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金金辞职记》三十三

27、第二十七章

　　既然坐在一起吃饭，姚金金逃不了被问，和程正喜进行到哪了、有什么打算之类的。想跟人接近，特别是女性之间，总要奉献个人隐私以示我对你敞开心扉。汪勤和小陆除了好奇外，难免有些感慨，她们和程正喜同事的时间长过姚金金，没想到也算公司名草的他，最终落到了后来者的手上。幸好问到程家家境，确实是小城镇开小饭馆的，两人又想，漏给姚金金也算了，她们年纪仍轻，总能遇到更好的。
　　小陆提醒姚金金，“程正喜长得是不错，也有专业资格，但他现在的收入靠提成为主，万一遇到低谷，还是有麻烦。”
　　汪勤也说，“他父母有养老保险吗？要没有，将来负担重了。”
　　姚金金刚想说找男朋友是因为看得顺眼，其他的也没什么，这时她们点的简餐先后到了。等各自开吃，话题自然而然转为讨论饭菜的质量。姚金金庆幸，她不想和同事一个劲谈私事，然而在刚才的场合下又无法避免。但她和程正喜之间的感情算哪种呢？日久生情？挂不上边；一见钟情，也不像。
　　程正喜在纳闷，自从他和父母去姚家商量过婚事后，姚金金反而像躲着他似的。晚上看完电影散步的路上，他问了，“有心事？”这时节的天气不热不冷正正好，蔷薇爬在墙头开得闹，姚金金衬衫外披了件淡绿色羊绒短开衫，程正喜送的，说适合办公室穿着。
　　姚金金想了想，从何说起。程正喜也不催她。他个高，走在她前面半步的位置，过马路时慢下来，轻轻扶住她。姚金金心里暖洋洋的，也不考虑说话的技巧了，脱口说，“我担心…”然而人随环境变，这话起了个头她又觉得不怎么妥当。
　　程正喜问，“担心什么？”
　　姚金金不好意思地笑，“我们…是不是真的？”她补充，“我没谈过恋爱，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万一不是，结了婚可不能变了。”
　　程正喜心想说的什么话啊。他停下来，站在姚金金跟前，看着她的眼睛。
　　姚金金问，“干吗？”大街上的，被别人笑话。
　　程正喜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低头吻她。姚金金惊得气都快透不过来了，幸好最近这件事做得比较多，心慌意乱地也没出错，还挺甜蜜的。
　　程正喜说，“我很认真地告诉你，对我来说爱就是娶你、照顾你、每天和你在一起。我爱你，所以急着上门求亲。”
　　姚金金的心噗地爆成了一朵花，晕乎乎地说，“我也是~”
　　幸福的姚金金，忍不住把上班的不痛快跟程正喜商量，说着就愁，“管人比做事还烦，我恨不得退回去做助理，一天是一天的事，做完了也就完了。”
　　程正喜说这两天你就烦这？他觉得不止，似乎她对他也有所不满。
　　姚金金低头不说话光笑，好半天才招，“我妈把你夸得花好稻好，听多了不舒服。”
　　程正喜明白了，亲了亲她的脸，“有句话叫爱屋及乌。”
　　他想，金金已经不是公司新人，以后工作上的路她想怎么走就怎么走，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引导与开解，指指点点多了，是招人厌。
　　姚金金说完又后悔，幸好程正喜没继续聊工作，不然她怕自己收不住嘴要漏底。
　　姚金金苦闷地想，保管他人秘密太难了。现在她很想挖个树洞，把那件事倒进去，然而最怕有洞的树长出叶子，被风一吹哗啦啦响：有人搞婚外恋吃窝边草。
　　被她撞到小陆和孙江的隐私，绝对是意外。
　　那天姚金金收到ESPRIT打折的短信，下班路上想捡几件补充衣柜。看到小陆在试衣镜前左顾右盼，姚金金没想其他的，光觉得她跑得挺快的，一样的下班时间，她都试上了。才打过招呼，姚金金就明白小陆为什么要不自然，因为孙江拿着付完钱的单子挤出人堆。
　　三人面面相觑。小陆反应最快，挽起姚金金的臂笑道，“你也来买衣服，我们一起逛？”
　　姚金金晕头晕脑的，拿着小陆的推荐进了试衣间。她以为孙江肯定趁机溜之大吉，谁知道出来他仍在，还提供参考意见，建议并主动要替她付钱买下。姚金金没经过这种场面，抢单似的把自己的信用卡递在收银员手里，签字时她手都在抖，一半是被震的，另一半是肉疼。她来捡便宜的，混乱中买了当季新款，两件化纤的衬衫花了七百八。
　　买完衣服还没完，两人拉着她一起吃了晚饭。
　　孙江去洗手间的当口，小陆跟姚金金说，“大家都是朋友，你懂的。”
　　他们算哪种朋友，姚金金不懂。不过从专柜到餐厅，她已经决定守口如瓶，别人怎么传说的是别人的事，反正她不想跟别人讨论。类似的事不少见，恐怕连老板都有数。姚金金不信，连她都知道了，董事长那个老谋深算的会不知情。无可否认，孙江抓业务有一套，老板看大放小，只要别闹得太大，他能放孙江折腾点儿小事。而老板都能容忍，就轮不到她来管。
　　话虽这么说，姚金金看着孙江，满脑泛开了某种叫道德的泡泡。那饭吃得跟嚼蜡似的，完了脸上的肌肉全僵了。偏偏小陆既然被姚金金撞穿，在她面前也不那么忌讳了，时不时会说点他们之间的事。姚金金还没学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知道扯破了大家下不了台，只好哼哼哈哈地应着。这两天她的日子过得特别难，时不时起几身鸡皮疙瘩，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要打那声招呼。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所以姚金金又觉得在人海茫茫中遇到程正喜般未婚未友的靠谱人，肯定是自己一贯厚道的回报。然而，要保持厚道，对挫事不予劝说、不予置评，非常煎熬。
　　这事她连程正喜也没告诉，像当初他看到徐历和文娅婷吃饭也没对任何人提起一样。但要是她和程正喜说了，他会提醒她防人之心不可无。

　　按小陆的说法，她和孙江之间不动真格。他孤身在外地工作，她还没男朋友，大家闲着也是闲着，空窗期填彼此的缺，不影响正常生活。
　　姚金金不以为然，但说到他俩私下的交往对工作的影响，倒也没什么大的。小陆负责文件归档，偶尔帮汪勤的手订订机票和住宿，到她手上的工作基本是已成定局的事。所以姚金金没理由劝小陆远离孙江，将心比心，她也不喜欢别人讨论自己和程正喜。
　　小陆和她说这些话时避着汪勤，然而董事长办公区再大，也没大到能让人不察觉另外两人的举动。几次汪勤发现只要自己出现，她俩就停掉原来的话题，让人不能不疑心她俩说的跟这次提薪有关。
　　汪勤心想，现在我不跟你们吵。等着瞧，只要不公平，再和你们理论。
　　去年秋天绩效考核后，董事长大笔一挥，给考核合格的人都加了工资，加薪面达到99%。在那之前，徐历拿着姚金金写的报告在会上说，公司薪酬已比社会平均高10个点，希望大家珍惜手头的工作。所有人以为没戏了，只要能加到薪，不论多少都颇为高兴，那阵子全体工作热情高涨，
　　公司每年有两次提薪机会，半年度的幅度小、面也窄。但有去年的惊喜在前，不少人盼望这次也有自己的份，纷纷向姚金金打听。姚金金现在也学乖了，不严肃的场合开个玩笑糊弄过去，不像从前老实地解释，职务关系哪怕知道也不能说。其实她知道，在这事上总经理跟董事长意见颇为分歧。上回两人合起来演了出红白脸的好戏，这次总经理说加工资不是提高员工积极性的万能药，常用会失去功效，所以除了薪酬确实跟岗位不符合的，其他不予考虑。而董事长却认为上半年订单增长幅度不小，不妨发点钱提提士气。说到冲动时，郭家栋说钱是我的，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姚金金在旁边低着头听，有点替徐历难受，幸好他本人倒很平静，说那按董事长的意思办。
　　人事部刚交上来加薪名单，姚金金就感受到徐历说的副作用了。不提别的部门，光汪勤和小陆两个已经摆不平，一个认为自己干的活多，理所当然要加薪，而且得比别人加得多，另一个认为同岗同酬，我和别人同样职位，应该拿同样的钱。
　　不管如何加，总有人不满意，连加得多的那个也认为是自己应得的，为什么只加这点。
　　姚金金铁了心决定保密，不管她俩怎么旁敲侧击，来去一句“员工守则规定不得泄露工资”。汪勤背后问小陆，小陆说到现在你还不知道姚金金的脾气。汪勤听了冷笑，“人是会变的。”小陆面色变掉，不耐烦地说，“汪勤我们同批进公司，你跟顾小芸学得阴阳怪气，我听不懂。”汪勤说，“当然，你和姚金金学吧。”她用力把抽屉一关，拿上杯子去泡咖啡，扔下小陆坐在那生气。
　　姚金金从会议室出来，发现两人不对盘。她也不想问为什么，来去都是三言两语惹的祸。不是看不起她俩，只是姚金金越来越觉得，有些人停滞不前有其自身问题，难怪著名外企的只在校园招人，一张白纸的未来没有限定。她现在拿不定主意，是劳心费力当她们下属来培训，还是独善其身。
　　“想成为什么人，先把自己放在那个人的套子里，想想如果你是他会怎么做。”郭家栋半开玩笑半认真和她说管理，“你可以想象你是总经理，遇到下属不合心，是像徐总那样把人炒了算了？还是尽量用着。做老板要学习用人，世上没十全十美的员工；真的有这么好的员工，肯定像我一样做老板了。”
　　要说姚金金对未来没想法，是假的。郭家栋经常会提到，将来把她放到部门里锻炼，又有文娅婷的例子在先，有一天也许她真的会做主管，那时管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姚金金不敢往下想，她行吗？
　　姚金金患得患失，程正喜劝道，“怎么不行？老板说你行就行。民企的好处就在这，不像外企要用学历做敲门砖，也不像国企靠资历关系，私人老板才不管那么多，什么人能用就上。”
　　姚金金犹豫不决，程正喜又劝，“你那两个人，要是实在难管就请她们走路。反正现在老板看中你，做事要干脆，狠就狠些，免得拖久了黄了。”
　　行？不行？…姚金金快给风车般的念头转晕了，这日月如梭，从前她尽是考虑自己走还是不走，如今居然改作要不要叫人走了，只是她真的有点下不了手。好在事情的发展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会发生了。
　　这天徐历和她说完工作，突然问道，“最近秘书部怎么回事？”
　　姚金金微微发愣，什么意思？难道是指汪勤和小陆的消极怠工。
　　徐历的火不是对着她来的，但看着她呆滞的样子，忍不住提高声音说，“你不知道？”姚金金硬着头皮说，“是我的错，没协调好。”
　　徐历虽然想训人，但看她老实巴交的样子，还是直截了当地说，“汪勤和陆梅的劳动合同即将到期，我已经告诉人事部，不续签。”