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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机缘 ...

  •   “狗皇帝,你的死期到了!”声音低沉却充满煞气。
      “沈冲,你终于来了。”赵祯手里没停下忙活,语气是何等的云淡风清,好似在与故友闲谈一二。
      沈冲瞳孔骤缩,“既然知道我是谁,就受死吧!”
      手腕刚要用力,却听得一声轻笑,沈冲动作一滞。
      “你为何要杀朕?”
      沈冲被这一问气得七窍生烟,“沈家上上下下一百四十余口,你说诛就诛,连个六岁孩童都不放过,你这暴君灭我满门,难不成我还留你狗命?!”沈冲语气越发急促冷硬,手里的匕首更紧了三分。
      赵祯微微叹口气,“乱臣贼子,大逆不道,难道不该施以重罪吗?”
      “没有!”一声不管不顾的咆哮。
      “陛下!”李璋的声音由门外响起。
      沈冲唰的用刀背卡紧赵祯的脖子直往暗处退,勒的赵祯好不容易发出点声音,“没,没事,你且退下。”
      门外的人好似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一句“是”,没推门进来。
      沈冲暗暗松口气,继续道,“我父亲没有造反,是小人诬蔑!你远贤臣近小人,害得忠良满门惨死。昏君!暴君!”
      “亲小人,远贤臣?你觉得你父亲冤枉?”没等沈冲回答,“啪”一声厚重的闷响,手里的卷宗被赵祯甩到地砖上。
      “朕虽不如先祖皇帝那般文韬武略,但绝不做是非不分的昏君!”他垂眸示意,“那是涉及沈从道忤逆谋反的卷宗,你可以仔细查阅。朕保证里面的每字每句绝无虚假,经得住你反复推敲查证。里面证词所列的相关人事,你都可去查去问,如有一处虚假,朕可写罪已诏公布于天下,退位让贤!”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只靠对父亲的仰慕和信赖支撑的勇气不再无懈可击。沈冲犹豫地松开手,放下抵在赵祯颈前的匕首。他见赵祯并无要反击或求救的姿态,更放松一些,去捡起地上的卷宗,置于书案上,烛台挪近,一会儿低头翻阅卷宗,一会儿抬头监视赵祯的言行,一双眼简直忙不过来。
      而随着卷宗越翻越多,他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这密密麻麻的字句上,还有不同字迹不同时期的证词,内容详尽的连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其父密密约见了谁,用的什么样式及颜色的茶具都被详尽记载,其中有的段落,他也有印象,当时的情景与记录里毫无偏差。他眉心拧得跟打了死结一般, “砰”的一声,重重一拳捶在卷宗上,几页薄纸哗地腾起,碎如齑粉。
      “唰唰!”寒光乍现,匕首突地调转方向直冲主人胸口。“咣”的一声响,电光火石间,一块砚台飞出,匕首被击落在地。门“砰”地大开,李璋闪进殿中,“陛下!”
      “朕没事。”
      待李璋稳住心绪,看清了眼前景象,心脏还在突突跳。沈冲茫茫然瘫跪在地,赵祯立于书橱前安然无恙。
      “为何,不让我死?”
      “沈冲,你还不明白吗?陛下惜才,不忍你自戕啊!”李璋可没那耐心循循善诱,直截了当,“九五至尊宁可以身犯险,只为让你明白事实的真相。否则你仲是有三头六臂,武学奇才,那层层把守的天牢是你想出就出,这三衙巡护的皇宫是你想闯便闯的吗?”
      听了这些,沈冲的眼神更是无措与茫然了,抬头望向赵祯。
      赵祯苦笑一声,踱步而走似有所思,“七岁成文,十岁能武,十三岁便已饱览兵书,十五岁排兵布阵比起一干久经沙场的老将都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低头看着已在脚下的沈冲,伸出双手将其慢慢扶起,“如此将相良才,一朝能几人?杀一乱臣贼子的余孽易,得一固保江山的良将难啊!”
      “陛下,您真敢将自己的万里江山交予一个乱臣贼子的余孽守护吗?”
      赵祯盯着他,眼神炯炯,“朕信你,如同信朕自己!”
      沈冲“咣”地重跪在地,双手“嘭”的抱紧拳,“罪臣愿永驻边陲,战死沙场,以报陛下再造之恩!”
      赵祯赶忙又将他扶起,言词恳切,“朕不要你马革裹尸战死沙场,朕要你一直活着,保我大宋千秋基业,守万里河山,护百姓民生……拜托了!”
      沈冲眼眶通红,一字一句,“罪臣必将功补过,鞠躬尽瘁,不辜负陛下重望!”
      “去吧!”
      殿外还是一片嘈杂,在李璋的掩护下,沈冲顺利出宫,一路上心潮仍是澎湃难平,再抬眼,早已远离皇宫,行至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径上。
      前头带路的李璋脚步停下,从衣襟里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裹,递给沈冲。
      沈冲接过低头扫一眼问,“这是何物?”
      “陛下赐予你的,如何处置随你。”未等沈冲说话,他又指向小径深处,“顺着这小路一直走,到尽头,有处农庄,你的长嫂和侄子在那里。”
      “她们,还活着?”沈冲瞠目结舌。
      “陛下不能视律法于不顾,是非曲直总得给世人一个交待。但陛下惜才,愿为你给沈氏留一脉香火,你可明白?”
      沈冲瞬间眼眶湿红,再次跪地,朝皇宫方向,连磕三头,“谢主隆恩!自此,这天地再无沈冲,只有效忠陛下,任陛下驱使的不朽刀锋!”
      李璋欣慰地点点头,扶起沈冲,“去吧,去道个别。”说罢,转身离开。
      沈冲的眼眸仍是湿热的,低头看到还捧在手里的包裹,打开,竟是金银细软,沈冲感慨万千,收拢好包裹,朝小径深处行去。
      一直到路尽头,真的看到了一处不大的农舍,窗子映着烛光。沈冲缓步过去,起风的夜里窗板微弱地一张一合像在呼吸,正好让窗外的人能窥见屋子里活泼可爱的小侄子咯咯笑着追着地上乱跑的小鸡玩,还是往昔那般无忧无虑的模样。长嫂斜坐于床边做着针线活,时不时抬头微笑地看看孩子,状态不错,显然适应了大起大落过后的平淡人生,一派轻松惬意的田园生活。
      沈冲隐在暗处并未惊动这母子二人,就这样默默看了许久,看着她们安然无恙的活着就好。最后,他将拎在手中的包裹扣于窗下的木盆里,默默离开。
      就这样吧,不要生离别,从此各自安好。

      夜半三更。
      郭精奇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这么一层又一层的牢笼,哪是硬闯能闯得出去的!
      单薄的门窗没完没了地“咯吱咯吱”响,外面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了半宿啦,却还是半个雨点没落下来,空气甚是憋闷。再加上多日来哭笑难辨的怪声又在时隐时现,更让人心焦气躁。
      郭精奇一个轱辘爬起来,她倒要出去看看,谁在装神弄鬼,搅得她心烦意乱。
      行至紫芙床畔,正见一顶被子裹起的小帐篷瑟瑟发抖。郭精奇过去一把掀开被子,惊得紫芙嗷嗷叫,“鬼啊!鬼啊……”
      郭精奇无奈摇头,语气坚定,“没有鬼,只有装神弄鬼的人!”
      说罢,向前几步推开房门,大风灌入,她逆风而出。到了院子才知今夜的风远比她想像的猛,老树的几根枝桠都被吹的折断了,翻滚在地上。
      不知何时,紫芙也跟了出来,却还是怕怕的,随她亦步亦趋。
      哭声?笑声?时有时无,时长时短。紫芙拉着她的衣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抖得厉害,牙齿撞牙齿的“嘚嘚嘚”清晰可辨,却不愿独自进屋,非要陪着她。
      两人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步步近了,直到被高墙挡住。
      此处原本堆满的草垛杂物已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再拾掇回来,胡乱堆砌近两米高。郭精奇退后数步,身子下倾,绷紧小腿,一个箭步直冲上杂物堆,眼看即到墙头,脚下突的晃动,未等应对顷刻间连人带墙一并向外坍塌,狂风乱石,尘土飞扬。
      紫芙顿时三魂尽丢,疯了般扑进坍塌的混乱中手忙脚乱地一边扒拉一边叫喊。不久,被扶坐起来的郭精奇一阵猛咳,终于呛出口气来。
      两人惊魂初定,借着夜光发现倾倒的不是泥墙,而是早已被经年的雨水浸泡,岁月侵蚀成腐朽的一扇木门,而木门之外另有天地。
      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应是废弃多年的庭院,亦或是被故意隐秘的角落,于黑夜的笼罩下,电闪雷鸣间,如一具只剩下枯骨的尸骸,阴森可怖。
      “呜呜呜…..”
      又一串凄凄艾艾的哭声连绵不绝,紫芙哆嗦着直往郭精奇怀里缩,嘴里模模糊糊咕哝着“鬼鬼…..”
      “别怕,有姐姐呢!”
      郭精奇自然是不相信鬼魅之说,可忽地想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一世的,心里也没了底,开始惴惴,但还强撑着勇气往里挪。
      这片废墟不小,两人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尽头,又是一面墙。
      来都来了。于是如法炮制,很快又一座简易小山靠墙堆好,郭精奇一路直冲上墙头立定,俯视对面。
      整整齐齐的几间屋舍围作一圈,中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空地,正有几个人影在晃,有的哭,有的笑,痴痴傻傻,疯疯癫癫。虽月光不明,却可从身形声音中分辨出,都是女人。
      她顿时心下清明,又一座冷宫呀!
      “喂!大晚上的鬼哭狼嚎什么,都睡觉去!”
      院里几人闻声均抬头寻她,顿时惊涛骇浪般惊叫开来,“鬼啊!”瞬间如鸟兽散,不余一人,院内空寂。
      身着白色中衣,披头散发立于墙头,电闪雷鸣间忽明忽暗,岂不是比鬼更像鬼!
      果真是“人吓人,吓死人”啊!
      风渐止了,怪声也没了,憋了半宿的雨终于丝丝缕缕地落下来,躺回床上的两人,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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