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泪》溯烬

52、坦白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刚才那人太多了，我过不去。”秦长昼注意到离自己不远的岑灿，于是疾速向他走去，匆匆向岑灿以及他爸妈解释，“所以我就来这儿等着了。”
　　“叔叔，阿姨。”秦长昼面向二老，“实在抱歉，来接二位的，却让二位和岑灿一起来找我。抱歉。”

　　岑灿妈妈还是很好说话的，笑笑也没在意。但是某些事情可不能一笑带过，刚才问儿子没能得到的答复，她反过来问秦长昼了。
　　“孩子，你和阿姨说，你之前是不是被小灿带到家里吃过饭？”妈妈将秦长昼的手放在两只掌心内，语重心长地问他。

　　秦长昼看向妈妈身后的岑灿，岑灿没有给他任何眼神
　　这是什么意思？
　　承认还是不承认？

　　承认也没什么的，阿姨都这么问了。
　　“昂……对，好久之前的事情了。”秦长昼有些发怔地点点头。

　　妈妈乍然“啧”一声。
　　这下让秦长昼汗毛一竖，冷汗直冒，眨了眨眼睛，眼神呆呆地、无措地在岑灿和阿姨之前跳跃。
　　什么意思啊……这话不能说啊……？

　　妈妈突然松了手，转身又去岑灿身边，说教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妈老是老了点，但是不至于连人和事都记不住的吧！”
　　“我也没否认啊……”岑灿小声嘀咕。
　　秦长昼通过岑灿的嘴型猜了个大概。

　　妈妈又忽然笑脸相迎秦长昼，和蔼的模样在秦长昼的眼里充满了迷惑性：“那，孩子，你是我们家小灿的男朋友吧？”
　　吓得秦长昼瞳孔都要地震了，他的眼神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难以置信。
　　看呆了。
　　如同岑灿漫画里小人震惊到眼球里没有瞳孔的模样。就是那样——两个圆，中间套着个更小点的同心圆。

　　他依稀记得，岑灿妈妈似乎对于男同性恋、儿子的男朋友这些很忌讳很敏感的吗？这次怎么主动提起来了？
　　怎么回答？
　　这是试探还是接受？

　　他再次向岑灿投出求助的目光，问的问题太致命了……
　　岑灿已经苦恼地低下了头，这个问题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更别提不清楚妈妈现在精神状况的秦长昼了……

　　“啊……”想起来几天前求婚被拒绝的事情，秦长昼认为，或许岑灿也在处理家人这一关的难题吧，他就没想过分激化，吞了吞口水紧张地回答阿姨，“不是。”
　　岑灿妈脸上的表情忽然就变了。
　　看到了什么？
　　失落？

　　秦长昼顿时又拧起眉，见阿姨转身离去，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而妈妈一回到岑灿身边就低声问他：“妈记错了吗？你不是还差点和我吵起来了？”

　　“啊……记错了。”岑灿苦笑着。
　　原本今天带秦长昼来接爸妈就是为了在爸妈面前刷刷存在感和好感，这样也好一点点让爸妈接受如果真的多一个儿子……这样就能顺理成章的结婚了……
　　但是……
　　秦长昼否认了，接下来他又要去向爸妈一些一些解释这个突然从老板变成朋友，再到男朋友和老公的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岑灿心理防线快崩溃了。
　　什么事情都在他的意料的之外，就连妈妈问的话都是。

　　“妈，我们先回家吧。”岑灿想腾点时间单独和秦长昼聊聊。

　　*

　　“你就不该回答！”岑灿进了大门后就开始苛责秦长昼，他双手叉着腰，明显是火太大。他长长叹一口气：“你说我该怎么办！”
　　秦长昼锁上门，情绪也是十分低落：“难道不要再迟一点摊牌？”
　　“我也不是说让你摊牌的意思。”岑灿说着说着发觉这也不是秦长昼的错，他无可奈何地喊出声，心里烦躁躁的。

　　秦长昼用力抱住他：“你想让爸妈接受我，是不是？”
　　“对啊，不然我为什么带你去接机。”岑灿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错在自己头上，“但是如果我提前和你商量我的想法，或许今天能顺利点……烦死了……”

　　“没事，我现在知道也不迟的。”秦长昼尽量不让他谴责他自己，因为真的不全是岑灿的问题，“没事，我们一点一点来，不就是多等几年拿结婚证吗，不就是爱情长跑吗，我可以等。”
　　我现在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了。
　　不怕等。

　　岑灿在他怀里还能松口气：“可是我不想等。
　　“我想和你早点结婚。”

　　“放心，灿灿，”秦长昼捧着他的后脑勺，唇缓缓移动到他的额头，猛地亲一口，“只要你想，我一定尽我最大的力量。”
　　岑灿仰着头，他问他：“你以后也不要做让我不放心的事了，如果有，我会选择沉默。我不想过问太多，也不想了解你和另一个人是怎样怎样好的，我不理你就代表我生气了，我选择离开。你明白吗？”
　　“不会，以后都不会。”
　　“你知道我最相信你的。”

　　岑灿在秦长昼家里待的时间不久，稍微腻歪几下，说了些话也就分别了。

　　“妈妈！”岑灿蹦到妈妈跟前，有意要刷存在感似的，他献殷勤，“需要我帮你吗？”
　　妈妈伸出手像揉小猫的头一样，揉了揉儿子的头，盈着笑：“不用啦，妈一个人行的。”
　　“怎么不来帮帮你爸我？”岑灿爸假模假样的给岑灿一个台阶，态度还有些高傲，“你爸我回来后你可是没和我多说一句话啊，满眼都是你妈。”

　　岑灿尴尬的笑笑，还不好意思：“这不是妈妈做完化疗了嘛……我当然要多关心关心妈妈啦。”
　　拗不过儿子，也不是执意要争些什么的，于是心服口服的依着宝贝儿子：“行行行，你是你妈妈的贴心皮克夹行了吧。”

　　妈妈听了心里暖洋洋的，但还是将话题扯到了最关心的那方面。
　　“小灿，你跟妈实话实说，交没交女朋友？”妈妈停下手头动作，利落的将毛衣搭在手臂上，“在荷兰那会儿，你和小斐关系可好，也没见着你俩有什么进展。”

　　“妈……”岑灿难为情地看向她，“你知道我……”
　　知道我什么……我要怎么说？
　　知道我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吗？还是知道我对谈恋爱没兴趣？
　　这怎么说。

　　“老实交代，”妈妈将手臂上搭着的毛衣随意的扔到床上，一副看透所有的姿态，“是不是不喜欢女孩子？”
　　岑灿茫然了，以笑来代替他的回答。

　　“没必要瞒着的，小灿。”妈妈希望他能实话实说，希望能在她面前毫无隐瞒，“妈想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妈也想去认认真真的了解你。”
　　“……”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妈妈不能受刺激，妈妈不能接受同性恋。
　　而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妈妈不能接受的那一类人。

　　“你之前问过我，我的确起疑心。”妈妈握住他的手，眼神顿时柔了下来，“我后来了解到你热爱的，网漫事业。”
　　提到这个，岑灿的情绪刹那上来，他正要开口解释什么。
　　“孩子你放心，妈不是想干涉什么。”妈妈另一只手压在岑灿的手背上，抚摸着，“妈只是在想，你究竟是不是那类人呢？”

　　“妈，我……”岑灿不得不打断她。
　　“好了，听妈妈说。”妈妈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想到那些，心里仍是有些落寞，“妈之前的确是对这类人很有偏见，但是我也是为了你，你身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这类人本就是备受争议的，我担心你被议论，担心你不被认可。妈妈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宝贝，怎么会舍得？
　　“可是当妈看到你那群小粉丝很支持你，对你很热情，我的心也算是放下来了。妈妈想说的是，你在这个行业里有点起色了，那必然不会是普通人，所以妈妈也认可你，去做不平凡的事情。”

　　很小的时候，岑灿妈妈就告诉他——
　　活着的意义不在于你一定要去做别人觉得伟大的事情，只要你认为值得，那就有意义。对你，意义非凡。

　　“我想现在也是这个道理，我不愿意遏制你，从而导致我们母子关系剑拔弩张。妈妈身为你的家人，想在你身后，永远支持你。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不违反法律和道德，妈妈支持你。”
　　岑灿心中仍然是拿不定，半吊着一口气：“那……你的意思是……？”
　　“还不明白？”妈妈惊住，平时也没见着儿子反应这么迟钝，“妈妈的意思是，不介意多一个儿子。”

　　岑灿心骤然加速，心中五味杂陈，所有复杂的情感都涌了上来，他一时说不出，此刻的心里究竟是怎样的感受。
　　是感慨吗？感动吗？
　　是轻舟已过万重山如释重负的轻松？

　　“所以可以老实交代了吗？”
　　岑灿精着呢，他即刻问她：“妈，你是骗我的吗？”
　　“妈妈当然不会诈你。”妈妈的笑容更加灿烂了，看儿子这么担心倒觉得饶有趣味，“妈想知道，那个个子特别高的大老板，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哦。”

　　缓缓低下头的那刻他的答案就已经被公布了。

　　是……
　　是我交往了很久的男朋友。

　　“默认咯，儿子？”妈妈还打趣着说。
　　“嗯”着一声音在他喉咙里不知道回旋了多久，他轻咬住下嘴唇。
　　妈妈有扯到一些意义深重的话题：“儿子，既然你选择和男人生活，那么，就不要去耽误任何一个女孩子。不能做让人误会的行为，不能态度不明确，不能说话模棱两可。明白吗？”

　　岑灿当然知道这些基本的为人处事的态度。
　　严肃处理，严肃对待。

　　“下次，不需要再瞒着我们了。”
　　“那我爸呢……”岑灿缓缓将目光向左边移去，看向险些隐没在黑暗里的老爹，“他同意……吗？”

　　“你这话说的！”妈妈的语气完全让他放心了，“你爸一向都是听我的，一开始他对你这些话题就没有过分在意，那儿子你觉得他是不会同意？”
　　毕竟都是男人，而他爸是异性恋，而他是同性恋，万一他爸觉得恶心……

　　老爹在角落的黑暗里，一边整理抽屉，一边轻松地笑着说：“一开始还想着我跟你妈这辈子没赚多少钱，不知道要怎么宠以后的小孙子小孙女，还发愁呢，所以多一个儿子还是女儿的，我们俩都不是很在意，而且老爸那头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呢。传宗接代的事情也不一定要你来做，最最主要的就是——”
　　他将抽屉推回去，看向岑灿妈：“我听你妈的。”

　　态度这么明确，不如……

　　“那如果我们要结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