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恍惚 ...
-
谈话的内容很基础，也就是一些最近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病房住的是否还习惯，护士对他是否尽心之类的，大致了解一圈后，医生连着药瓶递给源溪一张纸，让他签个字。
在这一步，源溪留了个心眼儿没有直接签，而是从头看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定了这只是一份普通的药物须知书才签上自己的名字。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觉得很是想吐，眼前也有些恍惚，签字时还闹了个笑话——源溪差一点想不起自己的名字来，还要医生提醒才反应过来自己签错了字。
这种感觉直到他离开会议室才消失，源溪站在会议室门口，深吸了一口走廊里中央空调排出来的冷气，才感觉活了过来。
毕竟病症加重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两手空荡荡的回到病房，并在路过护士站时，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不愧是最好的疗养院，护士也永远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接他们这些并不好处理的精神病。
中午的时候，护士一如既往的拿着单子，来询问他今日是否下楼吃饭，以及有没有什么想要吃的，在得到源溪一句不出去后，恭恭敬敬地离开病房，去帮他准备吃食。
其实对现在的源溪来说，准不准备都一样，毕竟一个每天晚上要经历那种事情的人，哪里还有心情吃饭。
他蜷缩在病床上，白色的长发遮住面容，也遮住了他通红的眼眶。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从患病开始到近期所有的夜晚，在源溪眼前来回循环，他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回忆着自己被吃掉时所以的细节，以及那种被硬生生撕掉□□时，带来的难以磨灭的痛。
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啪嗒—啪嗒。”
忽然响起的玻璃珠掉落在地的声音，吓得源溪一个激灵，他明知道现在是在白天，那群东西不可能出现，却依旧不敢抬头去看。
源溪更加蜷缩起身子，把头埋进膝盖里。
“您好，我珠子掉进你的房间里了，可以帮忙捡一下吗？”
门口一位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双手抱怀不情不愿地，对里面瑟瑟发抖的白发男子说道。
小女孩的声音有点熟悉，源溪微微侧头，透过发缝看向门口，撅着嘴一脸烦躁的小姑娘。
他跟只胆小受惊的动物一般，慢慢地舒展开身子，看向病床前几颗金色的玻璃珠。
“啧，一个大人怎么能怂成这样，”小姑娘不屑地白了源溪一眼，抬起下巴烦躁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能不能帮忙捡一下掉进去的玻璃珠呀！”
“哦。”源溪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眨巴了两下眼睛，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从床上挪下去。
玻璃珠子应该是被小女孩在手里攥了很久，源溪拿起来时还是温热的，与夜晚冰凉不同的体感让他稍微不那么害怕。
源溪走到门口把珠子放到小女孩的手中，又摇摇晃晃往回走。
“喂，你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身后的小女孩有些急躁的问他。
“什么？”源溪回过头，有些不明所以。
小女孩见他这个样子也不说话，只是鼓着腮帮子瞪他，她长得不高，一张小脸粉嫩嫩的，金发碧眼樱桃嘴比洋娃娃还要好看，此刻瞪着眼睛倒也不显凶，反倒有些可爱。
因为恐惧已经思想麻木的源溪，显然不能理解这小可爱背后的愤怒，他白色睫毛微动，愣愣地看着她。
“你不问问我住在哪个病房吗？”小女孩用自己丰富的表情，表达着对源溪的蠢笨无法理解。
“哦，对！”源溪恍然大悟，然后他在小女孩一脸这还要我提醒的表情中说道，“看你病的也不重，你为什么会在八楼？”
“什么？”这次轮到小女孩呆愣在原地，他像是没听懂源溪的话一般，压低声量，又问了一句，“你说这是几楼？”
“八楼呀，”源溪诧异于小姑娘不知道自己身在几楼，后又想了想，这里是精神病院也就释然了。
他看着小姑娘一脸不可置信，呆呆的样子小声嘟囔了一句：“怪不得会住在八楼。”
小姑娘听到了源溪的话，倒吸一口凉气，用生怕别人听到一般压着嗓子的声量，小声尖叫道：“我不住在八楼！”
源溪不明白小女孩为什么生气，但他实在是不想再应付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孩子，于是他朝不远处一直看着他们二人的护士照了照手，扯动嘴角敷衍地笑道：“那你住在几楼，我让护士送你。”
“我住在这一层。”小女孩收回脸上其他神色，一脸严肃地盯着源溪。
“那你……”
“我跟你住在一层，”小女孩打断道，她看着源溪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但我不住在八楼！”
小女孩话落，护士已经走到病房门口，她强硬地拉起女孩的手，朝源溪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让其他患者打扰您的休息了。”
说着护士用手按住小女孩的头，强行让她对着源溪鞠了一躬，随后也不等源溪说话，拽着小女孩转身离开。
瘦小的女孩被拽了一个踉跄，可她却一眼不错地看着源溪，直到源溪转身要朝房间里面走去时，她对着源溪的背影，突然大喊：“我叫乔西琳，住在——呜呜。”
源溪不明所以地回头过，看向被抱起来捂住嘴的乔西琳，在对方的目光中，缓缓地关上房门。
一个奇怪的孩子，源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还好这个孩子不是在午夜出现的，不然凭之前掉在地上的玻璃球，就足以把他吓死。
现在是下午一点多，距离午夜还有一段时间，源溪看了一眼窗帘，确定是拉好的之后，抱着腿呆坐在床上。
屋子里灯光昏暗，隔壁的因拾一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源溪放空大脑，尽量不去想午夜，也不去想过去，被放空后的内心和大脑让源溪获得了片刻的安宁。
“像个傻子，”源溪喃喃道，他又低头发了一会呆，在差点睡过去之前又呢喃了一句，“要真是个傻子就好了。”
然后他像是被自己这段自言自语逗乐了一般，噗呲地笑了一下，笑完继续盯着前面的墙壁发呆。
人在发呆的时候，会感觉有些头重脚轻，甚至眼前会出现奇特的光圈，他盯着眼前有点雪花屏，忽大忽小五颜六色的光圈，陷入了沉思，源溪感觉自己想了很多东西，又什么都没想，从头到尾依旧脑袋空空，还有点要变成傻子的眩晕感。
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什么也记不进去，被子上印刻的“安德疗养院”几个大字，都记不进脑子里去，甚至觉得自己不认识这几个字是什么。
也不知道盯着这几个多久，源溪的脑子像是被开机了一样，大脑里的零件忽地前后摇晃了一下。
他这才有了知觉，感受到自己的眼睛睁得即将干涩成沙漠，源溪想要揉一揉自己涩到发疼的眼睛。
可抬起的手上感受到钻心的疼痛，源溪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到自己的手上此刻正捆绑着白色绷带，且已经往外渗出血来。
他什么时候受的伤？
源溪把手在眼前晃了两下，确认这是自己的手后，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记忆力居然已经下降到这种程度，这从渗血量来看应该是近期的伤口，可他的大脑里居然一点相关的记忆都没有。
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源溪用另外一只好手压住胸口，莫名地有些喘不过气和恶心。
或许他应该睡一觉。
想到这，源溪双眼失神，没有焦距，就像一个被控制的木偶一般，拉开被子躺在床上，精致且没有生机的双眼缓缓闭上，下一秒床上的人发出均匀，属于熟睡中人的呼吸声。
这一觉，源溪睡到了晚上十点半，距离十二点还剩一个半小时，同时也错过了晚饭，可他并不觉得饿，甚至精神充沛到认为自己可以在午夜大展拳脚。
隔壁病床的因拾一也已经回到了病房，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玩具车，坐在床上，用手控制着上演一场空中飞车大戏，口中还颇为繁忙地帮着配音。
“你从哪里搞来这么多末日前的物件？”源溪有些好奇的问道。
“院长给的，给了我好多，还让我放心玩，玩坏了还有。”因拾一颇为得意地晃了晃身子，继续驾驶着手中的玩具车呜呜地飞着。
看他跟孩子一样，源溪失笑地摇了摇头，起身下床打开关了一天的窗帘，让月光照进屋内。
十点半早已是晚上放风结束，要求他们回到病房睡觉的时间，所以灯也早就拉闸被迫熄灭，此刻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外面这一轮圆月，可以给屋里送上一丝光亮。
虽然月光并不能带来温暖，但源溪依旧心满意足，毕竟被投射出来的月光怎么能不算是太阳光呢？哪怕感受不到温暖，这也是他唯一能感受到太阳的时候啊。
晒够了月光，也已经是接近午夜的时间，源溪回到床上抱紧自己，可以往在这个时候格外笼罩在身上的恐惧，却并没有多深，他甚至不需要用抱紧自己这种方法来获得勇气。
怎么就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呢，源溪感觉有点神奇，他试探性地伸展四肢，直到两只腿笔直地耷拉在床上，也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害怕。
甚至还有一些对夜晚的跃跃欲试。
真神奇啊……源溪在因拾一惊奇的目光中从床上站起。
此刻，床边的闹钟铃声也再次响起。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恍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