　　“我还有很多问题。”

　　花悬转过身去。
　　“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