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寒》默清涵

23、不眠夜

　　羽非文醒来，屋子里安静得可怕，一片漆黑，让人搞不清楚自己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

　　她唤了几声虞宁，但并没有人答应。

　　眨了眨眼，一骨碌爬了起来。缓了会儿神，穿上鞋子下了床。燃起一根蜡烛，才发现虞宁在书桌上给她留了字条。

　　原来是她见她睡得沉，就打定主意自己先去城门调取相关的出城记录。虞宁看来也是被这些骨头磨的有些没了耐心，才会一听到羽非文那么说，就迫不及待地出发去找新证据。

　　可是她还不会驾车骑马，各城门离萧府最近的用两条腿走，来回也要耗不少时间。

　　羽非文套上外衫，抓起面具，推门而出，问了一个府上的丫鬟得知虞宁是找的小伍一道去的。

　　距离两人离开已有三个多时辰，羽非文匆忙蹬上马，看来苏茉今夜自然又是等不到羽非文准点和她一起用晚膳，她也该习以为常了。

　　那天夜里小伍举措反常，羽非文没有挑破，日常有什么事需要外出，她都还是会找他，一来他确实驾车比较稳当，二来把人安排在眼皮子底下，她也能更放心些，想着再多观察看看，不愿轻易下结论判定一个人。

　　可想到虞宁和小伍单独出去，小伍本来是袁府的小厮，苏茉姑姑聊起过这袁老爷在西市卖绸缎的营生干不下去，于是举家去的晏安，他素来名声不好，对府上的下人常使用暴力，那有没有这种可能，那堆尸骨就是袁府的一家上下？羽非文大胆地猜测。

　　想到有这种可能，心口一紧，羽非文整个人都慌了，一路骑马飞驰，偏偏就是没有遇到虞宁他们？越琢磨，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如果小伍是凶手，或者他是参与其中的人，虞宁怕是有危险。

　　她不能有事！羽非文自责，觉得当初就应该直接质问小伍，是她太自负了。

　　厉景之大，东西南北，各有至少三个城门尤其北方更多。

　　还是没有看到虞宁，再这么找下去，快到宵禁的时间了。

　　不行，一定要找到她。羽非文多少有点不管不顾！

　　帝景卫少将军黎绍，难得同手下巡一次夜，就遇见了这个横冲直撞的家伙，他提弓空弦警示对方，不料此人充耳不闻，只得夹紧马肚，骑马直追，并大喝一声，一支箭飞出，羽非文单手撑着马背，凌空而起，箭落在了地上。

　　城门就在眼前，算了，先停下来，免得他们纠缠不休。

　　“黎少将！”羽非文先开了口。

　　“你认识我？”黎绍坐在马上垂眸看着此人，“这个时间，你在外面跑什么？”

　　“大理寺查案，因情况紧急，故没有及时告知帝景卫，望见谅。”

　　递上了腰牌。

　　“是大理寺的腰牌没错，不过，这也不能证明你就是大理寺的人，本将军刚才已警告过你，你为什么不停下还要往前跑，有理由怀疑你是别国的细作，来人，把他先押回去！”黎绍觉得羽非文的身手太好了，背对着就能躲过他一箭。让他在手下面前多少有点挂不住面。

　　跟黎绍跑一趟本来是无所谓的，但想到小兔也许就等着她救，稍有差池就…

　　今夜不能再浪费时间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先找到虞宁。

　　整理好话术，羽非文又说道，“黎少将，我是真是假，你大可派个人跟着我，命案优先，你若阻着我，后果你担不起！”

　　“呵！威胁本少将！”羽非文差点忘了，黎绍这个人本来就有些狂傲固执，帝景卫时常会和羽林军比试，他可是个输不起的主。

　　真麻烦，要如何脱身，亮明身份吗？

　　“我可以放你出去，可你要答应我，你绝对不能让外人察觉出你的身份，在外面终归比不得紫苑殿安全，我无法时刻护着你，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把你养到那么大，你要是被人谋害了，我绝对没有办法承受。你懂吗？”

　　不行，答应过她的。

　　“黎少将，隔壁街我们扣下了一马车，车上一男一女，说是大理寺查案！”

　　“喂，你干什么？”

　　羽非文已经骑上马，黎绍气极，瞪了眼手下，“愣着干什么，追！”

　　“虞宁！”虞宁听到羽非文在喊她，刚打开车门，就看到她怒气满满，把小伍拖到了地上。

　　“怎么了？”虞宁不明所以，下一瞬就落入了羽非文的怀抱，她嘴里喃喃着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啊。”虞宁轻拍着她的肩，安抚着对方不安的情绪。

　　“啧啧啧，还大理寺查案？怎么，小媳妇跟人私奔跑路，所以你才大晚上跑出来追。”黎绍见两人抱得难舍难分，嘴里忍不住讥讽一二。

　　羽非文一个眼刀，黎绍收了声。

　　“我劝黎少将，谨言慎行。你要带我们走可以，但最后发现是一场误会，你又当如何？”

　　黎绍总觉得这小子，为何气势总有压他一筹的感觉。话讲回来这厉景城最不缺权贵，真要得罪了谁，升迁之路就难了。

　　看了看他们三人，心里一番权衡，黎绍还是先放他们回去了。

　　“少将，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大理寺的人我熟啊，但这几个面孔都很生。”

　　“刚那个小子，你们给我盯着点。”

　　一回萧府，羽非文就把小伍一路拽到了屋子里，任虞宁怎么劝，她都不肯松手，直到把他捆绑在椅子上。

　　小伍有秘密吗？有。

　　小伍和分尸案有关吗？并没有。

　　一切只是一场乌龙。是虞宁心切，想要抓紧时间，把所有城门跑一遍，才弄得那么晚，过了宵禁。

　　小伍原本在袁府，和一个丫鬟交好。他属意她，两人算是情投意合，想着干几年，攒点钱就结婚的。哪想袁老爷子不止脾气暴躁喜欢动手，还是个老色胚，有一天夜里强行占了人。

　　小伍说到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红她后来总是想不开，一有机会就要寻短见，我一直开导她，劝她，没多久她怀孕了，夫人知道了这事就带着人来硬是给她灌了堕胎药。”

　　袁老爷和袁夫人为了孩子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加之家里生意也一直亏损，最后还是为了整体的利益决定搬的家。

　　临走，他们夫妻二人给了她五十两做补偿。

　　虞宁给小伍松了绑，又给他倒了一杯热水，不断宽慰着，他哭到后面有些岔气。

　　那时小红喝了堕胎药，流了产当下没有及时养好，就这么伤了身体，加上她郁郁寡欢的实在需要人照顾。小伍不能丢了现在这份工，他只能一找到间隙就溜出去，没什么钱买补品，就时不时地去无名河捞几条小鱼上来给她炖汤。

　　也算是勉强过着日子。

　　“原来是这样。”羽非文听了事情原委，明白了小伍一直以来支支吾吾有所隐瞒的原因，“可是即便这样，你还是愿意和她在一起。”

　　“是！这分明就是那老淫棍的错。我喜欢她，我从不介意，本来想着去衙门告他的！只是小红心里过不去这个坎，我担心她！”

　　“先把她带来萧府吧，这样你也不用总偷摸着溜出去，你能更好的照顾她。无论哪一天，小红想要追究那袁老色魔，讲一声，我定会帮忙，不遗余力。”

　　“公子。”小伍跪在地上，“小伍替小红谢谢公子大恩。”

　　“好了，赶紧起来。回去歇着吧！”

　　今夜是个不眠夜。白天瞌睡得太多，大晚上又这般折腾，累过了也是会睡不着觉的。

　　“你睡了吗？”羽非文转头悄声地问，就见夜里虞宁的大眼睛亮着光似的，她也没有睡意，虞宁的脑海里想着刚刚小伍说的小红，感慨她的苦命，没一会又闪现着羽非文冲上来抱她的一幕，想起她身上的温度她的气息，偷瞥一眼现在就睡在旁边的人，虞宁的脖子耳尖逐渐染红。

　　“没有呢，你也是？”

　　“嗯。虚惊一场，我还惊魂未定呢！”突然羽非文抓着虞宁的手到嘴边，张嘴似模似样地咬了一下，头也往虞宁的枕头那靠去，“以后啊，你可千万别再单独行动，让我这么担心。”

　　说完又拉起虞宁的手，对着刚咬过的地方，嘬了一口。

　　“哎，我感觉有点睡意了，虞宁我们梦里再会，你也快点睡。”

　　这教人如何睡？

　　听着身旁人均匀的呼吸声，虞宁只觉得意识更清醒了。

　　就干脆侧过身，看着熟睡过去的羽非文，虞宁破天荒大着胆子先戳了戳她的脸颊，见毫无反应，又刮了刮她的下巴。

　　这时羽非文一个转身，虞宁吓得收了手缩成一团，腰部一沉，一条长腿就横在她腰上，羽非文的呼吸也打在虞宁额头。

　　虞宁往后挪想拉开点距离，也不知那人是不是在做梦，嘤嘤了几声，听着怪委屈的，结果虞宁非但没挣脱开她的腿，某人一条胳臂也绕到了她的后背，彻底把她禁锢住了。

　　一动她就哼哼唧唧，罢了，就这样吧，妥协地闭上了眼。

　　羽非文一睁眼，就看到小兔紧紧依偎在她怀里，睡得极沉。还是保持着抱着她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

　　今儿应该没有人会来打破，这美好的早晨。

　　夜半更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