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巷末逐刃夜柳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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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来了么？弄出那么大的动静，现在去哪了？”一个声音道。
另一个声音不甚耐烦，“肯定又是什么动物从墙上跳下来弄出来的。”
“对啊，还有碎瓦片呢！谁没事往破米店里翻啊？”还有一个声音，至少有三个人了。
“虽然咱们这米行是挺破的，但是别说出来成不？”第一个人道。
杨可卿在黑暗里笑了笑，将手扩于嘴前，学了声猫叫。
“你听吧，是猫。”第二个人嘲笑道。
第一个人不服输道：“好吧，这回算你赢，下次我定会猜对。”
“这话你都说过千百回了。”
“……”
脚步声渐行渐远，两个人匆匆从谷仓里爬出来。
“哪个米行会雇三个侍卫把守？”苏玉蹙眉道，“之前说的不错，这家店确实有问题。”
“看那里。”杨可卿突然悄声道。
苏玉看向门口，方才的大汉正领着一个人进来，那人背对着他们与那大汉交谈甚欢，看不清模样，只能大致根据身上中规中矩的土灰色麻布衣裳看出此人大概并非什么大富大贵之人。
“我想也是，即使是官宦幕后主谋，我们也不会如此之快探到他们内部。”苏玉咕哝道。
“这样说来，我们一会要抓他吗？”杨可卿询问道。
苏玉不假思索道：“当然不，我们跟出去，看看他要去哪里。”
“那我们现在，从那扇门出去。”杨可卿淡淡道，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苏玉转头，看见院子一侧，一扇吱吱呀呀的小门正从寒风里瑟瑟发抖，掩藏在粮堆中间。竟然有门！杨可卿为何不早说？非要拉着她来跟她翻墙。
“再不走，那人就要走了。”杨可卿道。
“快跟上。”杨可卿从门那边叫道。
苏玉瞧准门缝，缩起身子，想一口气钻出去，没料小门吱嘎一声，碎木板翘起的刺挂住了苏玉的衣服，被带得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糟了！”苏玉惊呼道。
她看见那边两个人齐齐朝这边看来，慌忙从门上扯下衣摆，拽着杨可卿落荒逃窜。
“等等，苏玉！”杨可卿叫道，“他们看清我们了吗？你又看清那个人的样子了吗？”
“这我如何得知？”苏玉叫道。
适才一心逃跑，完全没注意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这样的话，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们也没看清我们了。”杨可卿拽住苏玉，“我们回去。”
“什么？”
“回去。”杨可卿重复道。
还没晚，现在回去，还能看清那个人往哪里去了。
苏玉盯着杨可卿看了两秒，登时明白了，道：“好。”
她们刚回到巷口，便看见街对面那个行色匆匆的人，哪怕是像现在这般，街上人流如川，她也决不会认错，那便是方才那个人。
“跟紧我。”只消说一遍，苏玉就攥紧了杨可卿的手。
“……”杨可卿没再说话，也没甩开她，只是拉着后面的人从人群中跑起来。
那个身影在街道上，人群中，时隐时现，杨可卿仔细瞧着，生怕一个不留神那个人便会消失在某个街头巷尾。
“这条街位于南市中心，人多，不便逃跑，他会转到别的街上去。”苏玉提醒道。
杨可卿点点头，眼睛始终追寻着那个人影。
“他拐弯了。”杨可卿突然道。
拐进那个人影所进的巷道，人果真少了很多，只是更逼仄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行进着，提不起速度来，杨可卿又不能自己跳到屋顶上去追，把苏玉一个人丢在下面，只好这样和前面的人影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等等，他为什么不到屋顶上去？那样不会更快些么？”苏玉想起柳言欢说过的黑衣人。
“或许，他根本不会！”杨可卿突然道。
她原先以为这人是碍于这条巷道的逼仄，动作才略显迟缓，可现在看来，这人既不会武功，就连做一个线人的基本素养都不具备。
“我们难道追错人了？”
“只可能如此了，这人把我们往人多的街上带，是为了拖延时间。那人是何时被调包的？”杨可卿思忖道。
“方才街上人多，加之这人身高平平，衣裳样式普通，想使个调虎离山，金蝉脱壳很容易。没别的办法，就只能问这个人了。”苏玉咬咬牙，道。
那人已经跑累了，速度渐缓，气息加粗变重，仅一炷香功夫，就缩短了与两人之间距离。杨可卿乘此机会，向前一跃，拊掌将前面那人按倒在地。
那人“哎呦”一声跌在地上，向前滚了一滚，躺在地上哭喊起来，“救命啊！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可不经摔哟！疼死我了！”
杨可卿喝道：“闭上你的嘴！”
那人呆住了，大气不敢出一口，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他还没被一个女人摁在地上威胁过。
“说，”杨可卿怒目而视，“你在那米行作何勾当？”
“米……米行？我不知道啊！”那人叫道。
苏玉眯起眼，思忖道：“看起来不像在撒谎。”
“你不该掉以轻心的。”杨可卿没赞同，也没否认，只轻声提醒道。
“那你为何要跑？”苏玉问道。
“小姐啊，我也是一时见钱眼开呀！适才那街上有个人给了我一吊钱，说什么只要装成逃跑的样子一直跑，就能得这一吊钱。”那人哀怨道。
“那……”苏玉抚掌问道，“那个人是不是身着跟你差不多颜色款式的衣裳？”
那人回忆片刻，点头称是。
苏玉接着道：“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你可看清了？”
“小的不曾看清，那人蒙着面，看不着脸，加之小的光顾着那吊钱，哪里还顾得上那人长何样子？”那人忙不迭地道。
“你撒谎。”杨可卿冷冷地瞪着他，那人立时感到周围空气结了层冰。
“小的当真不知啊。”那人慌了。
“那个人总不会把眼睛也蒙上，而且你看见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会怀疑么？连那个人的模样也不屑于看？”杨可卿道。
“小的只看见那人左边眼睛上，好像有一道疤。”他拿手指战战兢兢地划拉着自己的左眼，划拉完又把手缩回了背后。
“你是在哪里看见那个人的？”
“街上的肉铺门口。”
“走。”苏玉道，拽着杨可卿往回走。
那人看见人走了，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跌疼的膝盖。
他拿出那吊钱，见它一个子儿不少地待在自己口袋里，松了口气。
“如此轻易就说出去了。”一个声音喃喃道。
“什么？”他转过头，可是还没来及看见身后是谁在说话，就看见银光闪过。
他睁着眼睛瞪着自己脖颈，猩红喷涌开来。他想叫喊，喉咙里却只剩下咕噜声，腥味渐翻上来。
接着，他看见了天空。
红色的天空。
“他已经死了。”杨可卿俯身细察道，“刀口平整，那人刀利，出手也快，才会出现这样的切面。”
苏玉垂眸，懊悔道：“都怪我方才心急，又让那个人逃了。”
“无妨，我们还有机会。”杨可卿道。
“阿年，苏玉和杨可卿来了。”柳言欢探头道。
禾肖年没抬头，“既然都进来了，还用得着通报给我么？”
“哈？”柳言欢怔了怔，怎的说话如此冲？
“你们查到什么没有？”禾肖年从眼前的卷宗上抬起头，道。
杨可卿丢在案上一袋东西。
“稻米？”柳言欢疑惑道。
“南市的米行跟组织有合作关系，作为据点或者信息传报。”苏玉解释道。
柳言欢点点头，“看来接下来我们要上这家米行转转了。”
“对了，”禾肖年突然发话道，“门口有个人怕是到了，言欢，你去接一下，带到这里来。”
“谁？这个时间来？”
“你去了便知。”
柳言欢赶到门口，发现一个女子立在那里，兜帽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俏的下巴，看来应当是个美人。柳言欢依旧不知这是谁，以及这个时辰来柳府做什么，只引了那女子到书房。
“温如芸。”禾肖年道。
温如芸摘下兜帽，柳言欢这才认出来，“温姑娘？”
温如芸颔首道：“将军，柳公子。”
“你请个戏子到你家唱曲？”苏玉很是不解。
禾肖年对于苏玉的不解也很是疑惑，“怎么，不可以吗？”
“这个借口不错，我以后也想尝试一下。”柳言欢敲了下脑袋，道。
“什么？”苏玉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两个人脑子是不是让苏慕枫弄得不太好了？
“依现在的形势来看，这个不只是组织的问题了，还涉及到官宦士族。我们在查的东西很可疑，隔墙有耳，有个唱曲的自然就不容易找到我们头上了。”柳言欢解释道。
禾肖年在后面的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点头称是。
苏玉这才恍然。
然后，温如芸就拿起拍板唱起曲来。
“哟，是柳郎的杨柳岸晓风残月。”苏玉拍掌道。
柳言欢不为所动，“那又如何？”
“真可惜。”苏玉道。
“我更喜苏东坡的洒脱劲。”柳言欢道。
“可是不适合在这种小宅深院里唱。”禾肖年道。
柳言欢问道：“阿年还懂这个？”
“平日里不止学习兵法。”
“在国子监学的？”柳言欢想起国子监那位老先生。
禾肖年摇头道：“我阿爹请他来府里教我的。”
“咦？你从没说过。”苏玉摸着下巴道。
“我根本没与你说过话吧，苏二小姐。”禾肖年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苏玉却登时毛骨悚然，觉得禾肖年随时都能把她丢出去。
柳言欢赶忙道：“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方才的线索吧。”
“好，你们见到苏慕枫了吗？”杨可卿问道。
柳言欢看向禾肖年，“见是见到了，只是……”
禾肖年接道：“只是他过于狡诈，而且屋里装了陷阱，我们不好动手。”
“那……可是米行这条线断没有苏慕枫那条线距离真相更近。”苏玉思索道。
“你怎么肯定？况且米行联络之人不一定不是幕后主使。”禾肖年道。
苏玉顿时觉得自己是百般辩不过禾肖年，对方打定主意为了某人撇开苏慕枫这条线，自己那是百口莫辩了。
杨可卿半天倒是一句没说。
“侍卫，你怎的如此沉默寡言了？”
杨可卿挑着眉毛，“你都叫我侍卫了，我哪敢僭越呢？再说，我看你一个人说得不是很好么？”
苏玉假笑道：“您还真抬举我。”
这时温如芸的小调又转了一转，换作了柳郎的另一首词，不过都是些市井上的淫词艳曲。
“温姑娘，你不能换一首么？”苏玉插嘴道。
温如芸停了拍板，作礼道：“小女子不过按吩咐办事。”
“你吩咐她唱这些的？”苏玉蹙眉问禾肖年道。
“我要吩咐她唱也是唱些别的，我只不过吩咐她平时唱的最多的曲都来上一遍。”禾肖年作势一指。
柳言欢若有所思，半响，叫道：“我想到了！那天，柳老爷死的时候……”
柳言欢住了嘴，他狐疑地望向了温如芸。
他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童谣，对另外三个人使了个眼色，只吐出一句“隔墙有耳”。
禾肖年了然，对温如芸颔首道：“温姑娘，今日便唱到此处吧。回去好生休息。”
温如芸做了个礼，婷婷袅袅迈着碎步走了。
“你不信任那个温如芸？”杨可卿问道。
柳言欢端坐下，道：“自然是不信任，她精得很，不可信。”
“你方才想到什么？”禾肖年问道。
“你之前的手势，李叔被无别带到偏房前，也做过。”
“可能没有任何意义。”禾肖年摇头道。
“说不定有的。之前我们试探苏慕枫时，以为他的目的便是报复我，可是他是有背景的，有人在给他撑腰。这说明，他们本身的目的，便是杀了柳老爷，我不过是碰巧做了这替死鬼。那么，他们杀柳老爷总要有个理由吧？柳老爷究竟发现了什么，会令他们如此急于杀人灭口？这件事，李叔不会不知道。人在被发现的时候，总是会看向自己还没完成和得到的东西。所以，李叔被带走时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藏着东西的地方，给我们做了手势留下线索，同时也不会引起王党的察觉。”
柳言欢说着，突然笑了，笑得苏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站起身，向那日他与柳老爷一同进餐的厅堂走去。
三个人跟着柳言欢在那间屋里走了一遭，就看见柳言欢蹲下身，在地板上抠起一块木板，下面的物什显露出来。
柳言欢捏起那片纸，笑道：“遗书？越发有意思了。”
“看来，柳老爷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他看向禾肖年，而此时的禾肖年早已经全身战栗，面色发白。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巷末逐刃夜柳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