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又双叒叕战损了！》自由艺术家

12、救我

　　乌良自裁，是蔺燕率先发现的。

　　她本是想再次提审乌良，想查查程青和乌良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这几天他被关在小黑屋里，无人问津，也正好是可以再次提审的时候了。

　　结果她人到门口的玻璃单向镜前一看……

　　蔺燕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警局高层之后，就带着痕检科的同事查看现场了。没有紧急联系医院的救护车，是因为……乌良那样子，肉眼观察就明白已经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死状惨烈到了一种什么程度倒不至于，毕竟蔺燕从业也有年头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人剖开了油炸都见过，只是古怪的很。

　　乌良被关押着的地方，除了一张床被子之类的以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足以。

　　但他却生生把床架子拆了下来，没怎么打磨，就捅进了自己的身体。钝器入体比锐器入体要更痛苦，因为使的力气会更大。

　　更何况乌良还是硬生生用那钝器横向把自己的肚子给戳开了，在这一整个过程当中，门外时有路过的警员，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有异常。

　　这说明乌良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大的动静。

　　开腹，这并不是乌良的死因。

　　乌良真正自寻死路的地方在于剖开腹部之后，他顺着伤口拽出自己的内脏——如果说这个画面还比较好联想的话，那么接下来、乌良把自己的内脏再塞到自己嘴里进行咀嚼、吞咽、进食……

　　齿缝间血生生。

　　他是死于脾脏大出血。

　　这就有点儿…好在警局的其他同志们也都是老手，虽然觉得这个画面有些诡异，倒也没带来太大的生理冲击。

　　不过是一场自己吃自己的闹剧而已。

　　蔺燕正皱着眉思索，痕检科的同志在里面叫她：“燕子，你来看这里！”她赶忙快步折进去。

　　乌良两只手，一只手抓着内脏往嘴里塞，吃的满嘴囫囵，表情畅快又痛苦扭曲，另一只手却无力地垂在地上，血从指缝滑落。

　　蔺燕看向同事所指的地方。

　　那里是三两个扭曲的字迹，蔺燕。打量良久才尝试着读出来：“救…救……我？”

　　这个血书遗言，让在座诸位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实话，哪怕乌良写个哈哈哈，他们都不会这么不解。你小子不是自杀的吗？还救什么？

　　况且这样的败类，值得被救？

　　蔺燕凝视了那三个字良久，她心中郁气难平，只觉得有一种名为屈辱感火在心头烧，正义、秩序、法律、生命，就是这样被凶手取乐用的吗？

　　等到门外有人再次唤她，她这才回过神来：“副局。”

　　门外的人正是副局长。

　　倪向璇的脸色也不好看，好端端的自杀？她侧首，大概和蔺燕沟通了一下情况。

　　乌良牢室的监控录像已经调取解码完成了。

　　录像节点直接从今天开始播放，画面里前期全部正常，乌良也只是像之前每一天一样，躺在床上无所事事而已。

　　然而当录像播放到乌良被发现死亡的时间点的前一个小时开始，出现了花屏错屏的现象，到后面更是直接黑了，只能看到屏幕一闪一闪，房间里发生什么却完全看不清楚。

　　“这？”负责这一块工作的警员也有些困惑，监控设备这一类东西通常是一年检查两次，而且很难出现这种损坏情况。

　　除非是被外力干扰，但乌良房间里的监控摄像头可是被钢化玻璃保护的严严实实的。

　　虽然没有录像，但明眼人打眼一看都知道，这绝对是乌良自杀。偌大一个警局不可能让外人混进来，就算这个房间的监控摄像头坏了，但外面警局里，可同样也是监控摄像头密布。

　　这件事实在是诡异至极，和上一次江淼身上的信号源忽然失灵了一样，都属于技术性的问题，可是又能是什么技术性的问题。

　　都是已经被用户端盘熟了的技术。

　　蔺燕有一种自己和整个警局都被玩弄于鼓掌的实在感觉。

　　她很讨厌这样。

　　她做警察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可这些年来，理想频频被打击，万千头绪找不到苗头。之前的奇怪案子还有收敛的成分，现在面对江淼，那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譬如之前的信号源无法追踪、譬如现在的监控问题。

　　蔺燕直觉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但她站在起点，仍是迷茫的。她偏头去看房间里死状惨烈的乌良，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之前在江淼抢救后苏醒的首次盘问。

　　江淼说，他看见了一个孩子。

　　乌良死的这个模样和江淼所描述的那个孩子有一点相似，同样是内腹空空，只是空的程度颇有不同而已。

　　蔺燕甩开这个古怪的想法，如果江淼所说的那个孩子真实存在的话，这也太不科学了。

　　再退一步，这个孩子真实存在，那他又是怎么杀掉乌良的？

　　一个没有四肢没有五官的孩子，既看不到听不到，也无法移动，没有还手之力，谈何与一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性抗争？

　　乌良自裁等同于是让这个案子强行结案了，线索都死绝了，还能怎么调查？就算可以调查，警方的注意力也只能是在调查乌良之死上，查出他到底是怎么想不开的。

　　就算乌良先前罪行累累，但按照城市法律也最多是判个无期而已。

　　蔺燕带着满腹疑惑，拿过内存盘就去技术部找专业人士帮忙了。

　　这两天技术部门也忙。

　　据说是境内的知名互联网公司都遭到了黑客攻击，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还险些伤害到用户的生命安全。

　　这些公司的用户数量可谓庞大，牵涉甚广，所以整个技术部门都在连轴转追查这件事情。

　　“魏学数。”蔺燕轻声叫人。

　　一个戴着高度近视眼镜，眼下挂着厚重黑眼圈的年轻人闻声从电脑屏幕中探出头来，见是蔺燕，这才慢吞吞的从位置上站起来走过去。

　　“怎么了？”

　　“帮我修一下这个录像，看有没有办法数据恢复。”

　　魏学数接过来没有多问，就顺手插进了旁边的空电脑里。

　　蔺燕看着气氛凝重的技术部，一面等一面多问了一句：“你们这边查出什么了吗”

　　魏学数摇头：“要是真查出了什么，我们反倒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了。到现在IP地址都还没完全确定下来。”

　　“怎么会这样？”

　　“频闪你知道吧，案发时间段，有大量可疑的IP地址同时在全城范围内的不同地点闪动，我们现在就相当于是在做排除法。”这法子很笨，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已。

　　等到最终确定真正的IP地址的时候，嫌犯早就不知道又去哪里了。

　　这种无力感，不仅是技术部的工作人员体验过好几次，全警局上下这些年也是屡有受挫。偶有发生类似于乌良这样的扑朔迷离的案子的，凶手和受害者都很明确，独是动机不明。

　　蔺燕拧眉，这和乌良当时莫名其妙的信号屏蔽干扰技术有点类似。

　　“这录像带修起来可能要花点时间，而且我不能保证能修好。”魏学数翻看了一下，下了最终诊断。

　　*

　　江枯这边。

　　符正走的匆忙，没有和他多说什么，所以他也就只大概知道那个他没什么印象的凶犯自杀了。

　　心理素质超群的杀人犯会好好的自寻短见？

　　江枯侧首看向走廊外固定着的监控摄像头，对这个结论不置可否。他其实今天本来是有个问题要问符正的，但看着符正胸前的警徽，不知道为什么又没有问出口。

　　那个问题的答案实际上他心知肚明。

　　只是没有戳破最后的窗户纸而已，可能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也有可能是……

　　符正走了，段和颂也还没回来，但江枯的病房并没有让他一个人落单。

　　“你好，我想去上一下洗手间。”他礼貌向门口处坐着的警察请求。

　　脚上被乌良下了狠手，目前江枯还没有自己独立行走的能力，只能勉强站立一会儿，不良于行。

　　除此之外，还有时不时的头晕目眩。

　　江枯先前已经从段和颂那里得知了那天他犯病之后发生了什么，说来奇怪，他甚至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自己是不适配脑机接口这种致命的弱点的。

　　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和他提过这件事情，甚至也没有人和他讲过脑机接口这个概念。

　　江枯对此一无所知。

　　仅有的一点印象，还是在出院之后，被蔺燕和段和颂带去商场，当时他在上楼，目光依次从楼层间划过，最后被段和颂打断了。

　　关于自身这个致命的小缺陷，江枯是不以为意的。

　　并没有不适配，就是接完之后会有点头痛之类无关紧要的后遗症而已……这样想着，江枯吃了几片镇痛药，而后被警察扶着坐到了轮椅上。

　　警局这边像符正、蔺燕等人，对他出了病院就被绑架，然后又被蓄意谋杀，感到触目惊心，实施了各种加派人手保护之类的补救措施。

　　现在除了信得过的医生之外，再没有陌生面孔能靠近他。

　　和警局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比起来，江枯全然是另一种不同的心境。

　　江枯看着镜中的自己。

　　裸露在病号服外的皮肤上，交错着新的伤痕，同血褐色的旧伤一道。这些伤痕好像是只有他才能看得到的，长长一条，略带着些弯曲的弧度，不像是伤口，更加像是缝上去的线。

　　这些线睁开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的？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因为在江枯的脸上就有一道睁开着的黑线。

　　他伸手抚摸了一下，是潮湿略带一点生涩的触感，还在随着他的呼吸轻微颤动。镜中的自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神态却判若两人。

　　“你看这里有什么？”他问一边的警察。

　　年轻警察一脸茫然，试探着答：“你的…鼻子？”

　　江枯微笑：“不，这里是我的左眼。”

　　随着他的话音，鼻间的眼眸像是害羞了一半，颤巍巍地眨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