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躲在月亮里》沈未清

10、星星躲在月亮里10

　　星星躲在月亮里10

　　小家伙能言善道，没一会摊前就已经来了一波人。
　　台村虽然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但在镇上的老街，也能见到一些青壮年还有一些比沈未清更大一些的学生。他们有些是高中生或者是大学生，现在放暑假，都回老家呆着了。

　　台村因为是个小村，普遍受到文化教育的程度都不高。
　　大部分人都选择外出打工，村子里的女孩不多，一些女孩念完初中甚至有的只念了小学，就已经辍学外出打工贴补家用了。男生可能还会再念个高中，运气好的话，也能考上大学。
　　然后在外地工作，也很少回老家。

　　所以住在台村的大部分都是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

　　但在镇上，因为居住的人口更多，加上这里还有林镇一中，发展相对于来说也更好一些。人流量也大。

　　小家伙不怯场，模样也长得出众，方圆几里还没有见过皮肤这么白的女孩子。嘴巴甜不说，还鬼马精灵的。
　　不多会就吸引了好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到摊子前，她们蹲在小家伙的跟前，看着她说：“小妹妹，你这卖的是什么呀？”
　　说是来买东西，其实目的很明显。
　　是冲着陶枝夏来的。

　　毕竟在这乡下，很少会见到这般贵气模样的女孩。

　　见有顾客来，陶枝夏热情地介绍，还拿在她们的跟前，给她们看：“大姐姐，给你们看哦，我们在卖手工品呢。”

　　咦。
　　她怎么逢人就喊别人大姐姐啊。
　　沈未清站在一旁不说话，从摆摊开始，沈未清就发现自己面对人群，她会不知所措。
　　只能用面无表情来掩盖自己的情绪状态。

　　“你们自己做的呀，那会卖得很贵吗？”女生问。
　　陶枝夏立马说：“不贵的！杯子因为有盖子，我们都卖三块五一个，但你们买三个的话，就十块钱。你看这个笔筒，它没有盖子，就五块钱两个。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这个定价，两人商量了块一个礼拜，才决定好的。
　　在沈未清看来，价格还是偏贵。
　　毕竟包子才卖一块钱四个呢，她们这竹杯子，就要三块五毛钱，能吃三天的早餐了。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喝水要用什么杯子呀，直接用碗不用行了吗。
　　简单来说，这并不是他们的必需品。

　　但陶枝夏不知这其中的门道。
　　她说，这可是手工品唉，是我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我们单价定这么多，但别人多买的话，我们也可以便宜点嘛。你要是定价定的便宜，到时候人家还不是要讲价。
　　听听，这是八岁小孩说出来的话吗。

　　沈未清说不过她，就随她去了。

　　到现场，她说出价格时，几个女生犹豫了会，“不能再便宜点嘛，小妹妹。”

　　陶枝夏愣了几秒钟的时间，对于她来说，这已经很便宜了。
　　一个竹杯子才三块五，还是那么辛苦做出来的，她之前随便买点什么，都要好几百。

　　这那里会贵嘛。

　　但她没有争论什么。

　　只是笑着说：“大姐姐，这是我姐姐和奶奶一个一个做出来的哦，我们已经卖的很便宜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可以送你点别的，但价格是不能再低了。”

　　说完，她没有再去勉强对方。

　　她没有像别的小摊贩那样，一再妥协。
　　而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因为在她看来，她可以接受送别人东西，但价格不能降下来。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陆陆续续又有其他人过来问，但一听价格，大多就看了几眼就走了。

　　所以她们的第一次出摊，并不顺利。
　　虽然会有人因为陶枝夏的招呼，停下了脚步，但最多也就是和她闲聊几句。真正会愿意花钱去买的，寥寥无几。

　　小家伙刚开始热情十足，但被问的次数多了，每次都以失落告终，她的情绪也会觉得莫名低落。

　　沈未清站在边上一直没有开口，虽然好几次，她也想帮小家伙回应顾客，但她始终没办法开口。
　　总觉得难以启齿。
　　很不好意思。

　　虽然提出摆摊的想法是她，但真要她出面去做这件事情，她却缩了起来。
　　屡次受挫，小家伙低着头蹲在角落里，情绪很低落，但却未抱怨半句。

　　沈未清看着怪心疼的。

　　她也蹲在她的跟前，小声地说：“要不然我们把价格降一降吧。”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一单都卖不出去。

　　沈未清也清楚地知道，纯手工做的东西，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并不稀奇。
　　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他们，都是靠自己的双手在劳作。

　　“不行。”她很笃定地回。
　　这可是奶奶和她的未清姐姐一个一个做出来的，价格不能再低了。再低就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陶枝夏不容置疑，“我休息一下，等下再去拉人。一定有人会买的，我们的杯子和笔筒做的这么好看。”

　　沈未清想要说的话，压在了嘴边，没再开口。
　　东西是她们一个一个手工做出来的，很好看很漂亮没错，但这并不是这里人们的生活必需品啊。

　　这也是沈未清到老街后才发现的，周遭的摊子，卖的大多数生活必需品，或者是菜摊和小吃摊。像她们这样，卖一些小玩意，而且受众的人群，年纪偏小的，又不是生活必需品，很难会有人愿意买单的。

　　即便会有人喜欢，但也没有那个经济能力。
　　有经济能力的，他们未必会在这样的东西上买单。

　　乡下和城里不同，城里人生活条件会比较好一些，他们不需要未了谋生而努力，自然而然会产生其他的消费。但在农村人而言，他们赚钱大多是为了谋生。为了谋生而赚到的钱，每一分都很金贵。一分一厘，都要省着用。
　　因为在他们而言，赚的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

　　对于从小生活在城里的陶枝夏来说，她并不知道，那些从这里出去到外面打工的青壮年，或者是一些中年人，他们到大城市里，大多是出卖自己的劳动力。一般会在工地，或者是餐馆，还有一些就在工厂。还有一些去了汽车修理厂，亦或者是理发店，搬运工也有可能。

　　没日没夜。
　　所以每次当在家里的老人或者是小孩没钱用的时候，他们寄回来的每一笔钱，都是他们的血汗钱。

　　她们俩卖的这些，在他们而言并非是必需品。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会用杯子，笔筒更是了。有的家里，条件不好，小孩念书连笔都没有几只。

　　沈未清也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
　　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们家一样，有足够的自由和闲情雅致去生活。大部分人觉得能吃饱饭就已经很幸运了。

　　但沈未清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去陶枝夏说这些事情，虽然她也很想这些东西，能卖出一个好的价钱。
　　只是他们面对的这个市场就是如此，人们的条件有限。

　　无法去消费他们并不认可的消费。
　　即便会有人喜欢，但却并不会为此买单。

　　很快一个早上就过去了。
　　烈日当头，沈未清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到中午了。出门前奶奶嘱咐过她们，不管卖的怎么样，到中午就要回来。

　　小家伙又忙活了一阵，但路过的人，也只是问问，同她聊几句，并没有想买的打算。
　　来来回回几次，小家伙也泄了气。

　　她的嘴唇也干了。

　　沈未清见状，蹲在她的跟前，耐心地说：“陶枝夏，我们回去吧。”这是她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直呼其名。
　　并没有很沈亦那样，喊她妹妹或者是枝夏。
　　而是很生分客气的直呼其名。

　　陶枝夏听出了她的语气里的笃定，想要再说些什么，但还是低下了头。

　　“嗯。”

　　-

　　回去的路程，沈未清走得很快。
　　两人忙活了一个上午，最后落空而归。
　　说不出失落是假，在一开始，陶枝夏还期待能卖出去很多呢。但没想到，一个都没卖出去。

　　而且她们俩去老街摆地摊这事，还被村里其他的留守儿童知道了。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那些人都不知道她们两个在做什么，因为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玩乐。

　　哪里会想到，去摆摊赚钱。

　　沈未清也懒得解释，当然也没有人敢前来过问。

　　到家后，沈亦见两人灰头土脸的，大概也猜到了。但她也没有说什么。她做好了饭菜，还给她们俩泡了凉茶。

　　“开饭啦。”沈亦把饭菜从厨房端出来，今天她做了红烧肉，炒了一个小青菜，和一个蛋花汤。

　　两人奔波了一路，早就有饿的感觉了，但并没有太大的食欲。第一次摆摊并不顺利，难免失落。

　　“先吃饭，其他的事情都放一边。”沈亦给两个人盛好饭，又给她们俩夹了红烧肉。
　　陶枝夏最先憋不住，她委屈道：“奶奶，我们今天一个杯子都没有卖出去。是不是很糟糕啊。”

　　前一晚的兴奋和激动，在此刻全部湮灭。

　　很失败，也很糟糕和没用。

　　沈亦依旧温和：“没关系的呀，第一天出摊，当然那么顺利的呀。万事开头难，再说了，是那些人不识货。将来肯定会有一天，他们想买还抢不到我们的东西呢。”

　　沈亦当时只是随口一说。
　　她不知道的是，在很多以后，那一天竟然真的到来了。

　　只是——
　　那时候的她，却再也看不到那样的一片繁荣。

　　陶枝夏抬头看向她：“真的吗？”

　　沈亦笑着安抚她：“当然是真的啦。”

　　沈未清一言未发。
　　只是低着头，默默吃饭。

　　她想，一定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既然小家伙不想降低价格，那就从别的地方入手。实在不行，她们卖别的东西也可以。或者是——
　　换个地方摆摊也行。

　　对于沈未清来说，这些问题的根本原因，不是在自己的身上，就是在别人的身上。
　　她无法去要求别人做出改变。
　　那么改变的就只有自己。

总会有人打小就知道怎么赚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