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文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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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几日让剧组给自己留了座位，尽管乐简烛对剧情早已烂熟于心，不过这是新编版第一次演出，心里期待之余，还有彷徨与失措。
将父亲说的话吞下，乐简烛定睛看向台上。
沐海是万川的女儿，是花海中最美的妖，在自然中生长，修炼成妖费劲数百年，但这百年说来是久又觉是弹指一挥间，像是人间四季只走了几遭。
“一片红云香满林，原是桃花开。”沐海误入人间奇景，见到了一对恩爱的夫妻，兴起之下追了一路。
“爱是什么滋味？”
“爱是白头是厮守是......执子之手，尽是些什么——”沐海摇摇头，将案上的书放回去。
她常跟着这对老夫妻，一来二去对村落逐渐熟知起来，心中更是好奇人间的情爱是什么样子。
随后又用尘土洒在芍药花上，幻化出两位女子——
“狂妄轻率，太不文雅。”
“寿命是天定的，对我来说生死都一样，什么生着就是快活，死了就是悲伤，都是瞎说！”
“噢？那你为何修炼成妖，还等长生不老？”
“我不求长生不老，只是这山野我还没看够，这天地那么大......”
“这就是小妖你的欲。”
沐海一背手：“欲？什么是欲？那是人才有的东西。”
“你点醒的两个花妖还在人间，得了人欲//望的浸染，一时无法无天，一个将魂归之人的脑袋换到了常人身上，一个则是和一个书生拜堂成亲......”
......
噗通一声，沐海跪下：“小和尚，你杀了我吧......我并不贪生怕死，孽障由我起......”
......
台下，乐简烛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只需要轻轻眨眼，泪珠便顺着脸庞滑落......她在人声鼎沸的时候悄悄隐入人海。
她看过太多次不同演员版本的这一台戏，“沐海”的版本太多，有轻狂有不屈的坚毅，而纪倾却给她前所未有的观感。
跪在方丈面前时，是一种苍凉悲怆的认命，是看透人世悲欢离合的无可奈何。
若说令人惊艳的事物总走在极端，那么可惜可叹的无非是选择了中庸与咬牙接受。
沐海接受了。
纪倾仿佛也接受了。
但她作为观众却难受得五脏六腑都拧在一块，纠缠不清。
纪倾谢幕过后便东张西望在人群中寻找乐简烛的身影，在掌声中的震撼中无法抽身。
黑头发，浅棕色外套，长靴......
她略带着急地问乐棋方：“乐老师呢？”不是说无论如何也不会走么？
“我姐刚刚出去了......倾倾，你演得很好啊！”
“嗯？”纪倾没等到想要的人，掩盖着自己的失落，嘴上说，“谢谢。”
杜弦说：“晚上叶导做东，今晚咱们去吃顿好的，明天那场大家也要加油！”
众人喜悦：“好！”
组里的演员也围了上来，其中有人感叹：“纪倾这发挥真不错，最后那眼泪，我站在后头都觉得揪心——”
“是啊。”
乐简烛走进来，与何风打了个照面，她主动喊道：“何大哥。”
“喏，简烛啊，我出去抽支烟。”何风将指上的烟叼嘴里，笑着指了指屋内热闹的情景。
乐简烛点头，眼尾还带着湿润的红，刚才去补的妆也不知道明不明显，插着兜也不再往里走，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那人。
“秒哭的时候是不是把悲伤事都想了一遍？”有人调侃了一句。
“是，一想到训练这样累能不哭吗？”纪倾笑着。
“叶导，小纪有怨言了。”
“小纪抱怨排练累呢。”
纪倾没搭茬。
“这算好了，往年叶导排《惊蛰初影》时才叫吓人。”
“这儿逮到一个真觉累的，我要举报。”
“别介别介，净胡闹了你们。”
女主演催促：“快卸妆换衣服，等会得喝几杯。”
几人便就散开了。
此时被簇拥在中间的纪倾抬眸，才望到灯光寂寥处有人站在那里看自己。
即使无人发现，乐简烛依旧是挺拔的身姿和端庄的神情，纪倾步履轻盈，走到对方跟前停住，问：“被我吓跑了？”
“看完你们谢幕，去了趟洗手间。”乐简烛解释。
纪倾心里的愁绪这才稍稍舒展开，小心翼翼说：“他们说我演得不错。”
原是来求夸奖的，乐简烛失笑，但依旧说：“嗯，可以演得更好。”
“就是不愿承认我优秀，乐简烛，太狡诈了。”纪倾暗自嘀咕一句，辫子随着她微微摇头而摆动，身上红色的演出服耀眼而夺目。
乐简烛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
这任性的性格倒是与沐海别无二致，乐简烛辗转几秒，似乎在心里犹豫，等纪倾要转身去卸妆时才说：“但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她这话说得克制，却引得纪倾呼吸一窒。
没听错吧，乐简烛用的是最字。
纪倾脸上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清晰，浓密的睫毛轻颤了两下，慌乱地往门外走，试图掩饰心中的一声轰响，嘴上说：“那就行，乐老师夸我了，咳咳，咱们这是高山遇流水，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我今晚得多吃两碗饭。”
“......”乐简烛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多吃，事实根本不可能多吃，纪倾在饭桌上一连串的被问了许多问题，快上完菜才偷空喝了水。而乐简烛却没有到场，听杜老师说，对方向来不出席这种场合，剧团的事情更多只是是搭把手，所以在剧院散场后就直径回家了。
纪倾听大家聊天，手机放在桌下打字，第一次主动给对方发消息：【乐老师，吃饭了吗？】
对面几乎是秒回：【吃过了。】
【你在做什么？】
乐简烛又切出页面：【修文。】
【哪一篇？】
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乐简烛反问：【在吃饭？】
【嗯，喝酒。】
【少喝点。】
【肯定，我可舍不得喝死。】还没过几秒纪倾又问：【乐老师你要睡了吗？】
【还早。】
【等我回来。】乐简烛不知对方卖的什么关子，关掉页面又开始工作。
杜弦正说乐棋方小名的由来：“因为她小时候给和嘎两个字总是分不清，一会给一会嘎，一喊她盖盖就笑个不停。”
“净说我的糗事！”
大家一顿饭吃得欢声笑语，如果不是第二天还有演出，大概要喝倒几个才作罢。
纪倾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十点过，客厅的灯未开，书房的灯光隐隐约约却无人，纪倾曲起食指，叩了几声乐简烛的卧房门。
薄薄的睡衣贴着乐简烛的肌肤上，她正擦拭着自己的头发，抬手时腰间的线条若隐若现，不过开门后有些错愕，尤其是看到纪倾一本正经地站在自己门口。
一张微醺而俏丽的脸，眉头却紧缩。
纪倾没料到对方会这样快的打开门，展眉，背台词般递过手里的东西：“乐老师，我给你买的礼物。”
礼物？乐简烛看向对方手里的“礼物”，咬唇。
是手机。
帮她找工作，耐心指点，甚至从任课老师与经纪人的事情无一看不出乐简烛的上心，纪倾想知道为什么......踌躇半晌，只能说：“你这段时间很照顾我，算是谢礼吧，日后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乐简烛沉吟，似乎在组织语言，她紧握的手指有些发酸，最后清冷不带温度地说：“你和我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
“一家人？”
“你和棋方一样都是我妹妹，不就是一家人吗。”乐简烛说着侧头，拢了拢湿发，将其余的情绪收的很好，后背的水渍打湿了一片，凉意与狼狈只有自己明了。
纪倾在台上落泪时，心里最清楚不过自己脑子里想的是谁，怨恨不满乃至悲凉，一瞬间作弊似的想起了乐简烛。
讨厌，那是肯定的，对方塑造自己造就了自己的人生，落了一个悲惨的结局，她按理说是恨乐简烛，但这些时日的相处下来，又融洽得不像话。
所以在听到乐简烛说她们是一家人时，霎时被酸楚和幸福填满整个心脏。
是把她当家人了......原来只是把她当妹妹，老套又狗血的剧情，得是世纪初偶像剧里女主拒绝追求者才会有的话术。
纪倾心里自顾自说，酒气灼烧着自己的嗓子，干笑：“既然是这样，我送你更要收下了，妹妹给姐姐换台手机不过分吧。”
乐简烛接过盒子，若有所思：“谢谢你，但才拿了一个月工资......”演话剧的收入与电视剧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她考虑到纪倾的家境，陷入沉默。
纪倾与对方四目相对，眸底沉沉的一片水光，顺着乐简烛的意思说：“杜老师说今天效果很好，明天是满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是谢礼你一定得收下。”
乐简烛眼看拒绝不掉，接过塞到自己怀里的口袋又道了一声谢谢，没看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显然今晚也是十分尽兴，一时起了闲聊的心，只说：“嗯，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让你更高兴。”
“什么？”
“试镜通过了，估计明天七缘就会通知你，期待你在新剧的表现。”
纪倾呆望着对方，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回神：“真的？因为我演得好吗？”
她就说陆希这人有眼光！难不成她就是演艺圈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什么家人的话被暂时抛到脑后，纪倾的喜悦溢于言表。
“乐老师，你方便告诉我为什么选我吗？为什么？”
乐简烛见这人尾巴马上翘天上去，不咸不淡地回答：“因为你的片酬最便宜。”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文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