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泪》溯烬

25、逃避

　　“灿灿，我今天有些事，你看能不能先回你家……？”
　　秦长昼坐在驾驶座上，副驾驶是谢燧。他们提前走了，没有等岑灿，这还是岑灿主动向秦长昼打的电话。

　　谢燧倒在副驾驶上，疲倦得很，他故意发出声音提醒秦长昼：“快回家吧。”

　　但是，岑灿好像没有听到，他回应秦长昼道：“好，我明天再去找你。”

　　“不了。我最近都没时间。”秦长昼直接拒绝了他。

　　然而，岑灿也没有多想。因为他今天的确是开心：“那行，我等你有时间的。”

　　电话挂断，秦长昼看向了躺在副驾驶上的谢燧，他提不起兴趣来，只觉得和谢燧待在一起压抑，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我始终不明白，你这么做的意图。”

　　“很简单啊……”谢燧用手臂遮着自己的眼睛，“就是想让他恨你。”
　　“明明最容易被恨的，是你。”秦长昼也意识到了，谢燧既然是岑灿的哥哥，且谢燧说岑灿很相信他。如此一来，秦长昼也想到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多令人窒息。

　　还……
　　是两个最信任的人。

　　“我无所谓，毕竟和他连血缘关系都没有，他本就不该信任我。倒是你，你不觉难过吗？”谢燧长舒一口气，“你的把柄在我手上，你还要亲眼见到自己最爱的人，一点一点恨你……”

　　秦长昼再度沉默，他仍是无法忍痛割爱，同时也无法忍心让岑灿伤心。
　　“我和他说分手，你就能离开了，是吗？”

　　眼下，分手才是不让痛楚一直延续下去的方法。

　　谢燧迅速起身，凑到他跟前，一脸怀疑：“你觉得，我会让你们长痛不如短痛，就那么成全你吗？我说过，不允许你做任何解释，你有把柄在我手上，我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给岑灿。”

　　被威逼利诱了。
　　秦长昼觉得憋屈。

　　岑灿急急忙忙赶到芽芽的幼儿园，见芽芽还在和幼师玩游戏，他静悄悄站到窗口，默不作声地关注着芽芽。
　　直到幼师注意到了窗口的岑灿，才径直走出来：“芽芽哥哥您来啦。”

　　岑灿礼貌地微笑回应，点头示意：“芽芽今天表现还可以吗？可以正常来幼儿园上学吗？”

　　“芽芽表现得非常棒，过段时间就可以回班级和小朋友们一起玩耍啦。”幼师将芽芽牵了出来，交给岑灿，“芽芽，和哥哥回家吧！过段时间再来和桃子老师一起做游戏，好吗？”

　　芽芽用力点头，牵住了岑灿的手，和桃子老师招手说再见：“桃子老师再见！”

　　“辛苦老师。”岑灿向幼师鞠了躬，“谢谢老师对芽芽的照顾，谢谢。”

　　“没事的。”幼师摆了摆手，“那您也快带着芽芽回家吧。”
　　“好，谢谢。”

　　岑灿带着芽芽走出幼儿园，只见芽芽一直四处张望，岑灿便问了她：“芽芽是有什么东西落在这儿了嘛？”

　　“哥哥，”芽芽止住步伐，“那个叔叔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接我呀？”

　　“叔叔有事情要忙，过段时间就有空了。”岑灿耐心和芽芽解释，他笑了笑，“怎么啦？芽芽想叔叔了？”

　　他还在欣慰于芽芽终于发新内心接受了秦长昼。

　　“就是很好奇叔叔为什么没来。”芽芽也不太清楚自己这叫不叫做想念。

　　岑灿走出幼儿园后打了辆车。上车后芽芽先张望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发现不是秦长昼，转头问岑灿：“我们不回叔叔家吗？”

　　“回哥哥的家。”
　　“为什么不去找叔叔？”
　　“叔叔有事情要忙，等过段时间我们去找叔叔好不好？”岑灿轻轻拍了拍芽芽的背，好脾气地哄她，“芽芽如果实在是想叔叔的话，待会儿回家我们和叔叔视频通话好不好？”

　　已经退而求其次了，这要是还哄好，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明显，芽芽心里很失落：“好吧……”

　　车停在别墅门口，秦长昼迟迟不下车，他坐在车里沉思，如今的一切都是谁赐予的。思前想后，好像不论什么事情，错都在自己。

　　他拿出装戒指的盒子，一对男士戒指，一颗蓝色的小钻石嵌在中间，这是他自己的。给岑灿的那只铂金戒指上，一周都镶嵌着圆钻。

　　他自己的五十万，给岑灿的那只八十七万。

　　这是他早就从海外定制的，今天这个日子还真是碰巧了，碰巧让他觉得合适，碰巧又一点都不合适。

　　谢燧睡醒了，他缓缓睁开迷蒙的睡眼，一下就看到了在暗自欣赏对戒的秦长昼。他瞥了一眼：“你给岑灿买的戒指？”

　　秦长昼并不回答他。

　　谢燧白了一眼，又继续合上双眼：“你慢慢欣赏吧。”

　　“我想知道我死了之后，灿灿他怎么样。”秦长昼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对戒，多好看的戒指，结果一点都拿不出手，秦长昼眼睛微闪了一下，“他过的好吗？”

　　“你说上辈子？”谢燧撇过头，而后长舒一口气，“他是你唯一一个能够联系到的亲人，当时岑灿接到殡仪馆的电话，什么都不管就冲了出去。在开车去殡仪馆的路上，他出了车祸。

　　“腿部骨折，做了个小手术，他一做完手术，就哭着闹着要去见你最后一面。殡仪馆的人已经快点让他去认领了，你没有亲人，你只有他。
　　“所以他身体没好，就坐着轮椅去殡仪馆见你。”

　　秦长昼心绞着痛，他没想到自己死后岑灿还是没有苦尽甘来，他还是那么苦，那么难。泪水盈满他的眼眶，他哽咽着：“后来呢。”

　　“见到你了。因为没有任何证件以及法律能够证明你是他的丈夫，所以他没办法认领你，只能交给派出所处置。听到这话的时候，岑灿哭成了泪人。”

　　不自禁，谢燧也留下了两行泪。

　　“什么意思？”秦长昼一惊一乍，他转身看向谢燧，双目中闪着泪光，“为什么要证明我是他的丈夫？”

　　“因为他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你是他丈夫。”

　　秦长昼心跳漏了一拍，刹那间刹住了，像是一阵飓风卷席了他，他在风里迷失，越来越看不清前方的路。

　　这是怎样的感情。
　　他不知道，不清楚。

　　“从那以后，他真个人郁郁寡欢，不久后就和他的妻子离婚了。其实他老婆知道他是同性恋，但是没办法，为了能着落，她只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岑灿当时也是被逼无奈之下才结的婚。”

　　谢燧这么一说，秦长昼好像知道岑灿结婚的苦衷了。

　　他得多疼……
　　秦长昼的心在那刻坠入悬崖，随后砰地一声摔在谷底。

　　他捧在手心，放在心尖的宝贝，受了那么多的苦，他怎么舍得。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们联合起来折磨他？”秦长昼还是想扭转局面，他想让谢燧理智些，“他已经苦了一世了，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会向他求婚，我们会很幸福。”

　　“只能说我来得太是时候了，老天都看不惯你，派我来拆散你们的。”谢燧漫不经心说出的一句话，正中秦长昼的心。

　　明明秦长昼重生回来的那天，是不想遇到岑灿的，可是他遇到了，那是命中注定。现在谢燧的出现，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他们曾经美好的回忆，都会成为烈火焚烧一切后灰烬，吹一吹就都飘散了。

　　“你先回去找间客房住下吧，我出去买点东西。”秦长昼驱赶他下车。

　　谢燧白了一眼，懒洋洋地调整好座位：“密码。”
　　“334533。”

　　“走了。”谢燧下了车。

　　秦长昼在车里发了会儿呆，又拿出手机刷新了微博。

　　映入眼帘的第一条，是“@灯灯灿”。

　　@灯灯灿：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承蒙厚爱，我会一直陪着小灯们的/爱心
　　［图片］

　　那是岑灿今天拿到的奖杯。他还是习惯性的点开评论，故作镇定地翻看每一条评论。

　　@哭唧唧的鱼：今天在现场看到灯老师啦～～真的太可爱了！！！（小声bb：灯灯下台后抱的那个是不是先生呀？看样子好帅！！！
　　@灯灯灿回复@哭唧唧的鱼：是的是的/欢呼

　　@酥酥木木：我真的哭死，灯老师在台上说到自己先生的那一刻，我觉得他都快幸福得昏厥了/大哭，灯灯真的好幸福/大哭/大哭
　　@灯灯灿回复@酥酥木木：我们都会幸福的/拥抱

　　@九只鸟：棒咧/星星眼
　　@灯灯灿回复@九只鸟：那当然了。

　　往下还有很多祝贺岑灿的，还有一些是祝福他们的。

　　秦长昼眉宇之间跳动数下，有时就是在一瞬间，他很想见岑灿。于是他遵循内心想法，踩下油门驶向岑灿的家。

　　他敲门了，给他开门的是芽芽。

　　芽芽显得格外惊喜，她近乎快跳起来：“叔叔！？”

　　秦长昼浅浅向室内张望一眼，没看到岑灿的身影，他蹲下来，柔声问芽芽：“你哥哥呢？”

　　“哥哥一回来就睡着了。”芽芽解释，随后便拉起了秦长昼的手，将他带到屋里，“哥哥在房间里，叔叔你要小声点哦，不要吵醒哥哥。”

　　“好。”秦长昼揉了揉小女孩的发顶，而后她就跑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悠然自得地看起了动画片。

　　秦长昼轻轻推开岑灿房间的门，岑灿安然地躺在被窝里，他睡得安稳。

　　秦长昼缓缓走到他床沿边，见他如此安宁，又想起谢燧说的话。彼时想起，仍觉得心疼他，他当真苦了一世。
　　那他该有多伤心，这两辈子都无法和相爱之人执手相伴一生。

　　别人那般凄美的结局惹人怜爱万分，自己凄苦的一生却只有自己知道。苦了一辈子都没法向世间诉说自己的痛，所以岑灿终是一人承受了所有的痛楚。

　　世人皆乐，唯他一人伤悲。

　　渐渐地，秦长昼入迷了，俯首一吻落在他的眉宇间。

　　他拿出准备好的戒指，将自己的那枚取出来，将岑灿那枚留在盒子里。他合上饰品盒，悄悄放在他床边柜子上。

　　就这样，就这样也当做是我对你的求婚。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