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爱我，但虐文版（快穿）》风吹一缕

63、相扣的掌心

　　元衍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自证本来就是一个很难去说清的东西，评断的权利只会被旁观人当做一个工具，小上官是不是个怪物在当时已经不重要了。

　　那些围观的人很清楚。

　　上官一家清不清楚呢？

　　李泉面色不虞，目光沉沉掠过镇上的村民，那些人刺探过来的视线瞬间就被烫到一般地收回：

　　“小上官的射艺了得……”

　　元衍了然地看她一眼：“上官府上的传言？”

　　李泉不明所以：“上官夫人的跛足，我也曾瞥见，的确是烫伤。”

　　元衍道：“鬼物的话不可信，鬼物的皮更是难说。”

　　他拧着眉毛，心下已有计较，见李泉一脸茫然，遂道：“你们在此也算是有几年了，戒心万不可少。”

　　他向前走着，李泉落后几步，看他背影，不由得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口来：“那小上官的话也不可信吗？”

　　一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

　　然而仅仅是一眨眼，李泉深深吸了一口气，如芒在背的感觉褪去，四周看去，茫茫人影，找不到可疑的人。

　　应当是她的错觉吧。

　　眼前的背影终于顿了顿，这人的声音染上了难以言明的苦恼。

　　他说：“你不要信。”

　　既然是她不要信，那他要相信吗？李泉更加莫名了，走在后头，想要回去跟何小花好好琢磨一下。

　　元衍看着周围的人影憧憧，心下诸多心绪暂时按捺不表。走到看不见上官府时，元衍和李泉被镇民不知不知觉地围住了。

　　一双双眼睛落在两人身上，漆黑的瞳孔，木然的神色……还有此起彼伏的……吞咽声音。

　　李泉被盯得头皮发麻，从一旁的菜篮子里抽出一把菜刀来，反着光，一看就是没少磨过。

　　里三层外三层的，李泉心想这要是真劈下去，刀刃都能让这群皮包骨们卷折了。

　　两相对峙。

　　元衍淡淡地问道：“有事?”

　　那一双双眼睛终于转动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幽幽问道：“上官府上可有散请柬？”

　　元衍挑眉，目若点漆。那人仿佛被炙烤到一般，挪移开目光。

　　元衍道：“什么请柬？”

　　众人一片沉默。沉默之中，连落在身上的阳光都有些令人发冷了，李泉克制不住地想要瑟缩起来，众人眼底的寒光较之她手中刀刃，竟不知哪一个更为森寒锋利了。

　　这人方才还让她小心为上，此刻居然又面不改色地激怒了这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镇民……

　　元衍看着众人快要挂不住的皮相，才接着道：“是小上官的生辰？你们要去么？”

　　这一群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显得精明又怯懦，似乎是害怕什么，又被什么吸引一般，麻木又兴奋地重复着。

　　“要去的……”

　　“要去的……”

　　元衍冷冷道：“你们敢去么？”

　　本已经打算回走的众人停了下来，目光齐齐聚在他身上。吞咽口水的声音越发地明显，不加掩饰地在四周蔓延开来。

　　他们齐齐地道：“要去的……要去的……”

　　一声又一声。

　　紧接着，一圈逼近一圈往两人这边挤。李泉看得冷汗直往下流，手紧紧握住刀柄，到了紧急关头，她居然还清醒地思考，到底是砍哪个比较好……当然，一切都建立在保守估计这群镇民能被砍死的基础上。

　　忽而，她听到元衍在倒数。

　　“三……”

　　镇民们轻飘飘地脚步逼近。

　　“二……”

　　镇民们眼底的凶光都昭然若揭，最前方的人甚至伸出了手，将将要碰到元衍的衣襟。

　　元衍唇瓣开合，话音刚落。

　　一支箭矢凌空而来。

　　“一。”

　　镇民们朝李泉身后看去，说不清那是什么眼神，畏惧掺杂着厌恶又掺杂着心虚……

　　他们在往后退。

　　李泉没有回头。她小时候就常听阿娘讲，狼拍肩的故事。狼拍肩，莫回头。能让一大群镇民都害怕的东西，镇民们解决不了，她当然也不能……

　　但她刚刚看到了元衍徒手接箭的本事了。

　　她看向他。只见他拿着箭矢掂了掂，语带亲昵：“你来啦。”

　　李泉一愣。她终于听到身后厉害东西发出的声音了，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怪异……轻柔……

　　“哥哥，你出来太久了。”

　　小小少年六年之内犹如竹节一般地拔高，身条清瘦，面色苍白。李泉想起六年里相关的记忆，竟然有些恍惚。

　　她在心里疑惑，六年里夜夜不歇的怒吼和呜咽摧残过的喉咙还能发出如此轻柔委屈的声音吗？

　　身后的人，还能是那个几万千宠爱于一身、被保护得天真无邪的小少爷吗？

　　她不敢细想。

　　脚步声从她身边掠过。急乱的、恐惧的……

　　她看着青绿衣袍边角划过，少年人投入元衍怀中。元衍顺势抱住，垂眸看向他。

　　就连元衍，她都不能知道底细。这人很厉害，又不高傲，总会透露给她们信息。寻常男子如此，不消说她都自觉有瓜田李下之嫌。然而元衍一张好脸，又兼之高岭之花，好似雪山一般，满脸的不高兴也能读作高山上一抹晶莹的雪，多看一眼都觉得亵渎……

　　可此时，积雪也融化。高山垂首，竟也有了几分温柔。

　　最不相合的，也教他们送进了彼此眼底。

　　李泉攥了一手的冷汗，如今方才能松口气。虽然不知元衍为何如此气定神闲，但有他俩个儿高的在，天塌下来总不会教她顶着，于是也不说话，默默往后退了几步，观看事态的发展。

　　元衍摸着小上官的头，看到对方眼底映出的自己，漫不经心道：“他们有话要对你说。”

　　小上官还是看着他，微微笑着：“是么？”

　　他似乎是知晓镇民们想要什么，与元衍掌心相扣，并肩而立。十二三的年纪，对着元衍以外的人很是得体疏离。

　　“诸位想要的东西，我已差人送到了……”

　　他笑得更开怀了些：“府上……”

　　“想必妻儿老小收到，应当是惊喜的。至于我的生辰，诸位想来就最好了，我还怕你们不来呢。”

　　“何时？”

　　“总归不是现在。”

　　晚上的时候，两人洗漱后，小上官卧在元衍膝上腻歪。元衍忍不住拿手指勾勾他的下巴，惹得小上官扇着睫毛，不知所措。

　　窗外时不时传来几声石子落地声音。

　　小上官的礼看效果是送得不错的，原本消停了有些时日的院子里又零星落了石子烂菜叶子。

　　小上官对此甚至还没有此时被元衍摸下巴动容，他微微红着脸，小声问道：“哥哥，做什么？”

　　元衍打趣道：“也不知我什么时候养了只猫咪。”

　　元衍是说他今日种种犹如猫戏弄耗子一般，有手段也从容，有些仇慢慢来不要紧，只要最后心无挂碍就行。这孩子也误以为元衍是在调侃他粘人，有些羞恼，却不舍得起身，还要将脸藏进元衍的怀里，闷声道：“哥哥不要我了。”

　　最切要害的话，偏偏要最不经意间提起。

　　人藏起来了，微红的耳朵还支棱着。

　　元衍看得好笑，作势要推他，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拇指摩挲在脉门处：“……你这样我想走也走不了。”

　　某人半真半假耍赖：“那便走不了。”

　　两人闲闲散散靠卧着，纱窗外月色清寒。呵欠声此起彼伏，已过子夜，门外未有动静。元衍推推靠着自己的小上官，后者揉揉眼睛，黏黏糊糊地又要蹭过来。

　　元衍道：“睡吧。”

　　小上官“嗯”了声，起身躺在床榻上，过了会儿，拍拍自己身侧。元衍挑灭油灯，借着月光走过去，躺在他身侧，闭上眼睛。

　　他留了心神，呼吸放轻了。忽而，身侧没了呼吸声，就好像整个屋子里只有他一人一般。元衍心下已有了判断，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谁知迟迟等不到。他有些困了，将将要睡着时，掌心微痒——是小上官伸手……要干什么？

　　手指探进他的掌心，与他相扣。

　　元衍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是说了狠话，怎么不往外跑了。那么多人要杀起来，也是很费时间的。

　　一边又有些心疼，牵个手怎么还要等他睡着的。

　　他甚至已经在脑海中将信息碎片拼来拼去，想要推测出小上官经历过什么……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耳边小上官幽幽开口：“哥哥快要及冠了……”

　　元衍回神，想要纠正他。按照哥哥的身份，他现在离及冠还有四年多的时间。

　　可又听到小上官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未婚妻……”

　　那倒是没有的。

　　爱换名姓身份的珩生倒是有一个，要掰不掰的。

　　元衍想起这个事情就愁得很。他有点摸不准自己，就好像摸不准小上官是不是珩生一样。

　　无论期望是与不是，都好像对不起二人似的。

　　颇有些微妙。

　　“没有的话，也快有了吧……”

　　小上官的声音变得奇怪：“哥哥不要成亲，我们一起……”

　　可怎样一起呢？

　　他想起一次次失控里，他要拿弓出门去找哥哥，被娘亲拦住。她说这样是很奇怪的。元衍长大了要有自己的前程、妻儿，数到末尾才是小上官，年末来家里走一回都算他念旧的了。

　　他想到这些话就心痛，就好像已经看到了元衍拿着喜秤要挑红盖头了。他再也不是元衍的好弟弟了，元衍会有妻子，所有的心思都会放在他的家里，犹如父亲一样。而他成了外人。

　　他想一想，心就碎得不行，失控扣紧了元衍的手，拿鼻尖去蹭元衍脸颊：“哥哥，不要结婚，不要成亲，不要有新娘子……”

　　这般大的动静，元衍不睁开眼睛都不成了，他看着血色明光里的小孩，无奈道：“不成亲，不要新娘子……”

　　到了小上官耳中，却变成了扭曲的、冷漠的质问：

　　“不成亲，我哪来的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